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浅一顿,抬眸定睛一看,那个婆子她认得,是青夫人四大随身嬷嬷之一齐嬷嬷,手上拿着一个小布包。
她立即将头垂得低低的,额前的发丝下垂,掩住了半张脸。
真糟糕!这个婆子,那日曾打过一次照面,希望不要被她认出来才好。
刚才远远瞧着有人从后门进来,以为是往左拐去的,就没仔细看是谁,没想却又回头叫住自己。
“你是哪个院子的?”齐嬷嬷走过来,看到西陵浅一身凌乱脏污的样子,眉头微皱了一下,“怎么弄得脏兮兮的,脸都认不出是谁了。”
西陵浅一听,心里略松了一口气,“回嬷嬷。”她装作胆怯的样子,这样好把头垂得更低,“奴婢是大厨房的烧火丫头。”
“原来是烧火丫头,难怪……这么脏。”齐嬷嬷了然道,“伸手出来我看看——”
西陵浅心微跳了一下,怯怯缓缓地伸出手,连同给小欣拿的饭盒也入了齐嬷嬷的眼,不过饭盒也遮住了大部分的手。
“嗯,手还算干净!”齐嬷嬷点点头,“你这是给谁带的饭呀?”
“回嬷嬷话,是另一个烧火丫头病了,杜妈妈让我给她带些饭回去。”
“老杜啊——她心肠就是好。”齐嬷嬷笑道,然后又接着吩咐道,“这饭你先别送了,我都还没吃饭呢,你替我把这小布包拿去给雅和苑的开心。”
西陵浅小小声地应了声“是!”这是要去青夫人的院子,有点不妙,那院子见过她的人太多。
可眼下却只能无奈地伸手接过齐嬷嬷递过来的小布包,心里不停地思索着如何脱身。
齐嬷嬷一边递一边道:“还好你这双手还干净,不然我还真不愿让你替我送去,我宁可呀,饿着肚子跑一趟。”
西陵浅瞧了一眼自己的手,这都还是刚才吃饭的时候才洗干净的,早知如此,她再弄脏就好了。
这一小疏忽,瞬间就将她又推进了充满危机的地方。
随即她眼睛一亮,小声地说道:“还好刚才碰到那柴上沾的粪便我立即去洗了手,不然连没机会替嬷嬷跑跑腿了。”西陵浅低垂着的小脸上似乎十分高兴。
“哎哟——”齐嬷嬷立即叫了一声,“你的手碰过粪便呀?真是的,太脏了太脏了!”
说着就要马上将小布包拿走。
只是一只干净却已有皱纹的大手按住了布包,齐嬷嬷一抬头。
“咦,老杜,你干么呀?”
杜妈妈笑道:“这不是寻你来了么?给你留的菜在锅里热了一遍又一遍,就怕热坏了。”
然后她又对着西陵浅道:“你这丫头,刚才不是跟你讲过了,你抓的哪里是粪便,不过是厨子揉的面粉团子弄脏了正好丢在了柴火上。还不快去替齐嬷嬷办事去,办得好,齐嬷嬷一高兴,就不用你做烧火丫头,直接要了你去夫人跟前侍候,那时候你就有福了。”
齐嬷嬷听闻,笑得眼睛都不见了,“老杜,你对这些丫头可真是上心,又是送饭,又是帮人。”
“那还不是跟嬷嬷您学的,与人为善,与己积德嘛!”杜妈妈说着,转身拉着齐嬷嬷就走,边走还一边伸手到身后作个手势,让西陵浅赶快走。
西陵浅微怔地看了杜妈妈一眼,真有些哭笑不得,这好心真的是会办坏事!
不过,事已至此,她就硬着头皮去雅和苑吧。
将吃饭后打理过的头发又重新弄得更乱,还故意垂了几缕挡住面孔,将干净的小手再弄脏些。
刚才还真是好险,若齐嬷嬷仔细看,就会发现这手细皮嫩肉的,那可不就马上穿帮了!
西陵浅快速地向雅和苑奔去,还好有前世的记忆,她识得路,否则这一路问下去,意外发生的机会可就更高了。
记忆中路,她闭着眼睛就能走到,很快就进到院子大门。
刚想开口问守门的婆子,就看见一群丫鬟婆子前边开路,侍候着欧阳明月,由主屋里走了出来。
西陵浅冷眼瞟了一下,便退到门边,与守门的婆子一起垂首躬立。
欧阳明月与青夫人吃完饭,便心急地想离开,偏偏青夫人很久没见到儿子了,今儿有机会,便拉着他多说了几句。
欧阳明月哪有这耐烦心,今儿一早因青夫人发现金瓷瓶不见之故,耽搁了一上午,他没得出门,心痒得紧,这会儿早就飞到晚香那儿了。
好不容易有管事来回话,他便趁机从主屋溜了出来。
想到待会就能亲近那娇媚的人儿,欧阳明月的心都酥麻起来。
不知为什么,他对晚香总不觉腻味。
自从开了荤,那些一起混的弟兄们在他面前可是百无禁忌地聊女人,据说他们换女人的速度,可是几乎几天一换。
可他与晚香在一起都快一个月了,却越来越上瘾,晚香的侍候总是令他心痒难禁,刻刻想着要把那娇媚的身子拆吃入腹。
也不知这可人儿如何懂这许多,问她,她则娇羞地指指屋外的老嬷嬷。
欧阳明月瞅着老嬷嬷平凡的面孔,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把晚香教得如此馨香可人。
一边走一边想,欧阳明月嘴角不知不觉地泛起一抹淫味十足的笑意。
西陵浅眼角的余光瞅见,暗骂,真是不知死活的**男人。
欧阳明月热血沸腾地走着,却突然惊觉到一道异样的视线,似乎有人冷冷地盯着他,目光中还带有凶狠。
他环顾四望,却又没看出有何不对,周围立着的不过是一些小丫头。
他微微摇头,也许是他多心了。
便也不再理会,急急地离开。
西陵浅回首再瞧了一眼欧阳明月,看到这样的他,心中的恨意更浓,上辈子真是瞎了眼,这样的大色虫,自己居然没看清楚。
她摸了摸怀中的册子。
她一定要让他的野心与现实的差距拉得大大的。
她要助他的对手一臂之力,让他的对手更加强大起来,压倒他!
西陵浅垂首收敛住眼中的冷凛,再抬首时,已是一脸的平静。
这时,随欧阳明月一同出来的丫鬟渐渐散去,有眼尖的丫鬟已看见了一身凌乱得有些目不忍睹的西陵浅,皱眉道:“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西陵浅立即摆出一副怯生生的表情,低头向后退了两步,才说道:“齐嬷嬷让我来给开心姐姐送东西。”说着举起手中的小布包。
已快走上主屋前的台阶的一个丫鬟听见了,站定回头,高兴地道:“齐嬷嬷回来了?快把东西给我吧。”
西陵浅表情迟疑了一下,“可这东西是要给开心姐姐的。”
那丫鬟嘴角往上微翘,看着西陵浅,“你是新来的?我就是开心。”
“哦——”西陵浅有些无措低头。
开心看到西陵浅呆傻羞怯,不由抿嘴一笑,走上前来,伸手主动拿过小布包,“你叫什么?齐嬷嬷怎么会让你来送?”
齐嬷嬷可是出了名的有洁癖,眼前这丫鬟脏灰灰的手,居然没有被齐嬷嬷嫌弃,她不由得多看了西陵浅一眼。
“我……叫小西,是杜妈妈……”西陵浅依旧低头小声地道。
不用她讲完,开心立即就接下她的话道:“原来是喜欢积己德的杜妈妈在呀,难怪齐嬷嬷没有拒绝让你送。”
西陵浅微抬头露出羞涩的一笑。
这时,主屋里又出来两个丫鬟,西陵浅赶紧又低下了头,是吉祥和如意。
“少爷走了?”吉祥问开心。
“早走远了。”开心道。
“那你还不赶紧进去,夫人正唤人呢。”吉祥说道,视线落在了西陵浅身上,“这人是谁?弄成这样怎么也让她进来,仔细夫人瞧见,又要责怪你们没规矩了。”
开心连忙道:“是,这就让她出去。”
说罢,朝西陵浅直摆手,示意她赶紧离开。
西陵浅低着头,微弯着腰,倒退着出去。
吉祥皱眉打量着,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却又想不出,便作罢了。
看了小欣,这丫头烧已退了,待吃完饭,便又见她精神十足地坐在床边,和西陵浅扯东拉西。
稍事休息了一会儿,小欣就继续回去上工。
西陵浅换回自己衣裳,将自己打理回原样,便出了平房。
才出得门,便看见杜妈妈过来,西陵浅不动声色,装做不认识的样子,与杜妈妈擦肩而过。
杜妈妈看见一个漂亮的小女孩从下人房里出来,心里觉得奇怪,而且这人还似曾相识,只是她就是想不起来。
她狐疑地回头望着西陵浅的背影,直到在平房前拐弯消失,才摇头道:“这人真是老了,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不过,这么漂亮的小女孩,若见过,她应该不会忘记才对。
是不是哪个长得和她有点象?
她边想着边走进了小欣的房里。
她是来看看小欣的,早上听小西说小欣病得厉害,便想着要抽个时间来看看。
却未想扑了个空。
小欣与小西两个丫头都不在。
小西?对了,刚才那个漂亮女孩跟小西长得有些相似。
不过,这二人的性格气质却大大不同,一个明朗大方,一个怯弱胆小。
二人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杜妈妈为自己的怀疑失笑。
杜妈妈环顾了一下四周,准备离开,只是,视线却突然停留在了通铺上的一件丫鬟衣裳上。
这不就是小西穿的吗?
这么说小西不用顶替小欣了,小欣这会儿应该是上工去了。
“这孩子,病了就该好好休息。”杜妈妈喃喃地道,“还有小西,定是借穿了其他丫鬟的衣裳,这下弄得脏污污的,人家回来发现了,岂不要闹将起来,得拿去洗洗才能还给人家。”
说着,她将衣裳卷起来,挟在腋下,出去了。
没曾注意,平房的小窗边上,去而复返的西陵浅静静地立着。
看着这个有爱的杜妈妈,西陵浅打心里有些喜欢。
若有可能,等杜妈妈离开欧阳府时,就请杜妈妈帮她做事吧,她打算在京城盘下一间酒楼,只是这京城的酒楼太贵,她得好好想想法子。
走出欧阳府后街,就见桔子一动不动地倚在街口的树干上。
“姑娘。”看见西陵浅出来,便迎了上来。
西陵浅微点头,“有消息?”
“是。”桔子恭敬地道,“已有公告,于十八日开阁迎客。”姑娘去办事,她也去打听了消息。
她在这地头当乞丐,对京城可比春风她们几人熟多了。
“开阁?”西陵浅轻挑眉,这天下第一楼专门拔了一幢楼阁给玉小双,是否太优待了?她原以为是玉小双成名后才得使用,没想成名前就住进去了。这第一楼与玉家关系看来不简单。
“叫一枕梦君阁。”桔子回道,“阁内阁外派了许多打手保护。”
“嗯,那日咱们瞧瞧去。”西陵浅瞧了桔子一眼,“你可敢!”
桔子心头一跳,“姑娘的意思是……”她声音微颤,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几下。
“正是!”西陵浅笑意盈盈地点头,不过,这笑可有点冷。
桔子咬咬牙,“奴婢听姑娘的吩咐。”
“不错,我身边不留没胆之人。”西陵浅瞧了她一眼,举步向前走去。
桔子闻言微惊,暗暗庆幸刚才自己没有拒绝,否则今日便是她离开之时。
因为西陵浅收留她之时,亦只是让她暂住,并未收为她的人。
要真正被西陵浅当作自己人,自己尚需努力证明自己有用才行。
桔子眼前闪过一道坚定,随即迈步追向西陵浅。
今日天空有点阴沉,云层很厚,看样子,想要下雨的样子。
西陵浅午饭吃得少,经过一个面馆时,立即被那飘出的面香勾得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于是便领着桔子走了进去。
西陵浅点了两碗牛肉汤面,一碟青菜,然后便口水狂吞地坐等伙计把面送上来。
此时店内的客人并不多,大概是过了吃饭时辰的缘故,否则以这面馆飘出的香味,定可吸引很多的食客光顾。
西陵浅环顾四望,面馆很大,有两层,还有包间,她不禁微挑了一下眉,回想刚才伙计拿来的菜牌,上面也就是以面食为主,配上一些小菜,并没有再卖别的。
而面馆却如此大,是否太浪费了?
她朝桔子低语了几句,桔子点点头,起身便向柜台走去。
没过一会,桔子就回来了,她低声地对西陵浅说道:“姑娘,掌柜说这楼是东家的,东家爱吃面,这面馆里的面食方子都由东家提供,二楼基本不开放,都做东家闲暇之时会客之用。”
西陵浅点点头,原来如此,“可打听了东家是何人?”
“掌柜只说姓尹,其余都不肯多说。”
这倒跟西陵夫人同姓,西陵浅朝掌柜看了一眼,她是想与掌柜的聊聊,只是她年纪尚小,掌柜的未必当真。
倒是桔子占了身形身高的优越,装装样子,也可以冒充成十六七岁的人。
这时,伙计将两碗热气腾腾的汤面用托盘端了过来。
扑鼻的面香让西陵浅顾不得烫嘴,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那面条入口的滋味顺滑有劲道,跟娘做的面一样好吃。
西陵浅将面汤都喝得个精光,却仍是意犹未尽。
“桔子,要不要再来一碗?”西陵浅看着与她一样将碗翻了个底朝天的桔子,笑问道。
桔子不好意思地道:“姑娘,若是再来一碗,会不会太多?”她长得高大,不是没有原因的,在大草原时,她的饭量就不小。
西陵浅轻笑,“不会,因为我也想添一碗。”
她们俩都在长身体,两碗,不算多。
伙计笑眯眯地又去厨房下了单,一点异样的表情都没有,似乎这种情形已是司空见惯。
有了一碗面垫底,西陵浅等得也不着急,靠在椅背上,细细思量着接下来的打算。
京城,近期应该还不会离开,看娘的意思,即便是离开京城,也是不愿回到绿都。
娘的娘家,娘也是不愿回去,大家子里奉高踩低的例子太多,娘怕是不愿受那些冷言讽语。
大姨的消息仍是无从打听,但却不能放弃。
西陵浅瞧了掌柜一眼,便让桔子去把掌柜请过来。
掌柜在刚才桔子去打听事后就一直注意着西陵浅了。
这个漂亮的小女孩很吸引人的目光,一双黑溜灵巧的晶眸,大大的,几乎占满了巴掌大的小脸,眸里闪烁的圆润与灵动,令人移不开双眼。
年纪小小,却是风华已绽。
“客倌有何吩咐?”他走到跟前,不由自主地恭敬问道。
西陵浅微微一笑,“掌柜是本地人?想向你打听个事。”
她看着眼前这个五十岁上下的掌柜,大概这店经营得没有压力,眉眼舒展,连皱纹都比同龄人轻浅许多。
“客倌您问,敝人知无不言。”眼前的女孩子看着虽小,不过那气度与说话的神态,令人不由自主的认真对待。
“掌柜可听闻过十多年前,京城有位参加殿试的考生,不知因何故被取消了殿试的资格,最终只做了小文书的事?”
掌柜听西陵浅的发问,似乎有些惊讶,“这殿试每三年有一次,殿试落选的人多了去,这种事可说不准您是要问哪一件。”
“听说那位考生姓祝。”西陵浅补充道。
掌柜一听,盯着西陵浅望了一会,然后便笑道,“客倌是外乡人吧,咱们京城小老百姓对殿试落选的人,是有议论,不过都过了许多年,这姓甚名谁的,除了认识的人,谁会费那闲功夫记它?”
西陵浅瞅了他一眼,便脸露失望地道:“看来这事还真不好打听。”
掌柜笑道:“客倌,这位姓祝的考生是您什么人?瞧着您,挺着急的样子!”
西陵浅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有找着他才知道。”
找着他,才知道大姨有没有真的嫁给他。
掌柜听了,眼里有一丝疑惑闪过。
西陵浅看了一眼,却转了一个话题,“掌柜的,我还想问问,这面馆的二楼是否外租?”
“客倌打算是长租还是短租?长租不租,短租倒可以跟东家提提。”掌柜沉吟了一会,方答道。
东家也不常来,闲着也是闲着。
“多长为长,多短为短?”西陵浅心中快速地计算着。
“三两月为短,超过则谓之长。”掌柜也在按往年之例,计算着东家可能会客的时间。
“太短了,时间不够。”西陵浅摇摇头,“掌柜的能不能与东家说说,将这二楼外租一两年?”
“客倌打算用这二楼作何用途?”掌柜并没有立即回复,而是另外问道。
“开饭馆。”西陵浅微微一笑,“不过,你放心,不会卖面食,跟你家抢生意。”
掌柜沉吟,随即摇摇头,“时间太长,这个,东家恐怕不会同意。”
西陵浅表情并不变,只朝掌柜道:“掌柜不妨与东家说说,而且外租期间,你们东家若要用上二楼,我保证他依旧用得上,大不了我当作是饭馆被人包场而已。”
掌柜心中微动,东家一年也用不上几次,若真如此,倒是可以提提,多赚些银钱,给大家发发奖金也不错。
“这……得等东家来了商量才行。”
伙计将汤面又端了上来,掌柜便退了下去。
只是,回到柜台的掌柜,那双若有所思的眼睛总是时不时地看向西陵浅。
这时,从面馆大门外走进一个十六七岁、玉树临风,气宇轩昂的年轻男子,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小厮。
掌柜一瞧见,便连忙迎了上去,将年轻男子领上了二楼的包间,边走边低声说着,耽搁了一会才下了楼。
西陵浅本没注意那个年轻的男子,看到掌柜领着上了楼,便也只是瞧了他一眼,便专心地吃着面。
这第二碗面,没象吃第一碗时,狼吞虎咽,而是细嚼慢咽地品尝。
过了许久,待她吃完才一放下筷子,掌柜便笑眯眯地走了过来,象是一直在等她吃完般,来得刚刚好。
“客倌想要租这二楼可是当真?”
西陵浅抬头瞧了他一眼,点点头,“刚才那人就是东家?”
掌柜笑道:“是少东家。”
“那就带路吧。”
掌柜一听,脸上掠过喜色。
西陵浅瞧在眼里,并不多说,领着桔子,跟着掌柜,上了二楼,在小厮的躬身中进了包间。
包间里,靠窗之旁放有一张小几,几上放着一盏茶,还冒着缕缕白气。
年轻男子坐小几旁的椅子上,手拿着一本书册,正低头看着,只是看的速度不是一般的快,好似没瞟几眼又翻过了一页,就象是根本没耐烦看似的。
听见掌柜领着人进来的响声,年轻男人便很快抬起头来,眼睛直接就投注到跟随而入的两位姑娘身上。
而那走在前边的小姑娘,更是令他一见便移不开目光,脸上似有微微的吃惊。
桔子跟在西陵浅身后,一进门,瞧见那年轻男子直勾勾地盯着姑娘,便微恼地瞪着他,随即不动声色地跨前一步,高大的身子正好将西陵浅挡住了,服侍着西陵浅到一旁的椅子坐下。
西陵浅瞧着桔子的动作,也不阻止,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
而桔子待西陵浅坐定,只转身并不走开,依旧挡住年轻男子跟随而至的视线,还小声地低骂了一句,“色胚!”
声小,但在包间里听得仍是意外的清晰。
年轻男子被骂,眉微挑,不过,却未对桔子有回应,倒是把直勾勾的眼光收敛了起来,微微一笑道:“失礼了,实在是小姑娘长得与在下的一位亲人有些相像。”
桔子轻哼一声,“色胚就是色胚,何必找理由!”
年轻男子脸微愠,不过却仍把脾气压着,“确实不是找理由,不信,你问问掌柜?”
掌柜立即连声道:“正是,正是。”
“正是什么,你们根本就是蛇鼠一窝。”桔子冷哼道:“别以为我们不知道,刚才你也一直在偷看我们姑娘,老不正经的。”
“噗——”年轻男子正端起杯子喝着茶,闻言一下没忍住,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脸上表情由原本的恼愣是变成了大笑,“凌叔,老不正经?哈哈哈——”
而掌柜凌叔脸上是布满了尴尬。
西陵浅亦是差点儿笑了场,她忍不住连咳了两声,朝桔子挥手,“你退下吧。”
桔子则狠狠地瞪了一眼已笑得东倒西歪的年轻男子,才退到了西陵浅身后。
待年轻男子笑得差不多了,西陵浅才朝年轻男子道:“尹少东家,想必掌柜已同你说了,我想租你这二楼开饭馆。”
她并不对年轻男子刚才的无礼质问,也不问谁与她长得相的问题,这天下长得像的人多了去。
更何况,她已猜到了让她来这原因。
她只问她上来的目的。
尹少东瞧西陵浅开门见山,一本正经的样子,便也不拐弯抹角,挑眼道:“要租这二楼,可以,不过,有个条件!”
西陵浅并不发问,只是黑眸静静地望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姑娘可否告诉在下,打听姓祝书生的原因。”尹少东盯着她,沉着声说出他的条件。
果然与她打听姓祝的事有关,西陵浅眼敛低垂,掩住心中所思,随即又迅速抬起,道:“告诉你可以,不过,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与姓祝的是什么关系?”
尹少东横眉挑眼,这小姑娘的脑袋转得可真快,就是不先漏自己的底。
“姑娘既然没有诚意,那租楼的事就无须再谈了。”好似一点耐心也没有,急躁得很。
西陵浅微微一笑,“尹少东不想与我谈生意,直说即可,不必找这般的借口。”说罢,站起身来,“桔子,我们走吧。”
西陵浅朝门口走去,心中暗自数着,“一、二、三、……”
这尹少东想知道原因,连不愿出租的二楼都可以拿出来做诱饵,可见心中的急切。
她笃定,尹少东必有所动。
尹少东恼怒地直望着她起身。
“六、七、八、九……”
“你赢了。”尹少东看着手已触到门口的西陵浅,终忍不住大声道,“家父正是姓祝。”
西陵浅一怔,不可置信地转身望着她,“姓祝的是你父亲!你随的是你娘亲的姓?!”
这……也太巧了!居然问到人家儿子头上来了。
尹可阑闻言更是吃惊得跳起来,问道:“你怎知我娘姓尹?”
西陵浅哈哈地大笑两声,然后盯着尹可阑,说道:“真是巧得很,因为,我娘也姓尹。”
尹可阑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桔子嘴巴张得大大的,掌柜嘴巴也张得大大的。
还真是——巧啊!
西陵浅慢悠悠地转身坐回椅子上,笑眯眯地看着傻掉了的三人。
脑子里猜测着娘与大姨两人相见,是抱头痛哭,还是哈哈大笑。
事实证明,西陵浅果然不是最了解西陵夫人的人。
当西陵浅将消息告诉西陵夫人的时候,西陵夫人的反应先是一怔,随后立即冲回屋里,再出来的时候,已是一身的紫衣劲装,目光警惕地盯着四合院的大门,如临大敌般。
令西陵浅等人莫名其妙。
不过,一会之后,西陵浅等人终于明白,为何西陵夫人有如此怪异的举动了。
只听院外传来一声震天的河东狮吼,“尹秋水,你给我滚出来。”
西陵夫人嘴角抽搐,大声回道:“尹春江,你吼什么,当年是你自己误读了祝书呆的留书,关我何事!”
门口“轰——”的一声被推开,一道大红的身影刷——,如同一只大鸟,从门外闪了进来。
未等众人看清,一红一紫就你来我往,劈掌扫腿地打了起来。
间或还夹着两人的大小声。
“要不是你跟我抢,那纸条怎会撕烂?若不是刚刚好把那关键的一个字给撕去了一划,我会不顾父亲的反对,独自一人跑京城?”红影拳风霍霍,气势惊雷般直扑紫衣。
“这岂不正合你意,早早就与祝书呆比翼双飞,若是留在家里,还不知要到猴年马月呢?”紫衣横腿扫千军,丝毫不退让。
随着红影之后进来的祝家两父子——祝叔丹与尹可阑——看着场中的激战,听着两个女人的对话,不禁摇摇头。
西陵浅看着场中的红影,终于明白今日在面馆所见的尹可阑的性子象谁了,火暴急躁真是他娘的真传,与他文雅的外表一点不相衬。
她也不理场中激战的二人,小心避着移到了祝家父子身旁。
“见过大姨父,大姨父好。”西陵浅笑嘻嘻地向祝叔丹问好。
这祝叔丹长相斯文,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温和,他还未来得及回应西陵浅,西陵浅又接着问了。
“大姨父,当年你给大姨留书是什么内容啊!”
西陵浅问出了众人心底的好奇,不禁都竖起耳朵要仔细地听。
祝叔丹颇不好意思地道:“当年我要来京城赴考,未来得及与春江告辞,就写了‘我往京城去了,你保重’几个字给她,只是没想,秋水好奇,抢来看,纸条刚好在‘往’字的位置给撕烂了,‘往’字成了‘住’字,有一撇被秋水刚好揪在手里,春江也没细看,就误读成‘我住京城去了,你保重’,告别之语顿时成了绝别之意。”
“哦——”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茬儿呀。
然后尹春江一着急,就要去寻情郎,家人肯定是反对,一个女孩子家人哪里放心,就说了狠话,偏偏这一位也是倔性子,从此就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这后面的剧情大家都猜得出来了。
“大姨父,既然知是误会了,你怎么不劝架?”西陵浅指指场中激战的两人。
祝叔丹苦笑地摇摇头,“不用劝,这两姐妹打小就是这样子,分出个输赢自是会停下来,更何况,她们十多年没打了,这回不打过瘾,绝对是不会停下来。”
“哦——”西陵浅明了的点点头,然后吩咐夏雨道:“沏壶茶上来。”
“大姨父,尹可阑,里面请,咱们坐下来品茶看戏。”
尹可阑一听,立即哈哈大笑起来,“有趣有趣!”看着西陵浅的目光熠熠发亮。
大约过了两盏茶的功夫,院子里激战的二人终于有了结果,只见红影灰头土脸地朝祝叔丹的扑来。
“相公,秋水欺负人。”一副小女人的样子,与刚才的火暴豪爽完全是天壤之别。
西陵浅刚含在口里的茶水差点都要喷了出来。
她刚才一直都在猜测尹春江与祝叔丹应是大女人与小男人的相处模式,根本就没想到会是这般情形。
太令她震憾了。
而观祝叔丹与尹可阑的表情却是很淡定。
“大姐,你太恶心了。”紫衣的西陵夫人不屑地道,慢悠悠地走过来,不过那一头的乱发则显示了她在激战中的惨烈。
桔子、迟妈妈、四婢等人看着平日豪爽却不失优雅的西陵夫人成了如此这般模样,几乎要把下巴掉地上了。
西陵浅则捂眼,叹道:“娘,爹要看到你这模样,你猜会不会被你吓跑。”嘴角却是漏出丝丝偷笑。
西陵夫人一听,斜睨着道:“只要你现在能让你爹回来,把他吓着了又如何。”说到后面竟是叹了一口气。
扑在祝叔丹怀里的尹春江立即抬首,问道:“秋水,妹夫不在么?我还想看看是谁娶走了我们尹家的大美人哪?他去哪里了?快让人带消息让他回来。”
西陵浅看了一眼面色忧郁的西陵夫人,代答道:“大姨,我爹在玩失踪游戏,我们都不知道他在哪里呢?”
她并不避开这个话题,更何况这是她故意提起的,她就是要给西陵夫人时刻灌输西陵君泽会回来的信念,支撑她好好活下去。
至于西陵宇,那才是禁忌的话题,要西陵夫人相信他还活着,那很难。
尹春江听着西陵浅童稚的话语,惊讶地张大嘴巴。
随即她猛地跳了起来,冲过去抱住表情忧伤的西陵夫人,“秋水,别伤心哦,等他回来,我替你揍他一顿,直打到他趴地求饶。”
一旁的祝叔丹与尹可阑一听,立即黑了脸,表情却是尴尬之极。
西陵浅扫了一眼这两个男人奇怪的表情,不禁挑眉偷笑,看来大姨也曾这样对待过家里的这两个男人。
而西陵夫人感受着亲人的呵护,心中感动,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轻声道:“大姐,谢谢你,不过,你打不过君泽。”
此话一出,感性着的尹春江,脸的表情立即变得臭臭的。
西陵浅扑哧一声笑出来,尹可阑也咧了一下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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