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局:西厂相公

第30章


  难道我生来就是奴才命吗?怎么一身的贱骨头。
  
  夜已入深,竟是不知不觉的折腾到了后半夜。外头时不时能传来几声蛙叫,我这才意识到裴琰的屋舍距离河岸并不算远,而且看着那满目的花花草草,我突然觉得这里和我想要的房子其实差不太多。
  临河,而且有花有草。只可惜住在这里的人却不是我想要的。
  
  不管怎么说,我未来需要的只是一份平淡的生活而已,不想再打打杀杀,将身浴血了。而眼下,只要我和裴琰成了亲,便能以人妇的身份过上简简单单的日子,这就够了。
  不管他对我有什么目的,眼下我们还能互利,何乐而不为呢。
  
  等着裴琰洗好了,我拎着水桶进了屋子,正欲将洗澡水舀出来,目光却落在了裴琰身上。只见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白色睡袍,侧卧在床上,撑起了额头冲着我微笑。
  我有一瞬间的失神。说起来,他换下了黑色的行头,做这副打扮,冷冰冰的气质似乎也变得温润了许多,和黎千朔的形象彻底重合。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
  
  “你笑什么?”我一边将木桶里的水舀了出来,一边不悦的问道。
  “你知道吗,也许我们真的可以相爱。就好像现在,分明还没有成亲,却已经给我一种少夫少妻的感觉了。”他说着,低头看了一眼胸前渗出的血水,道:“似乎把伤口泡开了。”
  
  我停止了舀水的动作,一边翻箱倒柜,一边问道:“止血药在哪?”
  “墙角橱柜的抽屉里。”他说着,躺了下来,问道:“不是恨不得我死吗,怎么又想着帮我了?”
  “我不想因为你的伤而耽误了婚期。”我笑了笑,从抽屉里取出了那个精致的药瓶,眼神微微一变,道:“这个瓶子看起来很面熟。”
  对了,这个和黎千朔给我的那瓶看起来一模一样,说是皇上赏赐下来的,是太医院才有的止血良药。
  既如此,他裴琰一个小小的百户,又是从何得来呢?
  
  我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和黎府上的少爷长得很像?”
  虽说我已经撞见过裴琰和黎千朔同时出现过了,但此刻还是有些惊疑不定。要知道,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东西也会说谎。
  
  他轻笑了一声,道:“我见过那人,论风度和仪表,在我整个大明都是数一数二的。”
  我听了突然有些不舒服,如何会觉得他是在变相的夸奖自己呢。
  “可他似乎对你并无好感,甚至恶言恶语。”我随便说着,小心观察着裴琰的神色。
  “彼此彼此。要知道我因为和他长得太相似,还惹来不少的麻烦呢。”裴琰随意地说着,脸上并无任何破绽可寻。
  
  本想着结束这个话题的,我将药膏倾倒了一些在指尖,刚想着为他抹在脸上,却听他说道:“看在你今日救我一命的份上,我跟你袒露一个事实吧。”
  “嗯?”我挑眉。
  “其实,我就是齐皓轩。”他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章 太监相公
  面对他的坦白,我有些微怔,半晌之后问道:“既然你是齐皓轩,之前为什么不敢承认,甚至为了撇清关系,不惜对萍儿大打出手。”
  “当时有几个番子在场,我不便道破身份,万一被人顺藤摸瓜,再查出别的来,我处境就危险了。”他说道。
  “你不过一个种地的小老百姓而已,有什么身份是见不得光的?”
  他沉默了一下,道:“因为真正的齐皓轩早在几年前就死了,我不过是冒充了他去到李家村的而已。我原名裴翊,是当年刑部侍郎裴枫之子。我爹为人耿直,在朝中得罪了奸人,竟被害得满门抄斩。我一路逃了出来,想着投奔我爹在朝中的世交,让他帮我爹查明真相,还我们裴家一个说法。可不料,我刚出狼窝又入虎口,那人本就是陷害我爹的贼党之一,若非我瞧破了他丑陋的嘴脸,现在早就化作白骨,去地下陪我爹娘了。毕竟做了亏心事,那狗贼因为没能斩草除根,估计如今也是惶惶不安,四处追查我的下落呢。”
  
  我没承想这心狠手辣的太监竟是有这档子过去,一时间有些唏嘘,追问道:“后来呢?你和齐皓轩怎么扯上关系了?”
  “那是我走投无路之下,逃到山上拜师学艺时遇上的一位师兄,我二人亲如手足,不分彼此。只可惜,我有一次遭遇蛇咬,他为了救我,拿嘴帮我把毒吸了出来,我的贱命是保住了,他却是死了。”裴琰说着,拳头猛地收紧,玉雕般冰冷的面孔上难得出现了一抹痛色。
  
  “所以呢?你冒充了齐皓轩去到了李家村,替他照顾起齐大娘来?”我问道。
  “嗯。齐师兄一直盼着本事学成了,日后当个镖师或者捕快,能够出人头地,赚了钱之后让齐大娘过上好日子。我在山上待了整整十四年未曾下山,直到眉眼舒展长大成人了,确定不会被人瞧破了,这才拜别了师父,来到了李家村。那时候我才知道齐大娘生过一场病,眼睛瞎了,若非有萍儿一直照顾着,她怕是早就没命了,所以那时我拿定了主意,冒充了齐皓轩,好好照顾这老少两个,也算是偿还欠下了师兄的那份债。”
  
  听了他一席话,我本想着追问他的仇家都是谁来着,可转念又想到了自己的身份,既是刘瑾的义女,还是不要插手朝中的事情了。于是,到最后我只是问他:“你把这些告诉了我,就不怕我给你泄露出去吗?”
  “你不会的。”他轻笑了一声,“从前的你就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对自己没好处的事情更不可能做。如今你又失忆了,早不复当初的绝情寡义,倒是变得悲天悯人。就好比你刚才看我的表情,满眼的同情和悲伤,要知道,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我面上一僵,道:“你少自作多情,我为什么要同情你啊,像你这种虐人为乐残害忠良的变态和当年那陷害你父亲的奸臣贼子有什么不同,真要说的话,你犯下的罪孽足够你死上一万次了。”
  裴琰无所谓的笑笑,道:“没关系,等我死了,就去地下偿还他们。反正,我是靠着仇恨才活下来的,只要能替我府上几十口人报仇,我不在乎牺牲更多的人。从我决定进西厂那一刻就决定抛弃了原来的自己,扮演成一个无情无义的人。要知道西厂是最好的处刑机构,甚至可以不经皇上的批准直接将朝中大臣处死。这个环境不是很好吗,我只要待在这里,静待时机就可以了,那些狗贼跑的久了,总有栽跟头的时候。”说着,竟是狂笑起来。
  
  我突然真的同情起他来。拿仇恨把自己逼成这副样子,真是悲哀……
  
  那时,我并不知道,他突然敞开心扉与我提起的过去只是无关紧要的一部分而已,真正关键的那一部分却被他巧妙地回避了。关于他和黎千朔,关于他和刘瑾,关于他和我之间的恩怨,却全部掩盖了过去。
  
  伸手扯开了他的衣襟,我拿药涂在了他伤痕累累的胸前,然后拖来被子给他搭在身上,道:“算你走运,伤口都不是太深,修养几日应该就没事了。”
  “谢谢。”他说着,取走了我手里的药瓶。
  
  突然被这个冷面男道谢,我耸了耸肩,竟有些受宠若惊,当真是贱命一条。
  只见他掀起了一点被角,低头探视了一下其余部位的伤口,然后挑了一点药膏在指尖,隔了我的视线,往伤口上抹去。
  “怎么,有伤口被我落下了吗?”我好心的凑了上去,想着搭把手来着,却见他猛地放下了被子,冷声道:“你回避一下,我自己上药就好。”
  
  我一怔,接着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不会这么巧吧,难道伤到你的腌黄瓜了?哈哈,反正也只是个摆设而已,受点伤无妨。”话说完,我觉得自己真是被朱厚照那厮传染了,如何这么言语刻薄,哪壶不开提哪壶。
  只见裴琰的俊脸变得又黑又臭,咬牙切齿道:“女人,你总有一天要为今天说出的话付出代价。”
  “你想强|奸我啊?貌似你这种情况常年不举,偶尔举一次还得借助药物,啧,还真是可怜。”我一边嘴贱的存心惹怒他,一边凑了上去,问道:“怎么样,要不要我帮忙啊?反正我压根没拿了你当男人,大家可以做好姐妹嘛。”
  他的脸色更是难看异常,怒视了我,说道:“你再口无遮拦,小心我改变主意。”
  “哦?什么主意?”我不解。
  他勾唇一笑,道:“与其逢场作戏,假装夫妻,我不如直接将你——”说着,摇摇头,道:“你先出去吧。”
  “又出去啊?”我有些不悦,折腾了一晚上,这都什么时辰了啊,还让不让人睡了。
  
  白了他一眼,我闷闷不乐的出了房门,刚想着拖来一个板凳坐下,却猛地瞥见了房顶上的一道黑影,当即没好气的问道:“锦年么,这么晚了,你还守在这里呢?监视我也不需要这样卖力吧?”
  那人并未作答,长身玉立的站在那里,因为背光,我看不清他的容貌,却知道他正在看着我。
  
  我稍微犹豫了一下,发现那人一头墨发融入了夜色,并不是锦年那招人注目的银丝,眼神猛地一变,试探着问道:“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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