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伴君轮回

28 第二十七章


萧煜不动声色的又替自己盛上一碗,舀起一勺,轻轻吹上两口,整个吃相煞是优雅,不禁令阿璃看入了迷。
    两碗下肚,她满足地咂咂嘴,眼角瞥见那泥塑的灶台,矮身将它好好端倪一番,笑道:“这是你塑的?倒是挺像模像样的嘛。啧啧,真瞧不出小煜这般斯斯文文的人也会做这么多活呀。”
    萧煜扫她一眼,顾自收拾起碗筷来。往北不远有一塘天然的荷叶,不经修琢却长得惊艳。是,是惊艳,它的美毫不逊于娉婷多姿的荷花。这里矮了一处,阳光不甚好,几滴水珠在荷叶中打转,晶莹剔透。顺着山风的吹向,荷香弥的一处皆是。
    琢磨完泥灶才发现蹲久了些,膝盖骨以下一阵泛麻,轻拍几下活了血气这才坐回石凳上,一边还满脸讨好的笑:“小煜这般神通广大,不知可会女红?我房里有几件衣裳破了个口子,你帮前辈补补?”
    他容色平静毫无波澜,半晌,淡淡道:“破了就丢了罢,一件衣裳花不了几个钱,改日下山多买几件回来便是。”
    阿璃将将张嘴,只见他将锅碗一提闪身去了几尺之外。悠悠传来一道声音:“前辈若是闲着便好好琢磨琢磨曲子。”
    堂堂一方世子,如今跑来深山野林同老妇人朝夕相对不说,如今还做起伙夫当起杂役来了。
    他笑笑,净了净手,取出早已备好的剪子剪下几朵荷叶,水珠顺着叶身滑下,滴进塘中,无息地漫开几个晕圈。
    阿璃端坐在石桌前,有点陶醉的细品那一盅以荷叶沏的茶水。心中不禁感慨,自有了小煜生活都变得多滋多味了!甚好,甚好啊!
    萧煜端来香炉,焚上一炷香,几缕烟雾缓缓萦绕。
    她嗅了嗅,道:“这味道同你身上的一样。是个什么香?”
    “檀香。”
    她顺手抓来一把果子,将视线递向他道:“原来你喜欢檀香,嗯,味道不错。”忽地忆起当初从杨斟那学来的一点小曲,她堆起一脸兴奋,切切道:“我想起一首曼妙的曲子来,你在这儿等着,待前辈抱琴来!”
    阿璃的身影没在洞内。那一举一动着实不衬那满头的银发。
    转轴拨弦三两声,看似像模像样,只那偶然的几声错音尤为刺耳。本是一幅艳阳高照,鸟语花香的华丽锦图,却偏生叫她毁去一半。萧煜大约有些看不过眼了,渡去一把果子叫她歇歇。阿璃还道他热情敬老,乐呵呵的收下了。
    弹琴之类本是陶冶陶冶情操的事,但对阿璃而言却是真真的磨人。当初跟着爷爷学了五年,这才勉强学会一曲,距离那个五年,如今又是五年,曾经唯一学会过的曲子如今也忘得干净了。她拍拍脑门,有些泄气。
    初入暑季,天气却已像盛暑那般的炎热。方才一通弹奏,额间不免渗出一些汗来,再经她这么一碰,本长在左眉峰处的那颗朱砂痣却长去了额心。
    痣,还能这般随心所欲的移动?
    萧煜愣了两愣,在阿璃发现以前又不动声色的续上一盅茶水,顾自饮着。
    自尝了萧煜的厨艺,阿璃就再也不捉野物了,就连每日下山腰喂食的习惯也一并没了。每到开饭时辰,萧煜身边总会莫名多个人影来,望着锅里的食物直流口水。
    如此,他便成了她的专职伙夫了。
    这日饭后,他将黏着米粒的锅碗瓢盆全数朝阿璃面前一推,道:“我看你近日有些发福迹象,是该动一动了。”说罢,不给她推搪的机会便直直踱进洞内。
    阿璃一想,自己游手好闲许多日,再这般下去确实欠妥。
    松山只那一处荷塘有水源。洗净了那一通吃饭用具,望望那一塘开的正盛的荷叶,阿璃来了兴致,褪去鞋袜戏起水来。
    荷塘之上是一块石壁,爬满了爬山虎,绿澄澄的一片。在往上便是那一处空地,一抹白衣立在那儿,双目下视辨不出神色。
    凭三流的琴技高居天下第一琴师之师,这确有些不大说得过去。至于那颗朱砂痣,分明是假的。萧煜揉揉眉心,突地身边溢满了酒味。还未转身,‘啪’,一只手铿锵有力地搭在他肩上,打个酒嗝,那人道:“小,小煜,来陪前辈喝酒。”
    某人不动声色的躲去。
    良久……
    再良久……
    阿璃酒醒,睁眼却发现自己歪七扭八地趴在萧煜的石床上,一向整理的甚为妥帖的床褥也叫她扒的一团乱。她挠挠脑袋,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尽己所能的扒弄扒弄,左右瞧上一番,勉强可以入眼。
    爬下石床,一眼瞥见兀自立在桌上的酒坛子,伸手晃荡几下,空空如也。
    她吐舌一笑,活了这么些年如今才晓得自己酒量这般的……好。
    脑中倏地掠过几个片段,她恍惚做了些,出格之事?
    刷了锅碗回来,她口中干涩,于是一股脑儿的将摆在石桌边上那坛子东西喝的个干净,原本她也不晓得那里头装的是酒,喝下几口,整个人愈发的昏昏沉沉,再喝几口,整个身子都轻飘飘的。于是,她拎着坛子踉跄着踱进萧煜的房间。
    再接下来……似乎,好像,她在恣意妄为,意图带坏一位偏偏少年。在想回忆些细致的,却怎么也忆不起来了。
    她抖了两抖。
    一个深沉的脚步朝屋内踱进来。
    本想转身同他打个招呼,也好不失了前辈该有的风度。只是,双腿却不听使唤的直直矮身躲去了石床后。她藏的有些战战兢兢地,生怕一个不小心被他发现,如此就丢煞了脸面。那步子同平常听得不大相同,她向来揣不得好奇心,于是颤颤巍巍从石床后冒出个脑袋。这一瞧,瞧得她心惊肉颤目瞪口呆。
    他一张白净俊美的脸就出现在她的眼皮底下,吓得她一个没稳住跌倒在地。半晌不见他有何动静,她爬起来蹑手蹑脚的靠近。了不得不得了,方才一惊吓竟没注意到他一张脸苍白的吓人,满额汗珠如豆般大小呼吸紊乱身体还时不时地抽搐,她看的直发怵。喊过几声不见他答应,她一颗心咯噔几下,这可如何是好?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往后可上哪再找个不用付工钱的专用伙夫?
    伸手在他额间探探,凉的同冬日里的冰块一般。
    当年同爷爷在山上定居学艺之时,她记得爷爷提起过有一种药草是可以医治中暑之症的,她挽挽衣袖提上一个竹篓便朝林子里出发了。当下已是黄昏可日头却依旧那般毒,她被晒的有些口渴,绕去荷塘取上一些水。
    在林子里绕东绕西的几个时辰草药还未寻到天色便已大暗,索性有爷爷赠她的宝贝,一颗圆润光滑的珍珠在宁谧的暮色下射出柔和的光,映出几尺内的物来。
    都说万物皆有灵性,你要寻它时它偏躲着不叫你瞧见,你不寻它吧却巴巴地出现在你面前。
    寻得满身是汗黏黏糊糊,身乏体虚五脏空也,阿璃在心里将萧煜怨念了几百遍。
    待她寻药回来已是黎明破晓,锦鸡惯例的鸣过三遍山里的灵物也悉悉索索起来,没有阿璃喂食它们只得出洞觅食。
    一夜未眠她犯起瞌睡,打个盹醒药却熬得过了,索性凑凑还够一碗。
    她凑到石床前仔细端详端详,还有些汗水面色也不甚好呼吸倒是平稳了。她舒一口气,舀起一勺喂他。大约是没有喂人的经验,那一勺全数流进了脖子,又顺着脖子渗去了衣襟。
    萧煜略感不适的皱了皱眉。
    喝不下药这可如何是好?沉默一会,她仰头喝进一口,贴着那一张绝美的薄唇一点点的渡给他。
    他猛地睁眼。
    望着那一对黝黑深瞳里映出的自己,阿璃愣了两愣,终是‘咕噜’一口自己咽下了。
    半晌,他低哑道:“你……”
    她这才回了神,急急站直身子讪笑两声道:“这个,你别误会啊,前辈见你中了暑像是挺严重的所以熬了药喂你,我绝非要占你便宜的。况且你看老身已是一只脚迈进棺材的人了,怎会这般不正经呢?小煜你可千万别误会。”
    趁此间隙,他起来披了件衣裳。淡定道:“多虑了,你一个姑娘家尚不介意我更没甚好介意的。危急时刻能抛开男女之妨救我,萧煜感激不尽只是我害的非是暑症。”
    阿璃又呆了两呆,这年头还有对银发苍苍的老太太称呼姑娘的?含笑道:“小煜这般唤我委实不大得体,若是给旁人听见还道你有眼疾呢。既然你害的不是暑症这药也用不上了,我将它端了出去罢。”
    “好端端的一个姑娘怎的偏要弄成这个模样。”他在身后沉吟,言语间略带一丝惋惜之情。
    她顿了顿,正纠结着想个说辞却又听他道:“喏,拿去换上罢。”
    她转身之际瞧见他递来一个包袱,窥视萧煜一眼没辨出个所以,犹豫了一小会儿又干笑两声这才拎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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