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伴君轮回

27 第二十六章


松山地势极高,占地甚广。于山脚之下抬头仰望,巅峰隐没在一片云海当中。满山的松树常年碧绿,从山脚处起便依次排列,在中间留出一条羊肠小道,像是有人故意栽植一般。萧煜不解,转而问杨斟,杨斟答:天公造物,奇观也。一路走来,松香扑鼻,头顶是一片缭绕的云雾偶尔飞过几只不知名的莺雀,发出几声清脆的鸟鸣声,脚下时不时的窜出几只松鼠,见了人类也毫无畏意。循着小道走了许久,夕阳西下,西边天染上一层火红,灼的刺眼。又是许久,天色渐暗,一轮明月悄悄地爬上了头顶,月光在空中逐渐的晕染开一道光圈。
    一抬头,星星仿佛触手可及,萧煜四下望望,道:“都到山顶了,令师人呢?”
    山里的温度有些偏低,杨斟搓搓手道:“别急嘛,就快到了。”顿了顿,又道:“我们可是有言在先的,我带你找我师父,你把琴谱送我当报酬,你可不能出尔反尔。”
    “待我见到了令师一定兑现。”
    又绕过几处,眼前地势宽广平坦,有一个石洞,洞外是一张石桌和几张石凳,石桌上摆着一个瓷壶和一个瓷杯。
    杨斟指着那儿笑道:“你看,到了。”
    洞内有微暗的光,杨斟带着他进去。石洞很深很大,有几条岔路。杨斟娴熟的带着萧煜东拐西绕。光线渐亮,萧煜发现这里的石壁比外头的光滑许多,仔细看去,还能发现一些若隐若现的壁画。
    杨斟在一道石门前停下:“就是这里。”
    萧煜点点头,杨斟伸手在石门边按了一下,石门被顿时移开,一道光线折射出来,恍如白昼。萧煜抬脚进去,一回头却发现杨斟愣在原地:“你发什么愣呢?”
    杨斟挠挠额头,吞吐道:“我,就不进去了,你把琴谱给我,我们就此拜别吧。”
    看他的神情有些不对,萧煜眯眼看他,笑道:“莫非,你怕?”
    杨斟支支吾吾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杨斟!”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铿锵有力。转瞬间,白影出现在面前。萧煜打量她一眼,满头华发,眼角布满老褶,左眉峰处还有一颗朱砂痣,甚为明显。
    杨斟转身就逃,却被那人抓住发丝,动弹不得。
    “你竟敢骗我!看我不把你大卸八块丢进山里喂野狼!”
    杨斟求饶道:“小师父,手下留情啊,这可是真发。”
    “师父就是师父,把小字去了。”
    “好好好,师父师父,您老快撒手有人看着呢。”
    经杨斟一说,阿璃这才发现萧煜,一松手,问道:“小斟,这是谁?”
    萧煜上前一步,颔首道:“前辈,在下萧煜。今日上山只为向前辈求曲。”
    前辈?平生第一次被人称呼前辈,阿璃心花怒放,暗自得意。清清嗓子,理理衣衫,摆出一道前辈的架势,慈眉善目语气委婉道:“好说好说,小煜想听什么曲子?”
    小煜?萧煜嘴角抽搐。
    杨斟在一旁暗自抖肩。
    阿璃见他二人表情有异,补充道:“老身已经是个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人了,称呼你小煜,那是老前辈给你的昵称,你们不觉得这样可以拉近距离吗?”
    萧煜轻咳一声,尴尬笑笑。
    杨斟仰望洞顶,做思考状。
    当日,因时辰已晚萧煜求曲未果。次日,那位前辈却好像忘记了一般,绝口不提。萧煜忍不住向她提及,她望天良久,问道:“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萧煜对她的问题甚为不解,看看杨斟,杨斟摇头表示不知情。他思索思索,世子这个身份确是称不上是个工作,于是答道:“在下,没有工作。”
    闻言,阿璃兴奋道:“那就是无业游民了?”
    杨斟顾自饮茶,对此习以为常。
    萧煜愣了愣,看她的眼神似乎像捕到了猎物一般。半晌,笑道:“前辈要这么理解,也无妨。”
    阿璃拍手道:“如此甚好!小煜,只要你肯留在这里陪我三年,我就如你所愿。怎么样?”
    要陪这样一个老妇人三年,萧煜一想起就满身疙瘩,他提议拿银子作交易,可阿璃道:“这深山野林的,拿银子何用?”萧煜一想,着实无用。又提议,或者她有何心愿他可以帮她实现。阿璃对这个提议甚为满意,一拍手,道:“好!就是让你陪我三年!”
    杨斟看着萧煜那张愕然的脸,开怀大笑,他的如意算盘总算是打成了。随后,他向萧煜伸手拿琴谱。萧煜从怀中掏出一本蓝面簿子递给他,道:“这就是琴谱,看你有没有这个天赋琢磨出来了。”
    杨斟一甩额发,道:“天下还没有我杨斟看不透的琴谱。”
    萧煜强忍笑意:“杨兄大才,是我多虑了。”
    杨斟拿了琴谱,避开了阿璃孤身下了松山。一路上,看着手中那本残破不齐的琴谱只觉有些眼熟。
    已是中午,日头挂的正高。萧煜从山顶闲转一圈回来正巧碰上怀抱一只野兔从山下回来的阿璃,那模样看起来委实有些风尘仆仆的味道。
    他望一眼窝在她怀中,温顺的就如家养一般的小家伙,迟疑道:“这是,前辈的宠物?”
    阿璃愣了一愣,随即笑道:“不是不是,这是你我今日的午餐。”
    萧煜那一对姣好的眉形徒然一抖,淡淡的应了一声。
    几日后的某个夜晚,就着月光萧煜在石桌后头自斟自饮,眼角瞥见阿璃折来几支树杈,又动作娴熟的将方才已切好的野味插上。燃起一堆火,树枝‘噼啪’,火光艳艳,滴下一滴油渍冉起几缕白烟。
    连日来,三餐食肉,身体堪虑啊。
    面前多出一块肉来,油滋滋的。她道:“喏,快吃吧,可香了。”
    萧煜接过瞅了它半晌,说来对这伙食已着实没了胃口:“前辈一向只吃这些?”
    她拨拨火堆,跳出几颗火星子。嘴角溢出点油渍,阿璃抬手抹去,道:“是啊,我一向只吃这些的。小煜吃不惯么?”
    多日被唤作‘小煜’他已然习惯。一双眼睑微微下视,望着那油渍不间断的滴下伸手挪挪茶盅,一轮皎月恰好落在杯中泛出银光。“前辈每日追着这些山野灵物,不怕有何危险?”
    阿璃正吃得津津有味,满嘴油腻道:“不怕的,它们很温顺,饿的时候随手捉一只便好。”咽下一口,她又道:“再说了,它们若是兽性大发,也是近不了我的身的。我身上有我爷爷给的护身之物。”
    对于那护身之物他倒没多大兴趣,只是那‘温顺’一词……普天之下怕也只有她会这般形容山林猛兽罢?他道:“野物多凶猛,前辈怎的说它温顺,莫非这松山的野物同别处有甚不同?”
    烤熟了最后一块肉,她洒上一些土熄了火堆,边道:“没甚不同,只是我同它们有些交情罢了。”
    她似乎总能语出惊人,同野物有交情?这岂非荒天下之大谬?萧煜扫视她一眼,手中的那份晚餐依旧没动分毫。见他的表情有些不信,她又道:“每日一早我都会去山腰给它们喂食,日子一久他们自然就温顺了。你怎么还不吃?还是,明日前辈给你换种野味尝尝?”
    他一双睫毛‘唰’地一扇,扯扯嘴角,看似有些惊恐,语气却淡然如旧:“不必了。”
    夜深,山里传来几声狼嚎,如恶魇一般令旁的灵物屏去声响。
    圆月逐渐西移,藏进云后,只周边露出一抹淡淡的黄晕。
    松山之巅有一处甚是宽广的空地,没有松木亦无灵物出没,只一块硕大的青石屹立在那里,历经风雨百年不催。石身在岁月的洗礼下被磨得光滑平整,纵是漆黑的夜也泛出一丝荧光。
    山里的日子异常闲暇,除去三餐和听曲他从不同她多作相处,只是独自在山里转转。山风从耳边掠过,带起一丝发。他深吸一口气,回想数日间的每日一曲,他晃晃脑袋,那琴音委实不如狼嚎声悠扬悦耳。如此这般的琴艺,装是装不出的,可杨斟怎将她唤作师父?
    锦鸡鸣过三声,一轮红日从东海一岸徐徐升起,洒下遍地金光。
    石洞没有窗子,整日里燃着烛灯,烛油溶了又凝了,反反复复。
    待她醒来早已日上三竿,鼻尖有一股香气层层萦绕,久久不散。简易的梳洗一番,她三步并两步的朝洞外迈去。愈靠外边,气味愈甚,引得她腹内馋虫大闹五脏庙。
    他盛起一锅粥,稳稳地置于石桌上。边盛上一碗边道:“前辈,来喝点粥罢。”
    阿璃两眼放光,几步上前接过他递来的一碗粥,闻上一闻,再喝上一口,赞不绝口:“小煜,你从前可是厨子?”
    都道,自己动手可保衣食无忧。确是言之有理。这段时日,整日吃的油腻,连轻功都有些不比从前,为了这些用物来往山上山下竟花去整个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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