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珊灯火云独笑

第30章


  「竟衣!快!」他突然伸手拉住竟衣的手,拔腿就跑。
  
  希望…
  希望自己来的还不算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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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夜里,黑色马车奔驰在寂静的官道上,车轮移动的声音和著马蹄声,让四周显得更加寂寥和单调。
  透过车厢的小窗向车内看去,可以清晰的看见马车内的景况。
  只见马车内,“司马馥”正抱著笑云,半坐在铺满柔软毛皮的车厢内,星眸紧闭,冷汗涔涔,嘴里不住的喃喃自语著「别…别丢下馥儿…」
  「爹…娘…求求您…」
  「馥儿求求你们…」
  「好痛…」
  「馥儿好疼…」“司马馥”细碎的呢喃著,苍白却泛著红晕的面容上交错著汗水与泪滴,远远看去竟令人分不清那是汗还是泪。
  「唔…」好像…有什麽声音…就像是让“司马馥”自语的声音吵醒了那般,昏迷中的笑云在呻吟了一声後,便睁开了双眼,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腹部…
  孩子…还在?他想著,伸手按住泛疼的腹部,在感受到胎动後终於松了口气,随後才注意到那个紧抱著自己的人。
  「司…司马馥?」他有些错愕的看著紧闭著双眼的“司马馥”,半晌回不过神。
  
  泪水…
  他在做恶梦?
  
  他想著,抬起自己让手铐铐住的手轻摇“司马馥”的肩「醒醒!」
  「司马馥,醒醒!」他连声唤著,可“司马馥”却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紧闭著双眼,无声的留著泪。
  「爹…」
  「娘…」
  「哥哥…」他无助的呼喊著,无法控制的又梦见了那晃如恶梦般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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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年前 那日 天气阴
  
  诺大的院子里,一个约莫五岁的男孩赤裸著上身,独自蹲著马步。
  从远处看去,那赤裸著的瘦弱身躯,布满著瘀紫和棍痕,想必是刚遭人责打过。
  
  「好暗…」他抬头仰望著头顶上的天空,忍不住放下两只平伸在半空的手,不安的抚著右胸,感觉到自己小小的心脏又因为这湿冷的天气而开始闷疼。
  
  他讨厌这样的天气。
  冷冷的…要哭不哭的天气。
  
  「谁让你放下手的?」突然,一道清冷的女声自身後的回廊内传来,而那半蹲著马步的男孩下意识的转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是娘!
  
  「娘。」他轻唤了声,直起身子跑向对方。
  可对方的一声「站住」让他停下了奔跑的步伐,站在了原地。
  「谁让你过来的?」美丽的少妇瞪视著赤裸著上身的男孩,眉目间全是嫌恶「还不给我滚回去蹲好!」
  「可是娘…我好冷…」他双手抱紧赤裸的上身,在这样的天气里打赤膊蹲马步真的好冷…
  「冷?哼!你一个妖魔之身有什麽冷不冷的?」少妇冷笑,捡过地面上的两粒石子,毫不犹豫的便扔往男孩的双膝。
  「唔!」双膝突然受到击打,让男孩忍不住闷哼一声跪到了地面上。
  「娘…」他半跪在地,狼狈的抬起头「馥儿不是妖魔…」他不明白大家为什麽总说他是妖魔…他不觉得他和别人有哪里不同啊?
  「不是?」少妇再度冷笑「哪个妖魔会说自己是魔?」
  「哼!不是魔…」
  「不是魔你爹怀你的时候怎麽会如此难受?不是魔你爹会在生你的时候难产,差点连命都丢了?而你爷爷…又怎会在你出世的那一刻死去?」
  「娘…我…可是哥哥也在爹肚子里啊,为什麽就一定是我?」不公平,真的很不公平!明明哥哥也是从爹的肚子里出生的、明明爹难受的时候哥哥也在,为什麽所有的错都是他? 
  「哼!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就会推卸责任!」
  「娘…馥儿不是要推卸,馥儿只是…」
  「够了!我告诉你,神算子说的话从来不会有错!你…」她正要继续辱骂,可突然一声「大事不好」打断了她的话,
  只见一名侍女随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出现在少妇的面前。
  「春儿,什麽事这麽慌慌张张的?」少妇蹙紧了眉头,不高兴的问道。
  「夫、夫人…是大少爷…」被唤作春儿的侍女喘著气,断续的解释道「大少爷他出事了!」
  「出事?」少妇大惊「怎麽会,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吗?」
  「是这样的。」春儿深吸口气後,才接著道「今儿个一早,冯管家照例让人到灶房端药到少爷的寝房,并亲自服侍少爷服药,可不知怎麽,少爷服过药後却大喊腿疼,随後…」
  
  怎麽会…
  云儿…
  我的云儿…
  
  少妇在心底喊著,对春儿接下来的话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快!快带我去看云儿!」她拉著春儿低吼著,可却突然瞥见跪在不远处的男孩。
  恍惚中她彷佛又听见神算子说过的话。
  
  一胎双子,右心残缺者为魔,此魔命带煞星,有朝一日将成妖魔,并携仇而来,使你周家走向衰败!
  
  「对…是你…」看著远处的男孩,少妇喃喃自语著「都是你…是你害的…」
  
  打死他…
  昨夜执行家法时就应该打死他的!
  
  她想著,突然闪身来到男孩身前,大力掐住他的脖颈恨声大吼道「是你害的!全都是你这个煞星害的!」
  「唔…娘…」他看著身前疯狂的掐住自己脖颈的娘亲,痛苦的挣扎著「好…好难受…娘…」
  「说过不让你接近云儿的…」都是他…都是因为他昨日接近过云儿…
  「不听…我的警告你为什麽不听?!」她大吼著,手中力道愈来愈大「都是你,都是你不听话去接近云儿!都是你!」
  「我…咳…我只是想…看、看…唔…哥哥一眼…」他断续的说著,心脏因为缺氧而开始剧烈的跳动。
  
  只是看他一眼。
  只是不想一个人孤单的玩。
  只是想知道自己的哥哥长的是什麽样子…
  这样…
  为什麽只是这样…在娘的眼里也是错?
  
  「痛…娘…馥儿…好痛…」他的心口好疼,空气…他快吸不到气了…
  「错…馥儿知、知道…错了…再也…馥儿再也…不、不会去找…找哥哥…娘…娘就…唔…就饶了馥、馥儿吧…」男孩痛苦的哀求著,可身前的少妇就像以往那般,用那种讽刺和嘲弄的目光看著他,彷佛他所有的痛苦都是罪有应得。
  只见少妇面带微笑的道「痛?呵!痛死了才好!」
  
  死…
  娘说他死了才好?
  
  他看著面前残忍微笑的娘亲,张口轻唤著「娘…」他痛苦的唤著,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五年…
  这五年对您来说,馥儿真的就只是个妖魔吗?
  就只是…借腹而出的妖魔…
  
  「娘…」
  「娘…」
  「娘…」
  一声又一声的娘亲,唤的是如此悲凄,可身前的娘亲就像没看到他的痛苦那般,仍旧是死死的掐著他的脖颈,直到他晕死过去後,才松开了手跌坐在地面上。
  而一旁的春儿楞楞地看著少妇掐死男孩的样子,有一瞬间的害怕「夫人…」她看著跌坐在地面上的少妇,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少妇恍神的看著躺卧在地面上的孩子,咬了咬唇,好一会才吩咐道「去拿个麻袋给我。」
  麻、麻袋?夫人难不成是要弃尸?春儿想著,大气也不敢喘的道「是。」说著拔腿就跑。
  可少妇却伸手拉住了她。
  夫人不会是想灭口吧?有些害怕的,春儿回过头问道「夫…夫人还有什麽吩咐?」
  「让老爷过来。」
  原来是要叫老爷过来…春儿闻言,这才松了口气,忙大声回道「是!夫人!」随後便头也不回的往室内跑去。
  而少妇看著春儿离去後,这才转头望向倒卧在地面上的男孩。
  「馥儿…别怪娘亲…」
  「要怪…就怪你生来带煞…怪你自己终成妖魔的这条命…」她不断喃喃自语著,直到一个男人出现在她的眼前後才停下。
  「问南!」她大喊一声,跑向了那个被他唤作问南的男子「问南…我…我杀了…」
  白问南笑了笑,没听她把话说完便打断道「我知道,春儿都告诉我了。」
  「问南…你不会生气吧?」
  白问南闻言轻轻的摇了摇头「不生气。」其实当初神算子为这两个孩子卜卦时,他就想亲手将这孩子杀掉,可毕竟是十月怀胎,他始终还是下不了手,而现在…晓青不过是做了他当初想做的事而已。
  
  不生气…他怎麽会生气?
  怎麽能生气呢?
  
  他一直是和晓青一起残忍的对待这个孩子的,一起嘲笑、一起责打、一起怒骂、一起让他受了棍刑後还在这麽冷的天里蹲马步…
  他伸手按住感到疼痛的心口,吞下到了唇边的苦涩笑意道「没事的,晓青,处理掉就好了!」他说著,走向躺在地面上的孩子,用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将孩子装入麻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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