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画江山

  易存山也从不过问易存海跟哪些人交往，去哪些地方，见他时常在家办派对，应酬也很多，易存山就当他是纨绔子弟的作风，再加上知道易存海本性善良，不会做多过分的坏事，兴不起什么大风大浪，便由着他去，不管不问了。谁知今日出现这样的状况，自己也跟其他人一样，完全不知道易存海的踪迹。
  “那就发份电报问问友善吧，说不准就在他那儿呢。”易存山想易存海也不是小孩子了，不必因为他失踪几天就惊慌失措，大动干戈。
  但又回到一个人吃饭的境地还真让他觉得有些凄凉，从前易存海和秦墨没有陪在身边的时候，易存山难得没有应酬自己一个人吃饭觉得是种享受，现在一下子少了两个人，自己吃饭反倒觉得怪难受。
  老妈子看易存山吃的很少以为他是在想秦墨了，便大着胆子说道：“秦小姐一个人吃饭的时候也是吃那么一点点，有的时候等不到大少爷和小少爷干脆就不吃了。秦小姐刚到家里那会儿脸还有些嘟嘟的婴儿肥呢，走得时候瘦的只剩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了，看着真叫人心疼。”
  易存山从来没有注意到秦墨还发生过这样的变化，听老妈子这么一说更觉得对不起秦墨。
  那老妈子见易存山不说话便继续道：“我倚老卖老帮秦小姐说句话，大少爷要是真心喜欢秦小姐就赶紧把她找回来。秦小姐可是真心实意喜欢大少爷的。每日等着大少爷不说，有次有个男人追到家里来，说是秦小姐的病人，我们让他进来之后才知道那人是追求秦小姐来着。那人对秦小姐一通告白，秦小姐回他的话却是绝决果断，一丝念头也不让那人留着，简直可以让那人打心底凉透了。我从没见过秦小姐那么倔强果断的样子，跟平时的她简直判若两人。我也年轻过，知道一个年轻的小姐如此拒绝一个人需要多大的勇气。看得出来秦小姐的勇气就是来源于对大少爷您的喜爱。所以大少爷要是真的喜欢秦小姐就不要错过了她。”
  易存山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就连让老妈子走开也说不出口。原来自己就是这样爱着秦墨的，让她待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自己需要她的时候就爱抚下，自己忙得时候就只剩自己，忘了还有一个人在等着自己。应酬的时候从不知道打个电话回家让她别等了先吃饭。陪着陆子欣的那段日子，秦墨是怎么过的？每日候着念着的那个人老是不回来，自己等到天黑，数着天上渐渐清晰的星星，眼眶湿了一次又一次却从不告诉想告诉的人，那个该知道的人也从来没有主动去打听，还狠狠伤了她的心。答应过要陪她回家，却只是那时候对她的安慰，从未排上过日程事宜。她肯定还在傻傻的等着，等着他带她回家，两个人一起回家。
第三章 冷月清霜 第四节
  易存山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了，窗户没有关，风呼呼的刮进来，窗帘随着风的节奏摆动。他看着外面不清晰的月亮，仿佛有两个轮廓，月亮的清辉洒进屋子，那样暗淡，有种青黄不接的怪味道，浑浊不堪。
  “大少爷，大少爷。”管家老朱深更半夜地敲易存山的房门，仿佛是有紧急的事。
  易存山穿好衣服就下楼见到了那个自称是易存海朋友的人。他立在客厅的中央，也不坐，青色的长衫上沾满了血渍，短寸头发，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眉宇间却不见得有慌张惶恐，一脸的英气看起来十分正派。
  见易存山走下来那人就走了过去，十分绅士地伸手，道：“你好，我小海的朋友，我叫严秉良。”
  严秉良，就是傍晚《远都日报》又加印号外，说政府紧急逮捕的人。上面还登了他的照片，不过头发是时下时髦的偏长的中分，也没有戴眼镜，与现在这副模样看起来还是出入很大的，难怪易存山第一眼没有认出来。
  “你好，我是易存海的大哥，易存山，幸会了。”易存山也伸出手与他握手。他的手上也沾染着鲜血，黏黏的，还凉凉的。
  “真是不好意思这副模样来打扰你，实在是情况紧急，没有别的法子才投奔到贵府的。”严秉良说起话来像是很抱歉，语气里却全然没有愧疚之意，仿佛天经地义一般。
  “那么还要请问你，我那不懂事的弟弟现在在哪？”易存山看他这副模样就知道是出了大事的，如果易存海真的和这个人有关系，那现在是否安全？
  “您还不知道？”严秉良一副吃惊得很的样子，“他没有跟你说他去锦江了？”
  “他去锦江做什么？”虽然易存原在锦江，但还不至于易存海去锦江不告诉家里一声的。易存山知道联军的指挥地就设在锦江，难不成易存海和联军有关系？
  易存山猜得没错，易存海不仅跟联军有关系，还是联军安排在远都的总指挥。这场演讲的总策划就是易存海，小册子也是易存海带着一帮人偷偷印的。“易指挥真是了不起，多少不为人知的情报他都弄到手了，连中央政府的财政状况他也能了如指掌，还把很多资料都摘抄回来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严秉良说起易存海的时候一脸的钦佩，镜片下的眼睛里都闪着崇拜的光芒。
  易存山不知道易存海竟然还有这么一个身份，远都总指挥。易存山从来只知道易存海是个泡在社交场合的纨绔子弟，如今这样的事实，自己也很难相信，更别说一下子接受。那么他平时的那些无所事事就是刻意安排来掩饰身份的幌子，他出席各种场合的意图就很明显了，通过交结那些上层的官员、财阀，他就可以弄到那些如今已经化成数字和数据公之于众的情报了。
  易存山想着想着觉得后背透凉，仿佛有汗冒出来，顺着肌肤滑落，又被微风吹过，惊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原来易存海一直瞒着他，与他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自己竟然丝毫没有察觉，看来他伪装的功力已经足以骗到所有人了。可是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是怕自己反对么？
  严秉良咳嗽了几声打断了易存山的思路，他略略欠身，抱歉地说道““真是对不住你，我本以为你也是知道我们的行动，跟我们是一伙的，才大晚上的来投奔你。不瞒你说，我因为今天在十字路口的演讲正被中央政府的人追捕，已经有好几个兄弟为了保护我献身了，我不得已才跑到你这儿避难。”说到这儿他微微的哽咽，“既然易先生你不知道我们的事我今晚就不应该过来投奔您，免得连累你。现在我要告辞了，真是对不住了，打扰了。”说罢他就要走。
  易存山拦住他，说道：“既然外面形势这么危险，你就暂且待在我这儿吧，我就算替我弟弟给你行个方便。”
  严秉良也实在是无地可去，听到易存山这么说，万分感激地留了下来。
  易存山并不觉得让严秉良待在家里是件危险的事，而且他想知道更多关于易存海的事，让他留下来，也算是另有目的。
第三章 冷月清霜 第五节
  白天易存山还是照常去公司，出售股份的事宜被否决了，他只能采取别的手段来运转公司，大幅度的裁员就开始了，尽管招来了很多不满，可是为了公司可以继续维持下去，自己只能走这一步棋。
  易存原在收到家里去的电报之后也回了电报，说易存海确实在他那儿，一切安好，让易存山放心。易存山尽管有诸多疑问但也不能通过电报问，只能搁置在心里。
  随后的日子里，联军不知采用的是什么招数，几次三番在远都城里发放小册子。第二次发放的小册子多是宣传联军的作战策略和准则，都是以不伤害人民百姓为前提。第三次发放的小册子则是提出了联军胜利以后的治国思想，与现在中央政府截然不同的方法，不再让权利集中在少数人手里，而是让每个人都有参政议政的权利，每个国民享有真实的民主权利。看起来煞是诱人。
  不过有识之士也担心这只是联军的作战策略，等到战争胜利，联军所说的民主未必能真正实行。就怕到时候联军打败中央政府，各路势力再抢夺政权，彼此间发生战争，恐怕比中央政府执政还要可怕，到时候才是真正的民不聊生。
  社会各界人士都开始在报刊上刊载文章议论时事，形成了各路各派。有的说联军这只是作战战略。有的坚信联军会带来新的民主。还有的要求联军和中央政府和平商谈，避免战争。这场战争在没有开始之前就获得了舆论极大的关注。
  中央政府在联军人两次发放小册子的时候抓获了不少人，第三次的时候还发生了枪战，当场击毙了几个联军的人。随后又利用中央政府的官方报刊刊载了审问联军人质的对话，毛头直指联军，控诉联军利用人民心理的卑鄙战略，并竭力告诫人民，联军所做承诺的虚假性。
  虽然这些言辞看起来是中央政府对人民苦口婆心的劝告，但很多人还是不能相信中央政府的一面之词，有些称了解内幕的人甚至跳出来说那些被抓的联军人质早已被击毙，所谓的审问词，不过是中央政府编造出来愚弄百姓的谎言。
  真正的战争还没有开始，舆论的战争已经进行的热火朝天了。很显然是联军占了上风，毕竟这场舆论之战是联军挑起的，联军拥有绝对的主导权，占绝对的优势，再加上联军的主张几乎条条都是针对中央政府执政的弊病提出的新政策，顺应了*，虽说很多人不相信这些主张能真的实行，但人的本性就驱使人向着好的一面，这些利民利国的主张倒也不会让百姓太反感，这就使得联军在百姓心中的形象不似那些叛乱军，反而多了些许正义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