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伴君轮回

35 第三十四章


出了公堂阿璃才晓得原来那个女子便是凌河县传的沸沸扬扬的毕云仙子,但剧萧煜所说,是伪的。至于云峥塔内收取极高的香油钱不过是未免幼童一事东窗事发而事先布下的一个幌子,尽管看似完美,却终究百密一疏。
    毕云山脚积压多年的几户冤案终是得翻,哀叹的是人死不得复生。曾经失踪的孩童据从犯所言已惨遭杀害,此案一开堂便有大批百姓前来观审,听到这里都忍不住纷纷指着他等泯灭天良,有的甚至压制不住自己的愤怒直直冲上公堂拳脚相加,遭制止后才知,原一年前他的孩子便是这般离奇失踪的。
    除去逃之夭夭的仙子,旁的从犯一律收押在监择日正法,仙女一事一遭破解云峥塔便也恢复原貌权作礼佛之用。
    阿璃还想打听的细致一些,却听小毛头在唤萧煜。
    声音有些隐约,望了一周,好容易才叫她瞧见。打从开始她便觉小毛头有些怪异,原本已是活蹦乱跳的他一见府衙便不吱声儿了,任他们说什么就是不愿进去,初时她权当是府衙森严,一个孩童有些畏惧也是情里中事。但眼下他这般委身躲于石狮子后,畏前畏后的场景实在是,不大说的过去。她越过萧煜直径踱向他,疑狐道:“躲在这里是为哪般?”
    小毛头眨巴眨巴眼,不做声,一对黑瞳望向了萧煜,面带委屈,似是求救。
    难得的,萧煜开口道:“焕儿此次受了不少委屈,他不愿说你便由着他罢。”
    小毛头顺势挤出两滴眼泪,柔柔地唤了声爹爹,煞是惹人心疼。阿璃一颗心也软了一软。
    萧煜的剑伤似乎有些严重,大夫包扎时她虽不敢看伤口却偷偷瞄见了他那一副眉头紧锁的模样,当日在山松她搬坛子时一个不当心将它砸在了他脚上都不见他如此大反应,这回大约是极疼的。
    平日,他总以为阿璃是个不理闲事的姑娘,却不知自己几回皱眉几回扶肩的举动都尽收她眼底。
    小毛头趴着石狮扶着半张脸,巴巴地望着他俩,一时没留神叫人认了出来。
    “大人!大人快来看呐,是二公子!二公子回来了!”某衙役呼喊的激情澎湃。
    只逾片刻,还不待小毛头反应过来,方才升堂的那位大人忙不迭的迈出门槛,喜出望外道:“在哪里,焕儿在哪里?”
    萧煜阿璃二人闻声望去,原本还趴在石狮子上的焕儿瞬间飞奔到萧煜身后,躲着不肯出来。他的反应到让萧煜轻了担子,带孩子委实辛苦的紧。
    宋大人意图三步并作两步走,却因上了年纪步子走的有些颤巍颤巍的。小毛头就显得有些不大厚道了,‘噗嗤’笑出声来。阿璃偷瞟一眼宋大人,但见那一脸惊喜之色上平添了不少尴尬,他朝萧煜笑笑,慌乱之中理理容颜,那模样倒像是对萧煜甚是敬畏。
    “快过来焕儿,快跟爷爷回去,这些日子跑哪儿去了,大伙儿都担心的紧。”他言辞间露着祖辈的慈爱与和蔼。
    见他靠近,小毛头撒腿就跑,像是见着恶虎的小羊一般,边道:“你是君儿的爷爷不是我的爷爷!”
    阿璃当下一愣,原是祖孙俩?
    萧煜碰碰她,轻声道:“你先带他回去。”
    阿璃不大情愿,一颗好奇心得不到满足。
    宋大人似乎也不大情愿,好容易才找着的二公子这会又不见了,他轻瞄一眼萧煜,却怯怯不敢忤逆。
    小毛头一路奔回客栈,奔进房门,奔上床,怒气冲冲地扯来被子将自己一整个捂得严丝合缝。阿璃尾随进来,打着萧煜赠的扇子笑称:“这天气怎的兀然变冷了,嗯,稀奇,实在稀奇。”
    小毛头不理会,只将棉被裹得更紧。
    阿璃看着不大忍心,生怕他将自己捂得一身痱子,试图拉了拉,不想他却裹得越发的严密。半晌,她好言道:“焕儿乖乖地,有何不开心的事可以同我说说,大暑季的,怎的同自己过不去?”
    大约是想起了阿璃的那颗宝贝珠子,他一把掀了被子窜出一颗头来,额间满是汗珠,热气腾腾。小毛头胡乱抹一把额头,满脸恳切道:“后娘,你的珠子能否借给焕儿用一用?”
    来得有些突然,阿璃滞了一滞:“你要珠子何用?”
    小毛头歪着身子义愤填膺答道:“后娘的珠子是个大宝贝,焕儿要用它来教训坏人!”
    阿璃唔了一声:“坏人?”
    “焕儿要去教训坏人!”
    阿璃揣测一番,看似同宋大人有些联系,笑笑道:“焕儿要教训谁?来与我说说,我替你教训,可好?这宝贝离了我便失去法力了。”她开始为求私欲厚颜无耻地欺瞒一个幼龄孩童了。
    果不其然,小毛头一权衡,答应的颇爽快。二人聚在一处叽叽咕咕地商讨了半晌,日头渐高,直至晌午十分才悄悄然从客栈后门溜了出去。
    宋家府院内部格局同豪门府邸大同小异,而花园廊后的残月阁却打造的尤为出挑,可谓点睛之笔。阁门大开,廊风阵阵,和着阁前那一塘荷香扑鼻而来。这股香气令上座的萧煜不禁回忆起了松山的那一塘荷花,还有阿璃在那里嬉水的场面,嘴角不自觉的扬出一个完美的弧度。
    下座八个位置坐得满满地,除去宋大人和宋老夫人还有宋府的两位少爷、三位少夫人和一位小公子。
    早料到来宋府会有此阵仗,萧煜故事先交代了一二句,谁知宋大人却在理解上有了出入。迈进宋府门,一行人劳师动众夹道而立,均衣着光鲜,一瞧便是府里的大小主子们,而旁的奴才倒真是消失的甚为干净,以至于事后的添茶倒水都由这些主子们亲自动手。
    萧煜抚额。
    半晌,他命宋大人遣退旁人,只留下他道:“焕儿既是你府上的二公子,失踪数日怎的不见府衙寻他?以你官职调动衙役全城搜寻不出三日定是寻得到的。”
    萧煜眼神冷冷,面无颜色,望得他心中一个寒颤:“世,世子有所不知,焕儿他不姓宋。”
    此言一出,萧煜挑眉道:“只因这个你便不寻他,任由他自生自灭?此次若去的晚一些只怕他就性命难全了。”
    “不不不,世子误会卑职了,焕儿乃凌江谭王的外孙,他失踪这几日卑职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出个意外叫谭王知道摘了卑职一家老小的脑袋。卑职为保一家数口性命,不敢将此事宣扬出去,但卑职绝无对他置之不顾,焕儿虽非宋氏子孙但乔郡主是我宋家人,况且这一段时日卑职也是一心将他当做孙儿来疼爱的。衙役见过焕儿的人数极少,因此卑职只得安排府里家丁满街寻人,只是寻了几日终无果。”说着,他伸手抹一把额间细汗继续道:“好在,好在世子收留了他还求了他,大恩大德卑职实在是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啊,日后世子有用得上卑职的尽管吩咐,卑职定是肝脑涂地一心效忠。”
    一通话,真真假假,萧煜自然能辨出个八九不离十。忌讳谭王不假,疼爱焕儿为虚。然则焕儿又怎会离家出走?
    他轻啜一口茶,半晌没接话,吓得宋大人一颗心七上八下,生怕萧煜将此事传去谭王那厢,想着想着,汗珠又冒了出来。
    他浅搁杯盏,神情淡淡道:“索性没出什么大事,日后好好待他,即来你府上便是你宋家人。那主犯逃得无踪无影,怕只怕他们不死心,焕儿你要好生照顾着。”
    宋大人一听满口称好。
    闲谈间,阁外意外出现一位家丁,神色慌张,看似有何急事却又迟迟不敢进去通报。
    时间一久,宋大人也注意到了,出去一问顿时惊慌失措。忙不迭进屋同萧煜道:“太贵妃銮驾恕卑职失陪一会儿。”宋大人本已放下的一颗心又提上了嗓子口,今日果真多事之秋,贵客不断祸福难测。
    匆匆忙赶来大门,却被告知太贵妃已移驾正厅。于是片刻之后,那已两鬓花白的太贵妃就见着一个顶着乌纱帽的枯瘦老儿气喘嘘嘘神色慌张地朝这里赶来。太贵妃颇具慈悲心,抬抬手命人送上一盅茶,道:“宋大人先喝口茶缓缓气罢,老身看着委实替你难受。”
    见太贵妃的开场白颇为慈蔼,宋大人瞬间宽心不少,跪道:“卑职宋青叩见太贵妃娘娘,太贵妃万福金安。”
    只听头顶传来一个孩童的声音,颇熟悉:“哼!这是太上皇的映贵妃,是我的太姑奶奶!你们见了她统统要跪!”
    已经跪着的宋大人闻言不敢动弹,只得趴着,琢磨了会儿,终辨得那声音的主人就是他府里的二公子焕儿。旁的人面面相觑,初时见着总觉得此人不大像高高在上的太贵妃,而今见一家之主都跪着了便也不敢多加揣测,一时间‘扑通’几声跪了一地。
    生平头一遭被人跪阿璃委实不大习惯,端起茶盅轻吹几口,抿上一抿,这才缓缓开口:“罢了罢了,出门在外不必这般客套,老身不看重这些。”
    一众人等正高兴着要起身,只听那太贵妃又不紧不慢道:“老身的话还未说全,你等猴急什么?这君臣的礼数老身虽不在意,可尊老爱幼的美德却是废不得的,你们以为呢?”
    瞧宋府上下清一色的尴尬模样,小毛头在一旁偷着乐。
    “太贵妃说的是,说的是……”人声参差。
    依旧是那副和蔼之色,阿璃语速温吞道:“甚好,甚好,老身听着甚是欢喜。”俄顷:“还愣着作甚?”
    愣愣不知所以之际,小毛头□□话来,言语间满是得意:“太姑奶奶在叫你们跪下!”
    这回头后的一位绿衫小公子沉不住气了,愤愤道:“你是个野小子,我才不跪你!”
    小毛头也急了,扯着嗓音道:“你才是野小子!我有爹爹!我有爹爹!”
    两个小毛头争得面红耳赤,劝都劝不开。
    末了,阿璃拍案道:“谁家的孩子,这般无礼!老身的小孙儿也敢这般出口重伤!”
    阿璃的举止令宋大人一惊,两三步来到那绿衫孩子面前伸手就是一巴掌,扇得那孩子嚎嚎直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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