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薄如霜凝红妆

  “二人便是如此相识的？”我在心里暗自问道。记忆虽然恢复，但总还是觉得那是别人的过去，总还是觉得不真实。可心间那隐隐作痛的感觉，却让我不得不相信那就是我的过去，真实的、赤.裸.裸的、让心痛的过去！所有的我都想起来了，包括他对我的所有承诺。
  他说：“七七，做我的妻，好么？”
  
  他说：“七七，我爱你，我会疼你一辈子。”
  
  他说：“七七，那些个俗脂艳粉，怎能比得上你？我此生只娶七七一人，心里更是装不下别个人。”
  
  他说：“七七，你要相信，我这辈子都值得你信赖，值得你安心。”
  
  他说：“七七。我们一定要好好的。”
  
  他说：“七七，离开你，是我如今唯一能为你做的了。我只有远离你才能真正的守护你。七七，你明白吗？”
  
  他说：“七七，你放心，我的皇后只有你一人，也只许是你。这件事，永远都不会改变。”
  
  他说：“七七，你真是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 ”
  
  他说：“七七，你还在生我的气吗？你怎么还背对着我，这么久你难道都不想我吗？”
  
  他说：“七七，这些日子让你受苦了，往后，不会再有了。”
  
  他说：“七七！你不要太过份！”
  
  他说：“七七，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你太让朕失望了！”
  
  他说：“七七！你到底疯够了没有？！你到底还要多少人死才甘心？！”
  
  他说：“不要再用那副无辜的样子来装可怜！朕不信！女人水性杨花这句话说的半点也没错！我当初便是看走眼了！”
  
  他说：“皇后！够了！”
  
  还有那一幕，我心如死灰，饮下鸩酒的那一幕。
  那日，我换上崭新如初的素衣，一层一层颇有耐心地穿好，捋平。我将散开的头发梳通，只取一些固定在脑后，如此一看，有些仙姿措约的风采。
  我轻坐在榻上，看着手里那个绛紫色的瓶子不禁失笑。香嫔曾说：‘那你可曾料到自己的结局？也许，会和我是一样的结局。’还真的被她说中。同样的薄桦殿，同样的鸩酒。我揭开瓶塞，不知道舒妃和香嫔揭开的那一瞬间心里在想些什么。
  而我，是在想：终于，解脱了。
  将那鸩酒一饮而尽，苦涩的黑褐色汁水在我嘴里跳跃，然后滑过喉间，沉到肚里。药效很快发作，我平躺在榻上，喃喃自语，“翩曦，暖暖和辰逸就交给你了，我知道你会好好待他们的……绿裳娘亲，七七对不起您，要先您一步去了……辰逸，要好好照顾外婆和妹妹……暖暖，不要轻易爱一个人，不要步娘亲后尘……”眼角溢出一滴泪，“皇上，这下你满意了吗？”那滴泪滑落的瞬间，紧闭的眼睛上的睫毛轻颤。
  为什么到最后，我脑海里想的还是他。
  如果那天西苑的门落锁，如果我没有嘴馋喝酒，如果我没有坐在院子里，如果你没有跳进来捂我的嘴，如果你没有抢我的酒喝，如果你没有来纠缠我，如果你不是太子……这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桌上，那支白玉梨花簪下，压着一张字体娟秀的纸条，“倘若，我们从来不曾遇见，该有多好。”
  
  我从广袖里取出那支簪子，轻轻摩挲着。
  多么可笑的轮回。
  当年，我将它还与你，便是决定忘记，决定离开，决定远离这些是是非非。而这一世，这支簪子又从你那里转回我这里，这是代表我们又要彼此纠缠么？
  心痛，但却不真实，好似在为那些红尘往事，又好像不是。想起他这一世对我的苦苦执着，不由地轻笑起来，男人便是这样，一定要在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就算是他之前对我千般万般好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伤我这般深。那时的我因为心中对他还有丝丝留恋与不舍，所以才会选择忘记一切来躲避这些往事。
  可命运弄人，该来的终究该来。
  既然命里决定让我再次想起他，我又何不顺了命运的意？
  如今，我对他，只有恨，深之入髓的恨意！我不能再选择懦弱的方式，我要反击！
  他欠我的所有，我要一件一件全数讨回来！ 
  
  我从那片光里剥离出来，睁开朦胧的眼睛，却发现已经被人安置在房间里的软榻上，四周静悄悄的。我挣扎着从榻上翻□，脑袋昏昏沉沉的，让我身形不平稳。扶住一边的梳妆台，才勉强站稳。不小心瞥见铜镜里的镜像，我不由地凑近仔细观看，却发现额间那朵朱红色梨花不知何时消失了。我眼睛微眯，彦知一定也知道这是封印的记号，若是消失，他定会起疑心。
  我对着铜镜，蘸了胭脂，在眉心描绘了一朵极其相似六瓣梨花，看着那血红的梨花，我心中暗暗下了决定——我一定要他活的生不如死！
  “姑姑！”随着推门声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姑姑，你终于醒了？！你不知道桃桃等的有多着急！还好还好，姑姑你终于醒过来了。”我从铜镜里看着那个与桃桃面容相同的人，淡淡道：“你是何人？”
  她微愣一下，随即扯住我的衣摆，解释道：“是桃桃啊！是那个给姑姑做了许多好吃的的桃桃……”
  “在我还不想将你对出门外之前，最好说实话。桃桃被打回原形，至少得五百年才能重新化成人形！你说，你这样到底是何用意？！”我一拍桌子，轻叱道。
  “姑姑，真的是桃桃！是那个姑姑你拼死保护周全的桃桃，是姑姑你告诉我情为何物，是姑姑你让我觉得，我活的还有价值。对了……”她抹抹脸上的泪，捋起袖子，又道：“姑姑你要是还不信的话，看这里，这朵桃花可是姑姑你亲自刺上去的！这件事连太子殿下都是不知情的，所以……”我的身体僵住，猛地转过身，一把扣住她的肩膀，仿佛她脆弱的下一秒就会消失一样。“真的，真的是桃桃你么？你怎么会、怎么会……”
  “是太子殿下，是他渡了一千年的灵力给我，这才让桃桃能早些化成人形。”桃桃解释道。
  “他这是先给一个巴掌，再给个甜枣么？”我冷哼一声，“本不就是他害得你成了那样。”
  “姑姑……”桃桃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换了个话题：“姑姑，来，你一定饿了，桃桃给你炖了鸡汤，快趁热喝。” 
  我转身幽幽道：“为什么不是凤凰汤？” 
  桃桃一脸讶异地看着我，“你怎么了？姑姑，你过的不好么？你还是那么讨厌太子殿下么？”
  “不是那么讨厌……”我接声应道。“是恨！”我咬牙切齿地在心里暗暗补上一句。
  “姑姑……你怎么了？”
  “我不过是知道一些过去，有些惆怅罢了。”
  “可是，太子殿下是真心对姑姑好的，这么些年，桃桃便没看过他对哪个女仙这么上心的！这薄桦殿，太子殿下本是连门口都不让其他神仙走的，却让姑姑住进这薄桦殿，还想法设法地讨好姑姑，这足矣说明……”桃桃努力为他辩解。
  我想，怕是因为那一千年的灵力吧！那一千年的灵力，便足矣让桃桃忘却他曾经对她做的一切，还让她对彦知衷心地一塌糊涂。他便是有这种能力，先将你逼进死路，再拼了命地将你救回来。
  “可他也曾死死地扣住我的喉咙过，也曾不顾一切让我去跪冰池，我只怕还会有一天，他会将我推下诛仙台……”
  “不会的，太子殿下那么深爱你，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他曾经也是深深爱着我，但却也将我生生地逼进一条死路！”
  “这话……”
  “罢了，与你说这些做甚。我累了，想歇了。”我叹口气，翻身又上了床。
  桃桃虽然回来，但却心向着太子，这于我是半点好处也没有。在这偌大的九重天上，我便是连个可以信赖依靠的同伴也没有，不由觉得悲凉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30
30、第二十八章 薄情寡义 ...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那日，彦知与天后争执中，不是提到过我的出生么？记得天后说，我是天帝与其他女仙所生。那那个女仙现下怎么样了？是生是死？我今生，可曾还有机会见到她？我与她相像么？她可还记得我这个女儿？她现在是否安好？
  想的有些入迷，不知何时便去会周公了。梦境中忽觉得耳边一直传来呼呼的风声，便嘟囔着说：“桃桃，起风了，把窗户关上。”
  半响。风依旧猖狂地在我耳边呼啸。
  我有些起床气，便不耐烦地抱怨，“快把窗户关上，冷死你姑奶奶了！”
  “扑哧！”一个男声，一个我异常熟悉的声音，一个我日夜思念想到心疼的声音，一个能瞬间温暖我心的声音……
  是了，兔子。
  我以为自己是做梦便不再多想，只嘴里不断嘟囔着让桃桃关窗户。
  那男声复又响起，“不过几日未见，凝儿你的脾气倒是增长不少。”我猛地睁开眼，却对上兔子那双好看温暖的眼睛，他微微一笑，“凝儿，是我。”我诧异万分，从他怀里挣扎下来，却发现自己正身在祥云上，微微一愣，紧接道：“你这是……”
  “带你回家。”他答。
  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