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人自瑶

第40章


  剑侍听了我的要求只是点头,并无改变仍然跟着我。
  其实除了小木屋,以及小木屋不远处的日月泉,其他地方我是很少去的,所以间接形成了剑侍也只在这两个地方来去。
  日月泉,日泉终年水温不变,热气蒸腾,即使在最寒冷的腊月也未曾降温。而月泉则距离日泉不过二十米开外,终年寒冷,冷凝之气袅袅而起,却也未曾有一粒雪渣,更不用说冻结成冰。
  形成这样奇异的两个泉水,想必这风雪地下有暖泉的流过才会终年使得日泉不冷月泉不凝。
  到达长白山脉后第一次毒发,剑侍让我下到月泉,以月泉之冷抵抗赤月的燥热。虽然是长白山还没到严冬季节的七月,但猛一下到月泉里,冰冷的泉水刺得我浑身发麻,冷得直哆嗦,却也很好的抑制了燥热。然而燥热是要持续一整夜,在月泉浸久了我开始承受不住冰冷,被冻得面色苍白嘴唇乌青,最后只好上了岸在一旁等着燥热再次蠢动后再下入月泉。
  一整夜如此反复,熬至天亮。然而燥热能以月泉压制,却压制不了随血液流入心脏的毒性,以及流入心脏过程中那种刺痛和心脏的撕裂感。这样,我也只能咬紧牙,指尖狠狠刺入掌心中,以痛止痛,分散心脏的痛楚。不过好在月泉压制了燥热,同时也减缓了血液的流动,痛楚也少了一些。
  泡在月泉一夜后,接下来要泡在日泉一日,以日泉之暖温暖随之而来的冰冷,赤月的月之毒性。虽然不足以完全祛除身体的寒冷,但至少不会使得心脏跳动缓慢周身冰冷像个死人。
  第三日醒来后,则是需要喝下剑侍熬好的药汤,据他说,是他和叔夜研究出来能够减少毒性入侵心脏的汤药,可使得日后身体不会因毒性而变得孱弱。汤药需要接连喝三日,每日三次。
  汤药很苦,这些日常看起来很一般的草药,和在一起煎熬后奇苦无比,可是不能不喝,只能皱眉一口喝下。
  一口喝下,就像今日,因为我的发呆,烫了喉咙。今日是六次毒发后,喝了汤药的第三日中午。
  “至少你可以提醒我一下嘛……”喝药喝药,下一次我接过汤药一定要把药放到凉了为止!毕竟凉药苦口嘛!
  “你发呆的时候,谁提醒都无用,你回不来。”剑侍把药放凉了一些后,再次让我把剩余的药喝完。真苦。
  “好吧……是我的错……”我是一个病人啊,怎么剑侍完全没有体恤病人伤情安慰病人心情的举动,反倒需要我认错呢。
  “的确是你的错。”剑侍心安理得的接受了我的认错。
  很无奈的,我是一个没人疼的病人,呜呜呜。
  收了碗,听到外头噗噗的声响,是鸽子收翅降落的声响,剑侍去到屋外,捧着信鸽进来,递给我一张纸条。纸条小楷写的密密麻麻,内容无非是叔夜汇报洛阳众人这一个月的近况。
  摸摸信鸽圆圆的头,信鸽在我掌心来回磨蹭。“小信鸽,辛苦你啦。”我喂它谷粒和玉米,他吃着咕咕撒娇。
  不知剑侍如何训练这只信鸽,能飞这么远,还能在这个广袤的长白山认路,每月给我和叔夜送信。叔夜的信每月一封,都是写在月圆之夜,尔后让信鸽展翅飞来传递信息,再把我的回信平安送回。
  “安好,毋念。”在背面写了字,塞回信鸽腿部的信筒里,再喂它许多食物。“小信鸽,谢谢。”
  信鸽吃得心满意足,又在我手里直蹭。
  相较于叔夜写了许多的字,我实在不知该回什么话,这里一切无聊,除了弹琴和看书,就没有别的可说,我想安好二字,足以让他安心,知道他最想知道的事吧。
  “剑侍,你养的信鸽,倒是和我比较亲,你会不会吃味啊?”我好奇。
  “我的就是你的。我养的信鸽就是你的信鸽,它和你亲近,我为什么要吃味?”剑侍回答得一脸冷酷。完全没有了解冷笑话细胞的人果然不能和他说冷笑话,我再一次因为自己的错误而搬石头砸脚了。
  待信鸽休息够了,剑侍捧它出门,让它飞回叔夜那儿。
  赤月之毒每月递增,有月泉很好的压制住,但抵抗心脏的刺痛而不可避免留下许多血痕月牙,布满不大的掌心。上月未消,次月又增,重重复复,直到掌心不再白皙,是皮肤新生的微红。
  剑侍别无他法,只能小心翼翼给我上药,用叔夜留下最好的药尽量让我掌心的伤口痊愈。
  我因忍耐而受伤,剑侍则是看着我受伤,为我的伤而受累。我们两人都活得压抑和忍耐。
  平日里,我只弹琴和看书,剑侍在雪地里,最多的就是练他的剑,练杀人的剑法。他说他为了保护我,要练成保护人的剑法。
  然而他一朝一夕所练成杀人的剑,想要改过来确是不易的。他的每一个动作都以最直接能够杀人而行动,若要转攻为守,于他而言未必是好。如同当初他仅以木簪便破喉取了同伴性命一般,倘若让他只以木簪护着我而不伤人,怕是一件很难的事。
  “剑侍,日后你若要护我,只需把我带远就好,倘若实在不可,尽量别杀人罢,只伤为止。”我只能如此告诉他。太多情况下,非得争个你死活我,对方势必要杀己之时,一味忍让不是办法,倒不如只伤了对方,令对方无法再攻即可。
  剑侍此刻正在练剑,我坐在屋檐下,为他抚琴。琴音随着他横砍向前滑音,随他纵劈而猛的直拽入高音,随他低头扫雪降至低吟,随他一刀劈向松杉急速捻起,拉弦击琴,如雷鸣闪电横空霹雳,是捻起的激烈之响,也是长剑劈中杉木轰然倒地的巨响!
  雪地扬起满地积雪,飘洒间模糊了剑侍的身影,像个仙幻之境遥不可及。
  这样猛烈的力道能够将树木劈开,让我对剑侍的功夫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
  叔夜在信里说,仲悌终于结束守丧,将于四月三十日大婚,因我不能前去,他会替我把贺礼一并送上。
  我想念仲悌对我的照顾,月霞对我的关爱,还有吕府给我留下的美好记忆,我想去信都,看他们大婚,哪怕只能待短短的一刻,只要能亲眼看到他们拜天地,我也会心满意足。
  央求剑侍带我回信都,剑侍毫不犹豫拒绝我:“不可能,你不能离开这里,少了日月泉相助,赤月之毒会让你生不如死!”
  “剑侍,可以的啦!我算过时间,四月十七日我醒了之后马上出发,正常十日能到洛阳,从洛阳到信都需要两日半的功夫,这样我就能赶在三十日之前到达,之后也能在下月十五日之前回来。”为此我精打细算了很久。
  “醒了之后马上出发?你是不用考虑自己的身体状况,不需要喝药三日,不需要好好休养了?”剑侍瞪着我,脸冷得比外面的冰雪还冷。
  “额,这个……”我的身体情况剑侍比我还了解,他担心我不让我去很正常。
  “不行。你不能去。”剑侍坚决拒绝我。
  剑侍你个笨蛋!气得我之后无论弹琴看书吃饭统统不理他,让他自己一个人一边待着!
  眼看快要到四月了,剑侍始终不肯答应我,即使我以冷战不合作的方式忽略他报复他,也完全没用。
  “剑侍,求求你啦,带我去信都吧?喝药那几日我会乖乖喝药休息的,真的!”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使用出我无敌撒娇,拽着剑侍的衣袂不放,拉着他求情。
  剑侍被我拉着衣袂使劲摇晃,冷着脸看我求情。“我是真的很想去看望仲悌和月霞,从这儿直取信都,也能省下一点时间。好不好嘛~~”我不停撒娇,剑侍不为所动。
  哼,难道真要我抹眼泪给他看他才肯同意吗?虽然我可以命令他,但我从不想以主人的身份压他命令他,只因我从没把他当成我的下属和随从。
  撒娇很久,久到以为剑侍仍旧不肯我就快要放弃的时候,他终于点头,“好。但是你要好好休息,喝足三日的药之后才能出发!”
  “耶~剑侍你真是太好了!”我高兴得手舞足蹈,抱住剑侍,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在小屋里到处跑跳,抒发我的喜悦心情。
  剑侍僵在原地,已成一个冰雕。
  能回信都真是太好了!
     ☆、肆伍:四大乐事之仲悌新婚大喜
  四月的长白山,冰雪茫茫,于白雪冰封之处,傲然盛开了大片大片的杜鹃花,一环接连一环,娇柔艳丽,灿烂连绵。
  我像这长白山早春的杜鹃花一样,于恶劣毒发中熬过了四月的月圆,之后努力休养,喝药三日,于二十日早晨向信都出发。一路紧赶慢赶,打马加鞭。剑侍始终怕我承受不了,总是让我能够有多些时间休息,但想着若是赶不上此番去程怕是白费了,我让剑侍量他力而行,自己则一日中长时间昏睡倒也挺了过来。终于我们赶在三十日午间到达信都。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中桃花始盛开。信都地处中原,不比长白山偏东北的寒冷,此下早已春光明媚气候宜人。我享受着春日的温韵,觉得自己好似活了过来。
  到市挑挑选选终于买好贺礼,然后和剑侍隐身在吕府正门斜对面的一个小巷子里,透过车窗看着对门的情况。这条小巷巷口不宽,且我们的这辆马车于所有前来贺喜的华盖车舆相比极度不起眼,想必没人会注意到我们。
  昏时前,身着玄重纁微礼服的仲悌等候在正门,身旁站着穿玄色衣衫头戴玉冠的叔夜。他们有说有笑,心情大好。叔夜仍旧谪仙下凡俊雅非凡,而仲悌喜笑颜开,玄红礼服的端庄沉稳更衬得他成熟稳重器宇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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