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人自瑶

第38章


一整夜都在和赤月对抗,耗掉了我所有的力气,现在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的睡一觉。
  躺在床上,打了个冷颤,突然觉得好冷,我盖上所有的被褥,却暖和不了身子。蜷着缩在一旁,身子的困乏,精神的困倦让我完全陷入昏睡中。
  在外头等了一夜的两人,听到屋内许久没有动静,拍门唤了几声也没人回应,赶紧推开门进了屋。
  一进屋,看到木桶里没了人,桶内的水被血染成淡红色。一个小小的人躺在床上,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苍白得就像一个死人。
  “琴人,琴人!”嵇叔夜推着床上的人,入手的冰冷吓了他,赶紧反手把脉。好在还有微弱的脉搏,和浅浅的,若不注意就会忽略掉地呼吸,他松了一口气。再看那紧紧握着的手,干涸的血迹分明地看在眼里。稍稍使劲把拳头摊开,本是极小的手掌,此刻掌心布满了月牙的掐痕和血迹,拿过另一只手一看,也是同样的伤痕累累,无一处完整的地方!
  “这个赤月还有什么遗留的后果?莫非琴人此刻全身冰冷也是赤月毒药的一部分?”他小心擦掉小手的血迹,处理着伤口,同时克制不住怒气,冷眼看向剑侍。他二十多年来极少动怒,然而此刻看着眼前的人承受了一夜的痛苦,现在更是像没了呼吸一般,怒火不自觉上了心头。琴人这样一个瘦弱的人,本不该承受如此的折磨!也根本承受不了!
  “赤月的毒性还在于,承受了一夜的春药折磨,心脏跳动过快,第二日会昏睡一整日,而且浑身冰冷。顾名思义,火与冰,硬撑的人都要承受这两种极端的煎熬。”剑侍停顿一会,“琴人既然选择了第二种法子,那么接下来的三年只能硬撑过去!”
  昨夜才是第一次毒发,效果最弱的也是第一次,他硬撑了一整夜成了现在这样,之后的三年他要如何度过一次比一次更难承受的煎熬?剑侍叹了一口气。
  “他这样如何能够挨过之后的三年,这分明是找死!”嵇叔夜惊怒,手上一时忘了力道,察觉握着的手微微缩回,才控制自己的怒气,继续小心地上药。
  “已成这样的情况,挨不过也得挨。我会想法子让他再次毒发时尽量减少痛苦,现下只能让他好好休息。我去找些炭火。”剑侍说完便出去寻炭火。
  嵇叔夜终于处理好两手的伤势,再找来一床被子盖上。“你答应我的事一犯再犯,如此多的事都自己一人承担,从不肯告诉我,我却是最后一个知道。此次的选择,你可会后悔?”他问,床上的人仍旧睡着,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
  六月酷热的日子,在床边靠着一大炉炭火,房内温度明显升高,煞是怪异。尽管如此,琴人还是身子冰冷,没有回暖。不过有胜于无,炭火还是一直烧着,放在床边。
     ☆、肆叁:琴人离别
  身上厚厚压着棉被,浑身上下像被千万匹奔驰的马踏过一样酸疼和僵硬,勉强抬起手,只看到两只手上都包扎有白色的布条。
  脑海里混沌不堪,睡了如同几百个昼夜,缓慢跳动的心脏仿佛仍能感觉到怪异。
  我躺在床上,回想自己发生了什么。
  十五,赤月,毒发,叔夜,剑侍,燥热,疼痛,伤口,然后我昏迷了?
  “你醒了?”床边有人说道,声音很冷。
  侧过头,看到床边坐了叔夜,剑侍站立一旁,看我醒来,叔夜扶我坐起身,剑侍出去后又端了碗进来。
  “琴人,把粥喝了。”叔夜喂我喝完粥,换手接过剑侍递来的另一碗药。我伸手想接过药碗,被叔夜眼一扫手,才发现两手都缠着布条实在不合适自己动手,只好就着他端着的碗把药喝完。之后剑侍在一旁加炭,叔夜替我掖好被子。
  这两人的行动配合得如此默契,好似他们曾一起行动而无形中形成的无需言语的默契。我说,什么时候他们的关系变得这么好了?但是又一声不吭的,脸色很冷。
  看他们表情,眉头紧锁,很一致的都快有个川字,看来赤月毒发后我的情况很糟糕。但再糟糕我也熬过来了不是么?后面的三年也这样,应该能熬过来的。
  “你们的脸色可以不要那么臭么?我又没有死。”冷低气压一直在房间里盘旋,再不说话这个房里就得冻成冰窟。
  不过,为何六月里如此炎热的三伏天气,房里还生着炭火,他们不热么?
  话才说完,被坐在旁边的叔夜举止优雅地,赏了一个爆栗。
  “噢,痛!”干嘛打我,我现在应该是需要照顾的伤残人士!
  “你是没死,不过离死也不远,一脚已踏进棺材里。”剑侍抱手在一旁说。
  一脚踏进棺材?好冷的笑话,剑侍也会说冷笑话真是稀奇。
  “那麻烦你替我备好柳州棺材让我之后好入土为安。”要说冷笑话虽然我没有冷脸但也能说得不比他差。
  “柳州棺材是哪儿的棺材?”剑侍很认真的问。
  拜托,剑侍他还真的要给我准备棺材?有说冷笑话细胞的人不代表也有理解冷笑话的能力,我有些后悔刚才和他抬杠。
  “你像个死人从昨日辰时昏睡到今日辰时,整整12个时辰。以后每月你都会这样,所以他说你离死不远。”叔夜拂衣袂解释。
  “哦,不远就代表还没死。他说过不会死的。”我用下巴一指剑侍。
  “倘若你坚持不住,就会死。”衣袂拂完开始整理衣衫,叔夜似乎坐了很久,平整飘逸的衣衫有了褶皱。
  “原来如此,那我努力坚持就好。”笑话,我还不想死,就一个赤月就想要我小命,还不够格。
  “只怕你这样的身子坚持不住之后的三年。所以,”叔夜说出一个总结,“你要和剑侍去单单大岭日月泉休养,待赤月之毒完全解了再回来。”
  “日月泉?”这是什么泉?我只听过日月潭。
  “是,我在单单大岭发现一处地方,处于两山相交谷底中,一山下有温泉,另一山下有寒泉,终年水温不变,我称之为日月泉。日月泉对你之后休养很有利。”这回轮到剑侍解释。
  哦,这样是日月泉,让我和剑侍去日月泉。
  等等,我为什么要去?谁做的决定?
  “谁决定我得离开这里去那劳什子的单单大岭日月泉?”我疑惑不解。
  “我。”叔夜看我,似乎觉得我的问题很傻。
  “你什么时候决定的?”总觉得只有我不知道详细情况。
  “昨*昏睡时。”轮到剑侍说话。
  这两人一唱一搭,完全是默契多年的搭档才有的合作。我归纳起来就是,为了我的休养叔夜决定让我和剑侍去剑侍找到的单单大岭日月泉度过三年!
  “我若不去呢?”我的意愿呢?怎么没人问我愿不愿意去?没人考虑过我到底想不想离开这里?
  “由不得你,不去也得去!”叔夜冷声回答我,剑侍颔首。
  是谁说过,不能让两个男人结成盟友,一旦如此他们会是最强大的敌人!叔夜和剑侍就是这样的两个人!
  我瞪着他们不说话。
  由不得我?这件事我是最直接的受害人,现在却由不得我说如何便如何?没人同意我不去,没人问我到底想不想去!
  我知道他们是为了我好,怕我承受不住赤月之毒,怕我一不小心就死了,所以才想出这样的方法。情理说来,我该感谢他们为我着想,这样的情况下容不得我的个人意愿撒娇胡闹,可是!
  可是,我觉得我像是一个被别人扔来扔去的人,一个别人说为我着想便可以决定我今后方向的人,仲悌说希望我能见识外面的世界所以把我留在叔夜那儿让他照顾我,叔夜希望我能撑过这难熬的三年便把我扔给剑侍去到什么大岭,下一次,下一次是不是在那个大岭时发生什么事情了剑侍又会把我扔给另外一个人?
  仲悌留我在竹林,我觉得自己只是被他暂时的遗忘,因为我想我很快就能再见到他和月霞;叔夜很冷静的说要送我到大岭,这一去便是三年,这种被遗弃的悲哀刺入心里,蔓延着,布满心里每一个角落,我要有三年的时间看不到这些我想念的人,物是人非事事休,很多我不知道它改变却又轻而易举变得面目全非的事我挽回不了,就像我抓不住时间的流逝,白云苍狗,一瞬而过。
  他们,终究一直当我是个孩子,一个需要他们关照和关心的小孩子,即使过了一年,过了四年,怕是再过十年,也是如此罢?
  他们都是为了我好,我安慰自己,然而心底那无可名状的悲念向我袭来,扯了被子盖住头,我很想哭,痛痛快快的发泄自己的悲戚,不想让他们看见。
  “我,知道了……你们出去吧。”可是,没有一滴眼泪。
  当一个人的心太坚强,坚强到即使心伤,是不是也不会再有泪水?
  “琴人……”叔夜在上方想扯开被子,我紧紧抓着不放,埋头更深。
  “我想休息了,你们出去吧。”不想让他们看到我现在,欲哭无泪的脸。
  “你好好休息。”听到叔夜叹气,他拍拍被子,嘱咐我,和剑侍出了房间。
  我的房里再也没有任何人,只有一个躲在自己的世界里暗自悲怜的傻瓜,没有声响。
  拆开手里的布条,看到满是血痕凝结而成的月牙,在不大的手掌上布满。这就是我坚持了一夜得来的结果么?这样的双手,还要如何弹琴?往后的每个月,我都要靠这种方法坚持下来之后却无法弹琴么?
  屋内燃着炭火,在酷热的三伏天里烧着,噼啪响了一声,一块炭烧得断裂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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