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人自瑶

第42章


  “荀叔,您今日就别拿我取笑了。我倒是希望爹能够看到这一日,若是爹还健在,想是和您一起开怀畅饮吧。”提及他爹,若爹仍健在,此刻也该是承欢膝下得抱儿孙了。罢了,死生由天,凡人强求不得。
  “极是!极是!让我见证你的拜堂,日后我先到黄泉下同他说,哈哈。”荀叔一捋胡子,放生大笑。
  “荀叔!”他怎么说这等不吉利的话。“您可以长命百岁的!”
  “好好,我们不提这个话题!这个大好日子,看你走来走去的,肯定是心里紧张!我当年娶亲时也紧张过,还差点踩了衣服摔倒,哈哈。看你只是来回走,应该不会紧张到像我那样。放轻松,太紧张你就真有可能同我一样了,哈哈哈!”荀叔嗓门极大,说得堂内的人都看着他们,偷偷窃笑。
  荀叔这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告诫他呀?
  他和叔夜等候在正门,举目四望,仍旧不见迎亲的车舆。昏时,终于看到兄长驾车前来。他赶紧迎上去,心情忐忑,每走一步都觉得步伐僵硬,该不会同荀叔一般摔倒吧?那会很丢人的。
  一脚踢上车舆,却踢了个空,周围一阵哄笑,“新娘始终是你的,不必紧张~”他听到有人在喊,顿时大窘,踢车不成就迎不了新娘了。再次小心谨慎的对准车门踢去,车门洞开,扶了一身玄红婚服的月霞下车。
  月霞今天很美,比任何一个时候都要美,他看着低头娇羞的月霞,心里扑通乱跳,握着她温暖柔软的小手,才觉得这一切不是梦。梦想成真,这一刻的心情没人能够了解。
  叔夜说得对,即使相同的成*,每一人的心情都一样,他现下可以理解了。
  携着月霞的手一路走至堂前,三拜礼毕,破开瓢,共饮合卺酒。如此,一生一世,相扶到老,定不负她!
  把月霞送入婚房,他出了堂前给众人敬酒。大家似乎要把他灌醉一般,他究竟喝了多少酒,自是数不清,但为了能把这些人送走早些回房见到月霞,无论如何也只能拼尽全力喝了!只可惜琴人远游今日不能前来祝贺,日后再见他少不了让他喝上几坛!
  晚上,好不容易把众人送走,他回到新房,看月霞端坐在房里等他。他看着她的眼,映着火红的烛光,那里秋水迷梦,是他一直不愿清醒的梦。旖旎气氛温暖了整个新房。
  “月霞,我的梦终于成真了。”他呢喃,抚上她的脸她的唇。
  “夫君……我也觉得这似乎是一个美梦,我愿沉醉梦里永不醒来。”她看着他的眼睛,温柔一笑,看得他心神恍惚。
  “对了,夫君,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方才琴人来过!”这样旖旎的气氛,这样动人的红唇,一张一合诱惑着他一亲芳泽。今晚只有他们二人的世界,可以不要提起别的男子吗?
  等等,月霞方才说的是,琴人?
  “什么?!琴人方才来过?!”他惊讶,怪叫一声,“叔夜不是说他远游去了不能前来吗?”
  月霞纤细的手指捂上他的嘴,香气宜人。“是这样的……”月霞告诉他琴人来的经过。
  “琴人怎么来了也不和我们见面?我明日就告诉叔夜去!”听了月霞的述说,觉得琴人来了也不当面见他们,这怪小孩又玩什么把戏?
  “还有,琴人让你把这个交给叔夜。”月霞拿出一个东西,是信笺,上面书写“安好,毋念”。
  他拿过信笺来回看,看不出究竟,只觉得这四字话中有话,“琴人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是太清楚,只见一个表情冷峻的男子陪着他来的,看琴人的样子,脸色青白相间,似乎很虚弱。然而他似乎不想让我担心,并不告诉我发生了何事。明日可以问问叔夜,或许他知道。”月霞担心,不由蹙眉。
  月霞从来都心思细腻,她起了猜疑的事情多数都应了她的猜测。看来琴人这事明日得和叔夜谈谈。
  但这也是明日的事,今晚春宵难逢,可不能浪费在月霞想别的男子身上。
  “好。月霞,今夜是我们大喜的日子,春宵一刻值千金,其他的事先别想可好?”他这么一提醒,月霞顿时羞得俏脸通红,可爱得让他想咬上一口。
  “今夜可不许你再想其他的男子,就算是琴人的事情也不行!”他吻上朱唇,柔软而温暖。
  “琴人他……”月霞还想再说什么,却最终陶醉在他的深吻里。
  春宵一刻值千金,月亮害羞躲在云层中,隐去月华,留他们一个静谧的夜晚。
  翌日,他去见了叔夜。
  “叔夜,这是琴人让我给你的。”他把昨日月霞给的信笺递了过去。
  “琴人?他来过?”叔夜接过,看了一眼,确实是琴人的字,写得很小又不工整。“他当真胡闹!”叔夜眉头紧蹙,脸色看起来很冷。
  “他昨日见了月霞,只待了一刻钟便离开了。他难得来一趟,却连我也不见。他可是发生了什么?”他对此很介意,听叔夜的语气更确定月霞说的,琴人似乎遇上了什么事情。但是琴人不告诉他们,叔夜也不曾同他提过。
  “可有人陪他来?”叔夜把信笺收好后,问起了另一件事。
  “有,是一个面容冷峻的男子陪着他来的,然后要急着赶回去。”果然,叔夜连琴人有人陪着前来都了若指掌。
  叔夜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不动怒。“此事说来话长,我慢慢说与你听。”
  叔夜和他说了去年四月发生的一切经过。
  “琴人他当真还和以前一样,小孩子心性从未改变!这样的事你也由着他任意妄为?”他听完怒火中烧,克制不住脾气一拍身旁的木桌,震得桌上茶杯晃倒在一旁。
  “他的事我不去干预,但他总是不让我知道,可以说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叔夜垂下眼眸,眼里光亮明灭。“但,他做事都有分寸,我未曾想过这件事他竟会如此处理。所以,最后我不得不干预,让他和剑侍赴单单大岭休养。”
  叔夜停了一会,略带怒意地说:“这一来一回少需一个月的时间,剑侍怎么陪着琴人一块胡闹!倘若途中毒发,他们该如何解决!”
  “我还以为把他放在你那儿,他会学着你半分稳重,可他一十五岁如此,一十九岁还如此,如今二十弱冠仍旧如此!”他一扫衣袂,气得坐下又再拍木桌。情况这般危急,琴人表现得如此不慌不忙,但不代表他身边的人不替他担忧!
  “仲悌,琴人他,不可能一直需要我们保护。他要学会成长,而今他也朝着自己的方向成长。我相信将来,你会看到一个,熟悉却又不一样的琴人。故我从不去约束琴人,让他自由自在地做任何他想做的事,因为我能预见,琴人不会是一个平凡的人。”
  叔夜拍了拍他的肩,“此事我们不提罢,都已发生,不能再改,唯有相信他,期盼他早日归来。”
  他重重叹了口气。让他现在再去追上琴人把他狠狠教训一顿,也是追不上的。只有听叔夜说的,相信琴人会以自己的方式成长,令他日后刮目相看。
  一切,只能如此了。
     ☆、肆陆:当归(一)
  一路赶着去信都,之后又赶着回木屋,这中间的劳苦我深切体会,更不用说一直驾车的剑侍该有多累。
  每日都会问他能不能撑住,他冷嗤一声,笑话我太看不起他,“成为刺客之前的训练,成为刺客后执行任务也要日夜间赶,这个程度算得了什么。”即便他这么说,我也还是担忧,因为我知道他是在担忧我。若我让他慢慢走以致不能在十五之前赶回长白山,最终的结果恐怕会使他暴跳如雷。所以我再说什么都会显得矫情,索性不说了。庆幸的是,我们终于在五月十四日赶回长白山。
  因着一个月的奔波,身体状况极差,十五月夜赤月之毒来得更加凶猛和激烈,我泡在月泉里,看着暗蓝天空中高悬的圆月,极力忍耐心脏的刺痛,攀着岸边,指尖狠狠扎进冰土里。
  一到月圆就毒发,这赤月是想让我在心里留下了阴影,以后每到十五就对月亮厌恶吗?若真如此,如同狼人一般对着圆月条件反射,未免太辜负了十五月圆的一番美意了。
  指尖在冰土里冻得发麻,然而仍能感受到心脏的刺痛虽血液流至全身,流至指尖,万蚁蚀咬一般。
  拼着一口气,我强硬撑着,最后胸口像被一把薄而锋利的细刃滑过,刃不见血的,眼前一黑,再也没有任何感觉。
  再次醒来,发现自己睡在床上,身上换了干净的中衣,棉被一层层盖在上头,压着我呼吸困难。剑侍已经料准我醒来的时辰,扶我坐好喂我喝药。
  这一次我没能承受住晕厥过去,想必是劳累来带的副作用。我这般胡闹,为去看望仲悌和月霞而累得身体坚持不住,但我没有遗憾。
  人都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心生不满或者后悔,才会有再之后的抱怨和苦恼。然这一切都是我选择的道路,我不犹豫把赤月喝下,我坚持要去信都,我自做过的事我必自己负责,即便后果再如何不好,最不济的下场也只是死而已。但我也不会心生不满亦不会后悔,因为这样带来的抱怨和苦恼会让不好的结果更进一层,于改变后果毫无益处。
  只是,看着喂我喝药的剑侍,他整月打马驾车,我在月泉里晕倒他还要照顾我,现在也是满脸倦容,心里觉得过意不去,只为了我的任性让他跟着我一起受累。
  “剑侍,对不起……”我小声的,和他道歉。
  “为什么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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