恶妇本善

四小姐吃了亏，当然不肯善罢甘休。大夫人听完乖女儿的哭诉，气的青筋爆起，嘴唇直哆嗦。
    彼时二小姐桑愉也在，她的性子一向软懦，又是恪守规矩的，听了妹妹的哭诉，她心疼归心疼，嘴里还是说：“哎，怎么着这阿萝都是皇家人了，淑仪县主，太后亲封的。怡儿你尚未获封，冲撞县主……的确不太好。”
    四小姐一个杀人的眼神瞪过去，愤愤道：“二姐说的甚么话！我等世家女儿，一旦出嫁获封，即便比不得桑梓，但有王妃大姐在，也至少会得个郡君的吧！再者说，就算我叶桑怡一辈子只是个世家小姐，那也是高贵的出身！那阿萝是个什么东西！县主这身皮再华丽，也遮不住她出身低贱的事实！”
    “你……怡儿，县主是太后下的懿旨封的，论规矩……你应该……”二小姐打算孜孜不倦的劝说四小姐。
    “好了好了！”四小姐不耐烦道：“少拿什么劳什子规矩说我。你除了整日间叨叨这个，还有没有旁的话了？！”
    “怡儿！”
    “够了！”大夫人止住两姊妹的争吵，幽幽道：“区区一个奴才，居然能哄得太后欢心。这份本事你们两个不好好向她学习一番，反倒在这里争吵！吵什么？有本事封个郡君我瞧瞧！”
    二小姐局促道：“娘，是女儿的错。”
    四小姐哼了声，也不再说话。
    大夫人摸着圆滚滚的肚子，道：“如今我这身子，自是没法多费精神。可恨这胎很有可能还是女儿。你们一个个都不给我争气，要你们做什么？！”
    “哟，大娘何苦那样生气呢。”三小姐带着丫鬟，踏着大夫人的话尾音入内。
    没叶老太太在，大夫人完全把三小姐视为眼中钉。“你不在院子歇着，不去巴结淑仪县主，怎得有空来我这？”
    三小姐脸不红、心不跳，悠悠然坐下道：“如今来了个淑仪县主，怕是大家这心里都不大舒服。当初是可以任意踩在脚下的奴婢，这么快就成主子了。大夫人，您现在还当阿梓是外人么？”
    大夫人没说话，四小姐不屑道：“我们可没你肚量狭小，少在这里摆出个讨好的嘴脸，你不要脸面，我们还没空理你呢！”
    三小姐淡淡一笑，“怡儿，你可别忘了，当初你欺负她欺负的不浅。我不认为小小奴婢出身的姑娘家，气度大到不介意过往的欺辱。”
    四小姐小脸一白，“你也欺负过她！”
    三小姐耸耸肩，“所以，我才觉得我们可以合作。”
    四小姐鼓着腮帮子望向大夫人。
    大夫人关心的不是她们那些小儿女的心思，她和叶元氏商量过，太后无缘无故撇开皇亲府邸，将桑梓安排在叶府，不会这么简单。防是一定要防的，赶也必须要赶。
    “怡儿，你阿梓姐姐说的有道理。你们才是亲姊妹，当然要团结起来对付外人！”
    四小姐不相信母亲居然偏帮着三小姐，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
    二小姐倒是真诚的说：“是了。一家人和和睦睦才最重要。怡儿，你也不要任性了。”
    四小姐再怎么骄纵，没了娘亲和姐姐的支持，也去了六分戾气，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俗话说，冤家路窄，这话真不假。午后用了膳，桑梓带着丫鬟们逛园子这会子逛累了往宜馨轩回，偏生路过回廊处，碰见二小姐桑愉和四小姐桑怡。她们从大夫人处出，想去探望叶元氏，正好经过。
    虽然四小姐答应大夫人千万忍着脾气，但气不过奴婢变凤凰，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一点也没收敛。
    桑梓故意不理她，一个十一岁的小丫头，仗势欺人惯了，她可不想平白惹自己不快活。
    四小姐见对方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哪里还惹得了，当即手一指，“你站住！”
    桑梓打她们从回廊那边拐进来，就已经看见了。本没打算打招呼。这下好，她不想理人，人非上杆子往上贴。
    二小姐见状，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按下四小姐的手，含笑道：“见过淑仪县主。”
    桑梓对二小姐印象不错，见她有意想缓解自己与四小姐的关系，也笑道：“二小姐好。”
    四小姐撅起小嘴，“二姐姐，你何必对她这样客气？”
    二小姐轻轻呵斥道：“怡儿，这样没大没小。快给淑仪县主请安。”
    四小姐嗤笑道：“甚么县主！不过是太后娘娘心善，可怜她罢了。”继而又换了一副嘴脸，对二小姐撒娇道：“二姐姐，你愿意委屈妹妹吗？！”
    二小姐最耐不得四小姐冲她撒娇，这一下子语气便和缓下来。“罢了，你好好儿给淑仪县主行个礼吧。”
    要说四小姐看不惯桑梓，当着大夫人的面，也不加掩饰。只这二小姐最是固执，她就是觉得无论怎么互不待见，该有的礼数一定要有，该行的礼，任你怎么说必须得行。
    四小姐当然不干了，让她给个出身微贱的县主行礼，简直太辱没她这个世家嫡女儿了。
    可二小姐的性子，她也很了解。与其僵持在这里，不如……四小姐想了个点子，嘿嘿冷笑了两下。
    桑梓见四小姐小心翼翼的朝她这边来，面色恭谨。若要她相信四小姐肯听二小姐的话，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四小姐走进桑梓面前，贴的格外近，嘴巴里说：“怡儿给淑仪县主请安。”左手借着行礼用胳膊肘猛推桑梓，想让桑梓在下人们面前丢了丑，摔个四仰八叉。
    桑梓早对她留了个心眼，轻轻侧了个身，柔柔一笑，“四小姐勿需客气。”
    这一侧身不要紧，四小姐使得劲大，一时没收住，结结实实狗啃屎趴地上，眼泪鼻涕一把流，糊了一脸的灰。
    梨花掩口而笑，水墨和其他丫鬟憋笑憋的也十分难受。四小姐私下里最重视她的容貌和衣衫，今儿出了这样大的丑，又恨又羞，站起身胡乱抹了把脸，抬手就要打桑梓。
    桑梓闪个身，笑道：“妹妹小心些。”
    四小姐扑了个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整个如一泼妇般扑向桑梓，非要在她脸上抓出血道子来，才能泄她心头之恨。
    桑梓躲闪不急，还是被她打了几下，一时恼怒，也不甘示弱的回击。到底她实际年纪比四小姐大了三岁，力气也大些。一爪子挠过去，四小姐白皙的颈项上三道血痕。
    “都住手！”二小姐慌了神，“都是大家闺秀。此等动手还有没有规矩了！”
    四小姐捂住颈项，倒退几步指着桑梓，“你这个恶女！毒打世家小姐，该当何罪！”
    桑梓吐出一口血沫，揉了揉嘴角的乌紫，抬头冷冷的看着四小姐，“你先使坏，倒怪起别人来。谁先耍的像市井泼妇一般，何来资格指责我？更何况，我是县主，你竟敢殴打皇家人？！”
    二小姐早在桑梓吐血沫子的时候，就已经目瞪口呆了。她不是惊讶四小姐将桑梓打成这幅样子，而是惊异这等行为举止岂能是县主做出。看来娘亲说的没错，即便封了县主，也改变不了出身低贱的事实。
    “这是怎么了？”
    叶老太太的声音响起，犹如天籁之声，沁入四小姐的心里。她立刻哭的跑到老太太身边，以最大的角度把颈项的伤痕露出来，“□□母，您瞧瞧县主将曾孙女儿打成甚么样儿了！”
    叶老太太因着惦记不日要生产的孙媳妇，带着丫鬟婆子想去瞧瞧，不想在附近听见这边吵闹声，便过来看看。没想到这一来，就发现自己的曾孙女儿叫人给打了，而且伤势不轻，颈项破皮流了血，要是以后留下疤痕，这可怎生是好？
    本来嘛，桑梓就是个奴婢出身。叶老太太嘴巴上客气，实际上心里根本没把她当回事。没当回事就罢了。孰想人家今儿个堂而皇之的打了自己的宝贝曾孙女儿，这还了得！
    她登时放下脸来，冷声道：“县主，怡儿尚且年幼，有何不妥之处，你可以教导。这动起手来，是为了什么？！”
    柔荑耸耸肩，教导？四小姐能教导的知书达理，她真可以去做教书先生了。
    “叶老太太，不是淑仪放肆。但淑仪实在想奉劝老太太一句，叶家总归是三大世家之首，家教应该严谨些才是。这般如泼妇一样的小姐，哪家肯上门提亲？”
    叶老太太阴鹜的眼神直刺桑梓，“淑仪县主，老身敬你是县主，你可不要太过分！”
    “过分？”桑梓笑的前仰后合，正巧露出右脸颊的红肿，“老太太，你可看见了？”
    叶老太太不以为意道：“县主，我怡儿可比你的伤严重多了。老身觉得此事不必惊动太后娘娘了。”
    桑梓微微一笑，看来，这老太太比谁都清楚她这个淑仪县主背后的靠山是谁，也只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