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捕的游戏

第3章


因为他几乎没有动用一兵一卒,便让黑道二十大帮会因为借二连三的内讧而元气大伤,至少二十年内不能再形成自己的势力。
    当然,这个陈空风不是陈府里那个天天拖着鼻涕的陈空风。真正的陈空风早就被送出了陈府,在一个秘密基地接受训练,然后作为卧底,被派到了控制江南地区黑道生意的金钱帮里。
    金钱帮的帮主钱浅践号称天下第一聪明人,为人多疑,心机深沉,各级衙门曾向他身边派出过十八批卧底,但最后都被他识破了。二十家黑帮结盟,出资采购孔雀翎,就是他的杰作。
    但这样一个聪明人却折在了另一个聪明人的手里。他不仅没有看出陈空风是衙门派来的卧底,而且还把陈空风收为了义子,准备在百年之后把金钱帮帮主之位传给他。
    因为过于信任陈空风,聪明人钱浅践在短短一年时间里,连出十大恶招,不仅把自己一手组合起来的黑道盟给解散了,还引起了一场空前惨烈的黑帮大战。
    直到受了重伤的钱浅践被陈空风一剑刺死的时候,他都不相信这个自己信任有加的小伙子竟是名捕陈家的老二。
    多情自古空余恨,聪明人陈空风虽然能够智破黑道盟,但还是躲不过一个情字。
    钱浅践死后,他的女儿、江湖第一美人也是陈空风一生最爱的女人钱阑珊,纠集了一批死于黑帮大战的江湖人物的子弟,结成了灭风仇党,向陈空风寻仇。
    爱如潮水,仇深似海。陈空风和钱阑珊在情仇之间苦苦争斗五年,终于厌倦了。最后两人相约在华山之巅见面,一夜缠绵之后,相拥跳下了舍身崖。当人们找到他们时,已经无法再将他们分开。
    陈空风的死,对名捕陈家来说是又一个沉重的打击。不过幸亏陈家的老三陈空愁和老四陈空恨,也已经长大了,并且在江湖上闯出了自己的名头。所以,名捕陈家依然是江湖最有影响力的世家之一。
    “离愁别恨,一笔勾销。”陈空愁的离愁笔和陈空恨的别恨钩只用了三年时间,便让武林的另一位史家女太史周罗衣将之加入了武林十大兵器谱之列。
    一时间,只要离愁笔和别恨钩所到之处,再凶恶的罪犯都会逃得无影无踪。
    也许是成功来得太容易了,让这两个骄傲的少年人开始大意起来,结果没在惊涛骇浪里出事,却在阴沟里翻了船。
    在水泊梁山十里坡的一家小酒馆里,兄弟俩被一个不懂武功的小毛贼用一味最简单的蒙汗药麻翻在地,冤死在一把一点也不锋利的朴刀之下。
    噩耗传来时,躺在床上的陈老捕头当场呕血三升,气闭而亡。
    但是,陈家的噩运并没有就此到头。江湖黑道为了防止陈家东山再起,不惜买凶作案,将只有十一岁的陈空云击杀在集市上。
    陈家的男丁只剩下了一个文弱书生陈空烟。
    因为自幼体弱多病,再加上陈空烟对诗文一道有特别的兴趣。所以当年陈老捕头决定给陈家老五破一次例,让他去习文。
    事实证明,陈老捕头的决定是正确的。十四那年,陈空烟就在全省的乡试中,中了解元。所有见过陈空烟诗文的大儒们,都一致认定他是个状元之才。
    但是就在陈空烟准备参加会试前三天,六弟陈空云的尸体被人带了回来。在尸体面前,陈老捕头的夫人赵老太君带着一门寡妇跪在了陈空烟的面前。
    就在那一刻,陈空烟忽然明白自己已不可能去成为当朝的恩科状元,而只能像他的父兄们一样做一个捕快。
    陈空烟在十七岁那年开始弃文从武。他特意给自己改了一个名字,叫陈六。因为他想不断地告诉自己,他不是为自己一个人活着的,他是同时为六个人而活,名捕陈家的一门荣辱从此都要他一人承担了。有的人生来就要为别人而活着。
    所以,现在,儿子的命运既不是儿子自己能决定的,也不是他这个做父亲的能决定的。
    但是,直到现在,儿子还不能意识到这一点。所以陈六很担心,家族的几世英名会葬送在他手里。
    陈溪桥并未察觉父亲已经站在他的身后。晒了半个时辰太阳,此刻他原来心中的烦恼早已不知了去向,嘴里的小调哼得越发悠然自得。他甚至开始让眼睛微微张开,迎着热辣辣的阳光而去,让眼前的世界看上去就像个金光闪闪的世界。
    然而这金光闪闪的世界不知为何,总有个阴影飘移不定,陈溪桥的心突然沉了下去,脸上的悠然自得一下子僵住了。
    “爹……您来了?”陈溪桥试探着问了一句,希望能听到一个意料之外的声音。
    然而意外没有发生,他听到的正是陈六一贯不温不火的声音:”有一会儿了。”陈溪桥低着头,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一会,突然有些丧气,知道自己使再多的小心眼,也终究瞒不过这个精明的老爷子,所以索性破罐子破摔,把本来微微抬起的屁股又实实地落在了躺椅上。”再躺一会儿,我就去练剑。”陈溪桥赌气地说。
    “这几天我要出门去了。”陈六没有发火,只淡淡地说。
    陈溪桥一愣,不知道老爷子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这么冷静。但脸上,他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大大咧咧地应着:”哦,那您老小心了。”“你有没有想过将来?”“我有的选择吗?不是您早就给我安排好了吗?”陈溪桥讥诮地说,希望把陈六激怒了。
    陈六却忧心忡忡地摇了摇头:”唉。”叹了口气后,他便向花园外面走去,好像已不愿再理会陈溪桥。
    陈溪桥开始更加大声地哼起小调,一边哼,一边还不断瞟着陈六。
    陈六没有任何反应,标枪一样挺拔的背影不知何时竟有些落寞之极的委顿。
    等陈六出了花园,陈溪桥猛地从躺椅上跳了起来。他走到院子门口,若有所思地注视着陈六的背影,不明白老爷子今天为何如此怪异,一丝不安慢慢地占据了他的心头。
    五、大限将至
    已是黄昏。微凉的秋风从敞开的大门吹进了陈府的前厅。
    风吹在大管家张横舟的背脊上,让他下意识地将身子佝偻了一下。此刻,他正站在一把凳子上,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悬挂在正前方的那块御赐金匾。
    作为陈府的大管家,张横舟的手下管着几十个家人,府里已不需要他事必躬亲。但是四十年来,只要有时间,他每天还是会准时来到前厅,亲手为这块御赐金匾擦拭灰尘。这块被他擦了四十多年的金匾,现在看上去已经比丝绸还要光滑,从西窗晒进的阳光薄薄地滑过匾面,把柔和的阳光全部反射在张横舟的身上,晒出了他的老态。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张横舟都已经是个真正的老人,即使做最简单的一个动作都好像要用上全身的气力,此刻他拿着抹布的左手甚至还微微有些颤抖。而仅仅在二十年以前,这只左手还排在江湖上最快的三只金左手之列。慕容金王张司马,本就是名捕陈家门下最著名的五虎将,陈六的功绩中至少有三成应该记在这五个人的名下。如今陈门五虎将,慕容金王司马都已经撒手西归,张横舟已是硕果仅存的一个。所以他成了陈六心腹中的心腹,原来五个人做的事情,现在都需要他一个人来安排。
    自从听说陈六这次要去对付谢三,张横舟就早早地为出行作了安排,他为陈六挑选了五十个最精干的助手,准备了一百匹快马,各种用在不同场合的机关、暗器等特殊用品,还有这次行动所需要的一切资料。在跟随陈六四十年后,他和陈六之间的默契早就达到了天衣无缝的境地。
    张横舟也为自己准备了行装。他的左手已经不是江湖上最快的左手,但是他的经验却是那些身手敏捷的年轻人所不具备的,所以每次陈六外出办案还是会带上他。
    虽然傍晚就要出发,张横舟还是准时来到了前庭,为御赐金匾擦拭灰尘。他知道这很可能是他最后一次为陈家擦拭这块金匾。所以擦拭时他尤其小心,好像他不是在擦拭灰尘,而是在抚摸情人的胴体。
    忽然,吹在他背脊上的秋风变弱了。张横舟知道,这不是因为外面的风小了,而是有一种比秋风更强大的力量已经来到了前厅。风从虎,云从龙,真正的高手身上都会有一些特别的气息,让人即使没有看见他,都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陈六就是这样的高手。虽然经过几十年的磨炼,陈六已经学会藏起自己身上的每一丝锐气,但是在另一个绝顶高手面前,高手还是高手,怎么藏也藏不住。
    “六哥,是不是该出发了?擦完金匾,我就跟你走。”张横舟没有停下,还是一丝不苟地继续手上的动作。
    陈六也没有动,脸上带着微笑,很欣赏地看着张横舟的擦拭动作,好像不是在看一个老人迟缓笨拙的老态,而是看一个高手在显露最深不可测的武功。
    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只有陈六才能了解,张横舟这个简单的擦拭动作所蕴藏的无穷奥妙。张横舟手上的抹布擦到的只是匾上附着的灰尘,却没有丝毫触到这块金匾,这才是这个动作最难的地方。所以这块匾虽然被张横舟擦了四十年,却一点不见褪色和磨损。
    张横舟的左手虽然已不是江湖上最快的左手,而且有时还会微微发颤,但是这无疑已是一只最有控制力的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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