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画江山

  易存海把烤肉翻了个身，狭长的眼睛瞄了易存山一眼，说：“跟大哥说我学乖了大哥肯定不信，我回来其实是有事找大哥帮忙。”
  翻身后的烤肉被烤得“嗞嗞”作响，最外层的脂肪被烤得融化，一滴滴的油慢慢地落下附着在烤架上。хвｔｘｔ．сοм
  易存山站起身来打开窗子，“满屋子的油烟味。”然后就势倚在窗栏上，摇着高脚杯，问他：“什么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一同学的同学想去我们学校的附属医院实习，可是在远都实在找不着什么关系，只好托我帮帮忙。我看她楚楚可怜的就一口承了下来。”易存海看了易存山一眼，他是知道自己这哥哥是不太爱管别人的事的，不过这事他应该会帮个忙。
  “你自己承的事自己解决。”易存山喝了口白葡萄酒，斜睨着眼睛看易存海。
  其实易家的三个公子都长得眉目俊俏，尤其是眼睛，狭长的桃花眼，一看就知道有女人缘。易顺昌在世的时候还迷信地带着三个孩子去寺庙里算命，那老和尚却是什么都不肯透露，唯独说大少爷命中要忌桃花。
  “大哥你别这么快回绝，待我让你见见这人你再决定要不要帮她？”易存海切了块鹿肉给易存山。
  易存山只当易存海在用计勾起他的好奇心，一边品尝鹿肉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再看吧。”
  第二日易存山早早去了公司，昨天一天没去公司就积了一堆事，忙到晚上才回来。
  司机刚把车开进大门就看见大厅被五颜六色的光照得亮堂堂的，易存山不用想也知道是易存海在家开派对，便从侧门绕过大厅上楼去。
  易存山住在二楼的最里间，连着阳台和阁楼。二楼的走廊没有铺地毯，穿着皮鞋走在地上发出“嗒嗒”的声响，两璧的灯虽套着新式的玻璃罩，却没有通电灯，蜡烛燃烧的火焰长长的，像是想要不受束缚似的喷薄到外面。
  打开门易存山又一次看到她回到这里，他极疲倦地抵着门，问道：“你怎么又来了？”
  她却站起身来，双手搓揉着手帕，眼角流露出战战兢兢的恐惧。
  “你这演的是哪出？装可怜么？怎么，折磨我还不够？还要博取我的同情？”易存山突然走上来拽着她的手，“为什么老是出现？！为什么不彻底从我的世界里消失？！”易存山歇斯底里地咆哮着，怒气伴着疲倦从眼底露出，恐怖至极。极是疲倦的时候，易存山总是会看到她。有时候她会朝他温柔地笑笑，像是在安慰他，有时候她又会站得远远地冷笑，仿佛是在嘲笑他。一次又一次，易存山已经受够了，这样的折磨不是在她离开人世的时候就该结束了么？
  “易先生。”她轻轻地开口说话，像一个洋娃娃。“易先生，今日冒昧前来，不知竟会惹得先生这样生气，真是对不起。”说完她便要摆脱易存山的手离开。
  易存山这才明白过来，这个女人不是商如画，她是……
  “对不起，我失态了。”易存山继续禁锢着她的手，唯恐她就这样走掉，“你是秦墨？”
  今日她穿了白色的V领西式礼服，带了小颗的珍珠项链，头发也卷了起来垂在双肩，化了淡妆，只有那双忽闪忽闪的眸子还是昨天的样子。
  “恩，没想到易先生还记得我。”秦墨把手从易存山的手里抽了出来，头微微低着，一副逆来顺受的乖巧模样。
  易存山想起昨天易存海说的那番话，难道他嘴里要求帮忙的那个人就是秦墨？
  “找我有什么事吗？”易存山坐在沙发上，真皮沙发往里凹陷，他也招呼秦墨坐下。
  秦墨还在搓揉着手帕，根本不敢坐下，像是鼓起很大勇气似地看了易存山一眼，“我想去我们学院的附属医院实习，可是名额有限，没有关系实在进不去，还想请易先生帮帮忙。”说完像是叹了一口长长的气，脸却变得通红。
  易存山从没见过商如画脸红的样子，只有自己在她面前会脸红会心跳加速，而她从来都是淡淡的，波澜不惊的，甚至央求时的语气也像是天经地义般，永远的平缓冷淡。秦墨虽然与商如画长得相像，却俨然是不同个性的两个人。
  易存山觉得没有理由说服自己不去帮她就答应了下来。秦墨出门的时候又折了回来，从手袋里掏出个小礼盒递给易存山，“易先生，圣诞快乐。”
  既然答应了，况且还收了人家的圣诞礼物，易存山就尽心尽责的帮秦墨安排。远都医院的院长夫人是他们投资公司的老客户，易存山跟底下人打了个招呼，让院长夫人赚了不少，自己也殷勤得接待。做足了功夫之后再跟院长提让秦墨实习的事，自然是水到渠成。不仅减少了秦墨实习期的时间，还安排秦墨跟着医院最好的医生楚天然。
  秦墨承了易家这么个人情当然要表示下感谢，特地问了易存山的时间安排，趁他有空在远都最出名的西餐厅请他和易存海吃饭。
  易存山到的时候易存海和秦墨已经等在那儿了。易存海站起身来招呼他：“哥，这边。”
  秦墨穿了件暖黄色的旗袍，白色的披肩，头发已经还原成直发了，逆着阳光坐，整个人就被包裹在日光里，宛如嵌在画里的少女，干净清澈却又是有些模糊的。
  易存山看得有些恍惚，整杯水都快喝光了才放下杯子。
  “这顿饭可是蹭了我哥的，我顶多算是个陪客。”易存海嬉皮笑脸地打趣。
  秦墨把菜单递给易存山，说：“谢谢易先生帮我，我才能够到医院里实习。今日还赏脸让我请您吃饭，那就请易先生不要客气，多点些爱吃的。”又递给易存海一份，“也谢谢小海先生的帮忙，你也多点些。”
  “小海先生？”易存海听了真是哭笑不得，“哪带这样称呼人的？”他一脸的不情愿。
  “那叫你什么？”秦墨真是不知道他们两个人都在场的时候该怎么称呼他们，两个易先生叫人怪为难的。
  “你跟他一般大就叫他小海吧，随他叫我大哥就成。”易存山自己也不知怎的就冒出这样的话，好像这样称呼就可以把他们的关系拉近点似的。
  易存海不乐意了，“我比秦墨大好几个月呢，按理她也应该叫我声哥。”他瞅着秦墨，“叫他大哥，叫我小海哥就成。”
  秦墨胆怯怯地叫着，虽然有些不习惯，可是她也知道这样的称呼对自己来说绝对不算吃亏。
第一章 茯苓雪 第三节
  那日一见便是好久没有了联系，易存海倒是派人打听到秦墨在医院表现不错，已经正式地升为了护士，而易存海从学校辍学回家就一直没个正事，整日在远都城里瞎晃悠，隔三差五的在家里开派对，整个远都城的人都知道易家三公子辍学在家，夜夜笙歌的荒唐事。
  易存*打算在公司给易存海谋个一事半职的，可易存海怎么也不愿意，打着快要过年得给家里添置年货的幌子，非得把这事拖到年后。易存山只当给他最后一个假期，也就由着他去了。
  眼看就快过年了，大街上的店铺都挂上了红灯笼，贴上了年画、福字。有些洋人开的商店已经开始年末大酬宾，那些本土的商铺也学着洋人的那套路子促销商品，竟也是有模有样，生意一派兴隆。
  易存山的投资公司今年赚了不少，便给了员工不少年终福利，也早早放了假。易存山也当是给自己放了个年假，整日闲在家里，就等易存原回来大伙一起过年了。
  易存原说小年夜赶回来，易存海便早早的就吩咐厨房准备了他爱吃的海鲜。晚上的时候易存原被家里的车子刚接回来，还没来得及和易存海好好说说话，只是打个照面，易存海就应付似的叫了声“二哥”便匆匆往外赶了。
  “大哥，这孩子是要干嘛去啊？”易存原跟易存海只相差两岁，两人自小就像大人似的照顾易存海。所以虽说早早失去了父母，可是易存海完全没有少得宠爱，两个哥哥自小就宠着他，什么都让着他，要什么都给他，有时候比父母宠得还要厉害。
  易存山亲自接过易存原的行李，解释说：“没什么，就是接个人过来一起过小年。”
  两个人一起走进大厅，大大的吊灯还是祖父易顺昌在世的时候装的，现在看来仍旧不失时髦，因为定期修理所以零件也没有老化，还是把大厅照得亮堂堂的。
  “还是家里好。”易存原已经有一年没有回来了，连寓意团圆的中秋节也没有回来一起过，所以觉得这样待在家里简直是弥足珍贵。
  易存山轻轻得拍了拍他的背，说道：“那就多住些时日再走。”
  厨房已经准备好了菜肴，易存山和易存原开了瓶红酒，边酌边等易存海。
  去年见易存原的时候仿佛还是个毛头小子，跟易存海闹起来的时候感觉也是没长大的样子，今年回来，下巴的胡茬都没有刮，深深地青色显得成熟了不少，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沉缓了，整个人变得出乎意料的稳重。
  易存山往易存原的酒杯里加了点酒，问他：“这一年发生什么了吗？怎么变了这么多？”
  易存原端起酒杯饮了一口，一副慢条斯理的样子，笑着回答：“大哥这是什么话，我好歹也都三十了，再像小海那样恐怕要给人看笑话了，还是沉稳些好。”说完又冲易存山笑笑，其实易存原是有酒窝的，只是太浅平时看不出来，只有像孩子般笑的时候才露出浅浅的酒窝，整个人都显得柔和甚至是幼稚了不少。
  外面汽车的声音响了起来，想是易存海回来了，易存山就吩咐厨房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