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月笼

第29章


  他竟然还记得去宣和殿的路,将剑伸进每一个阻挡了前行路途的人的胸膛,一路下来,双眼早就杀地赤红。
  宣和殿,他终于见到了那个人,将剑指向他的鼻尖。
  康思鸣的眼里闪过一丝错愕,最终软化下来,转为一片沉痛。
  “昭儿,是我的昭儿回来了!”
  那一刻他只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记得他的名字,叫他昭儿。
  但舅舅就在宫外,还有无数条怨灵阴魂不散地盘旋在他的脑海里,他用力抽回剑,跳上屋顶,不辨方向往前狂奔。
  他不敢去见舅舅,直跑得前方再也没有了路,一堵高崖静静地横亘在他面前,也许这便是宿命,他挣扎犹豫一个时辰,终于下定决心,纵身一跃。
  醒来时,他一度以为自己升上了天堂。生平第一次对头顶的神明生出一丝感激,他早知自己恶行累累,上天却网开一面,没让他下十八层地狱历经天雷地火、也让他下刀山上油锅。
  他来到一个全新的地方,有了新的名字-----阿呆,新的身份----萧清痕的贴身护卫。
  他不再有舅舅督促没日没夜地练武,起初那些怨灵不时在脑海里发出尖利的叫声,却被一个女孩子轻松化解了。只要呆在她身边,看着她瘦弱倔强的背影,他的心就不再战栗害怕。
  萱歌一直静默地守在一旁,过了很长时间,她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袖子,“殿下,我们还是回去吧。”
  “我想进去看看。”兜兜转转一圈,他还是回到了这里,双眸染上一丝水汽,回来究竟是对还是错,他其实并没有想地很明白。
  萱歌踌躇了会儿,握住了他的手,“如果避不过去,不管前方有什么,我都会陪着你勇敢地去面对。”
  “萱歌,你为何对我这么好?”明昭低头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问道。
  她笑了笑,“也许是因为你的母亲是我的堂姊的缘故,也许是因为我是您的贴身婢女,护你安全周全本是分内之事。”
  “唔!谢谢你!”他拉着她的手,发现正门外的侧门时虚掩着的,有宫人出入,便从那个地方走了进去。
  他愕然立在原地,眼前是一个花园,连里面种植的鲜花都和十六年前一模一样!
  明昭牵着她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小径上,一个身姿佝偻、一头白发的老婆婆正在吃力地从井里汲水。明昭见状松开她的手,走到井旁,拉住绳子往上提。
  “谢谢小哥!”老婆婆的脸要比她的头发年轻很多,明昭看她的脸,最多四十来岁的模样。她当然也看清了他的脸,突然扔了桶,脚步仓皇后退,同时惊声尖叫起来:“有鬼!鬼啊!”
  事出突然,明昭和萱歌都愣在当地,待他们反应过来,老婆婆随手抄起一根扁担,朝着他的头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拍去。
  鲜血顺着他的额头流到了扁担上,她突然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萱歌急忙赶了上去,摁着他坐在一个石凳上,用水润湿手绢洗净他的额头,又上了些随身携带的药末。
  “殿下,奴婢有罪,没有保护好您!”她的声音有丝颤抖,几乎要哭了出来。
  明昭尚在浑噩中,全副的精力被老婆婆满面的泪痕所吸引。她垂足顿胸地哭着,蜡黄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一丝残忍的微笑。
  “是她!是她!”他神色痛苦地看着那浑浊的双目上一双阴冷的眸子,嘴里不住呢喃:“是她!是她!”
  
第三十七章 夜入皇宫
更新时间2012-9-1 10:00:59  字数:2195
 “公子,我们走!”萱歌用力将他扶起,拉着他艰难地走了出去。她却不知道那突发的小事故已经勾走了他的魂,任凭她医术精湛,却无论用多少药石都拉不回来。
  他开始自言自语,魂不守舍,经常呆在一个地方,一坐就是几个时辰;他每晚接连不断地坐着噩梦,每次都在窒息的边缘醒转过来。
  萱歌不敢怠慢将情况禀告给康思鸣。
  永帝派去成批的太医,太医见他目光涣散,以为是受了惊吓的缘故,下了几味安神压惊的汤药,连服了几日,症状没有得到丝毫缓解。
  有一天他突然半夜从床上坐了起来,满屋子地找剑,急得萱歌紧紧拉着他的手、苦苦哀求。
  “舅舅,您不要打了!我这就去皇宫,去宣和殿,去杀康思鸣!”他的目光满是乞求和哀怜,萱歌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吓得一片惨白。
  “殿下!公子!您醒醒啊!”她是医师,对于这种状况,却已无计可施,只得疯狂地摇着他的胳膊,以期将他从梦中摇醒。
  “是不是你拿走了我的剑?快把剑给我,不然我杀了你!”他突然间像换了个人般,目光阴沉地瞪着她,浑身充满戾气。
  萱歌突然哭了起来,用手点住他全身几处重要的穴道,将他的头靠在自己的大腿上,坐了一整夜。
  天际露出第一丝鱼白,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将他放到床上,一双鹰鹫般的眸子倏然睁开冷冷盯着她,“你点穴的手法确实很奇特,但对我一点儿用都没有!”话音刚落,他手指如灵巧的蛇,吐着猩红的信子,缠住她的咽喉。
  “公子!我是萱歌,我是萱歌啊!”她神色痛苦地看着他,眸子里闪过一丝绝望。
  喉咙里传来一阵阵焦灼感,她感觉自己就快要窒息了!
  “你这个逆子,快住手!”皇帝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身旁的几名暗卫快如闪电攻上前,趁其不备,合力将他制服。
  “康思鸣!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他全身透出强烈的杀气,双目血红,身子剧烈地扭动着。
  “不要手软,打晕他!”康思鸣神色疲惫地下达命令。
  萱歌看着他委顿在地上,忍不住跑过去,嘤嘤地哭泣起来。
  “难道他注定每隔一段时间就发作一次,永远都没有终止了吗?”康思鸣喃喃说道,不知是在问她,还是自言自语。
  白萱歌几乎见证了他每一次发作,开始以为是早年练功走火入魔所致,她先后花了三个月的时间理清了他体内的真气,却对他的病一点作用都没有。
  “萱歌,你是医师,可否告诉朕,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奴婢愚钝,看不出病因所在,只是、、、”她犹豫着,不知要不要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只是什么?”皇帝终是叹了一口气。
  “殿下曾在秋褚宫发过一次病,却被宫主萧清痕制住了,也许她有法子稳住殿下。”
  “你的师傅仙游归来了吗?”如非不得已,他不愿让外人插手儿子的病症。
  “师傅行踪飘忽,一年中大半时间都在谷外,甚少回来。”
  “那么你去负责安排将萧清痕带进皇宫,但不要被外人发觉,朕再发一通命令,吩咐举国的暗卫找寻仙师的踪迹。”
  “是!”她恭敬说道,眼见着他全身被绑上粗厚的铁链,蜷缩成一团,孤零零地躺在床上,就觉得分外难受。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她换上一身夜行衣,带上两三个侍从,快马加鞭奔赴幻月山。
  她先用暗号叫出绿萝衣,问明萧清痕的去处,时已亥时,她仍在桃林不知疲倦地挥剑练武。
  地上燃着一堆火,山风呼啸,剑影翻飞。
  “萧宫主,好久不见!”她径自扯下面纱,飘然掠到她跟前。
  “白姑娘?”萧清痕皱了皱眉头,“有事么?”
  “恕我冒昧了,我家公子出了些意外,急需姑娘,但此事不宜惊动别人,故萱歌斗胆请姑娘随我去一趟。”
  “他出了什么事?”
  “这、、、”她犹豫了一下,“一时半会儿我也解释不清楚,不知宫主可否移步?”
  “你若没有充分的理由,我为何要走?”萧清痕傲然挺立着,不为所动。
  “他的病又发了。”萱歌神色黯然,眸子里星光点点,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哭出来。
  “你是医师,他犯病关我何事?再者我也无能为力。”她依然语气冷淡。
  “就算我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你也不会答应的,是吗?”白萱歌多少知道些她的脾性,索性将心一横,深吸了一口气,神色痛苦地道;“他和阿呆是一个人。”
  “带路吧!”萧清痕收了剑,施展起轻功飞下山,骑上快马,挥鞭猛抽,马儿吃疼,快速奔跑起来。
  她们在皇宫外换乘轿子,拿着皇帝的令牌无声无息地走了进去,萧清痕一路拧着眉头,即使进入皇宫,也没再张口问一句。
  “实不相瞒,我家公子是当今皇上的仲子康明昭,由于早年一些缘故流落到民间,皇上一度以为他死了,见这个儿子失而复得,自是分外高兴,却没想到他就此成了笼罩在我们头顶的一块心病。”
  马车上放着一个木桌,桌上摆着一套完整的茶具,萱歌坐在她对面,垂下眼睑,双手紧紧握住一个茶杯,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
  清痕却没怎么听她的话,心里思索着其他的事。既然他就是阿呆,为何一开始要以“公子昭”的身份与自己相认,为何要花一百万两重金却只要自己,为何要以秋褚宫的统辖权为条件给她三年的自由,又为何以阿呆的身份重新回到自己身边,两个月后又决然离去?
  她突然发现,两人虽然相视六年,她并不像自己以为地那样了解他。
  马车平缓地停了下来,萱歌跳开帘子,请她先下车。
  她们已身处碧霄宫,眼前的楼宇比萧雅轩要气派豪华百倍,她不由想起自己每次于萧雅轩办公的时候都觉得房间里充斥着无尽的空虚,不知阿呆住在里面会不会感到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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