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梯王后

“你在想什么？表情像一幅画？”齐昂凑过来，揽住正在院子的石凳上发呆的徐若桃。
    今天的生意一般，但是和乐融融的家庭气氛却刚刚好，有点幸福的味道。徐若桃忙碌了一天，晚上把辛迪哄睡了，抽时间坐在院子里赏月。每当这种时刻，就会不由得想起雷洁普的脸，或许他现在也靠着自己的妹妹看着同一片天空吧，这样想着，心里某个地方就莫名其妙地抽痛起来。她晃晃头，甩掉自己的□□。
    “真的很像一幅画……”齐昂摘掉她头发上粘着的不明物体，捏在手里看了看，好像是花瓣一样的东西。他揉捏了一下，瘦弱的花瓣就蜷成了一团。
    徐若桃拔回扎在月亮上的眼神，歪头望着正盯着被揉烂的花瓣沾沾自喜的怪人。伸手给了他一拳，正中脑门。
    齐昂“嗷”的一嗓子，仰天长啸：“你干嘛打我？”
    “你的样子很猥琐，污染了我的视线！”徐若桃站起来，嫌弃地拍着身上的尘土，仿佛灰尘就是齐昂。
    “我发现一个问题。”齐昂揉着受伤的脑袋，慢慢靠过来，拉住她正在逃脱的手，“你只有对我才这么粗暴！”他眨眨眼，笑容宛如秋天里盛开的太阳花。
    徐若桃面对这样的脸，不禁疑惑，明明长着一张天人共愤的帅脸，却处处为所欲为，真是浪费了神灵的恩惠。她伸手过去，扯扯他的脸皮，居然想起了《画皮》这种惊悚的电影。
    “你不会是什么妖孽变化的吧！怪不得我每次问你是为什么穿越的，你都不回答我呢！”
    齐昂愣了一下，显然还沉浸在刚才的话题里难以自拔。
    即使相处了这么久，他还是不习惯徐若桃的思维方式，永远那么没有规则，想到什么马上就会说出来，完全不经过大脑，也或许是懒得经过大脑。
    他摇摇头，摆脱她的手指。
    “我要是妖孽，那你就是佛祖了！”
    “什么意思？你是想说我是你的克星？还是想说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我又不是孙悟空！”
    齐昂翻了一下白眼，黑白分明的眼睛美妙地弯到一边，挤出一个傻兮兮的笑容。
    徐若桃对于这些没有特殊意义的谈话渐渐厌恶起来，她迈开腿，准备撤退。
    齐昂欠起身再次拉住她的手，嚷道：“你就不能耐心的陪我说会儿话？”
    “我没有义务陪一个脑子不清楚的白痴闲聊！厨房里的事情还没有忙完呢！”她甩甩手，依旧是厌烦的眼神。
    齐昂颇为受伤，他扬起脸，眼睛里化开浓浓的委屈。他苦恼地垂着头，玩弄徐若桃的指甲。她的手纤细却不柔软，指甲很硬，但是皮肤滑腻，摸上去有点凉凉的感觉，让人心旷神怡。
    “放开我！”徐若桃抽手，结果力道不够，反倒因为惯性栽进了他的怀里。脑门接触到宽阔的胸膛后，有些生硬的疼渐渐扩散。她扬起脸，表情冷淡：“你确定要我陪你聊天吗？”
    齐昂点头，搂着他的手紧了紧。怎么说，这个拥抱也算是自投罗网。
    “那好！”徐若桃没有挣扎，她微微抬起下巴，瞅着脑袋上方月光中亮起的笑容，“我提问，你回答！”
    “这样不公平！”齐昂脑袋反应很快，嘴也不吃亏，马上提出了抗议。
    “那你也可以问我！”徐若桃像哄孩子一样讨价还价。
    齐昂点头，抱着她坐回石台，把她放置在自己的膝头。
    “第一个问题，你到底是怎么穿越的？”
    “参加了一个聚会，回家以后推开门一脚踩空了，然后醒来就是这个地方了。”
    “什么聚会？”
    “网友们的cosplay。”
    “哦！”徐若桃转转眼珠，她在回忆。自己貌似也是同样的情况，难道那场聚会后，大家都穿越了？
    “你在聚会上见过我吗？长着翅膀的那个女神！”
    “那是你啊！”
    齐昂马上感慨，然后苦涩地笑了笑。嘴角晕开的弧度怎么看都很凄凉，他或许也想起了曾经的自己。毕竟，他们都没有了亲人朋友，一切都已经从头开始，命运早就已经逆转。
    徐若桃沉默了一会儿，从他的怀里掏出手臂，随意掸在了齐昂的肩膀上。
    “好远的记忆啊！咱们都老了！”她感慨地叹气，呼吸不偏不倚地喷在他的额前。
    温暖的呼吸吹散了脑海里那些关于回家的眷恋，齐昂抬起眼，像是要取暖一样贴近了她的身体。
    “嗯！第二个问题，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徐若桃对于他的靠近没有在意，好像习惯了一样。
    齐昂望着眼前透亮的眼睛，突然涌起一股滚烫的心绪。这个人，好像一面镜子，折射出自己的摸样，他们在灵魂的深处产生了共鸣。他缓缓伸手，扣住她的头。
    四目相视，一个是含情脉脉，一个却是爱理不理。他顿了一下，撑起嘴角，“未来，我想娶个老婆，生一窝孩子，然后共享人世繁华。”
    “不用策马奔腾？”徐若桃调侃，笑容暗淡。
    齐昂挑起眉，不解。
    “不是《还珠格格》的歌词吗？让我们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徐若桃耐心地解释，却是开玩笑的语气。
    齐昂的表情马上倒了下去，他收起温和，转而冷冷地问：“你是在调侃我？”
    “嗯！”她点头，丝毫不惧怕他的变脸。
    “我是认真的。”他眼角的余温慢慢散去，澄亮的眸子里，泛开受伤的涟漪。
    齐昂扣住她的脖颈，拉向自己，几乎要重叠的脸被说话时卷起的呼吸弄得很痒。
    徐若桃挣扎了一下，想要伸手挠挠痒。手心里却盛满了对方的温度，他抱着她，完全霸道地力度。
    “你不是也总调侃我吗？怎么我说了半句，就生气了？”徐若桃放缓语气，显出求饶的态势。
    齐昂没有松手，他的眼神像仙人掌的刺，很是扎人。
    “我只问你一遍，你听好！”他的话没有余地，决绝的可怕。
    徐若桃点头，顺从地挤出半个微笑。
    “你在等谁？”
    “嗯？”
    徐若桃果然没有听清，她诧异地瞪圆眼睛，望着面前脸色更加难看的人。
    “这个滑稽的蛋糕店为什么非要开在苏美尔？为什么你那么努力地宣传自己的产品？明明是一个逃跑的猎物，为什么会不畏惧再次被抓回去的命运？我只能说，你在等那个人。”齐昂的睫毛很长，呼扇起来的风好像会刮到她的眼睛。他们保持吞吐彼此呼吸的距离，长长地对视。
    徐若桃松了口气，慢慢挺起身，笑着反问：“你都知道还问我做什么？”
    时间已经发酵成淡淡的硝烟，一触即发的战争正在击鼓呐喊。
    齐昂瞅着她的眼睛，仿佛要看穿灵魂。他勾起嘴角，变回玩世不恭地痞样儿，“你有多爱他？”
    “是你不能理解的爱。”
    徐若桃回答得很快，而且没有停顿。她的语速，已经体现了自己的心。
    齐昂的鼻子里喷出一股不屑，他抽出那只攥着她手腕的手，挑起她的下巴。除了眼神，他们没有任何交流。
    她死死地盯着他，他狠狠地瞅着她。两个人，就像两尊雕像，谁都不愿意打破沉默。
    终于，房间的门里慢慢晃出一个瘦小的影子，揉着睡眼的辛迪站在门口，低低地喊：“叔叔，我要尿尿！”
    仿佛一条绷得很紧的松紧带，哗啦一下断掉了。徐若桃和齐昂双□□了出去，歪歪扭扭地停在对方的视线里。
    齐昂首先憎恨地瞅了一眼气氛破坏者，他跑过去，扛起辛迪的身体冲进卫生间，在一阵乒乒乓乓的撞击中，结束了报复。
    辛迪哭丧着脸，瞅着院子里惊愕的徐若桃，然后“哇”一声哭了出来。他捶打着齐昂的手臂，嚷道：“叔叔打我！”
    徐若桃奔过去，从齐昂的手里抢下孩子，嚷道：“你不要发神经！”
    “我发神经？”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尖，然后不屑地翘起嘴，将眼睛的轮廓进化成菱形，反驳道：“我真是神经了才和你这种没有良心的家伙藕断丝连，我警告你，我齐昂得不到的东西，宁愿毁了也不会让给别人！”
    “随便！”徐若桃抱稳怀里的小人，揉着他的头发，遮住耳朵，“我也警告你，我徐若桃不喜欢的东西，倒贴多少钱都不要！”她狠狠地砸出这句话，飞快闪进了卧室。
    空旷的月光下，齐昂脸色漆黑。他瞪着眼，视线所到之处几乎被焚烧殆尽。他攥紧拳头，几乎听见的咬牙切齿的声音。
    哪有男人活得像他这么窝囊？
    卧室里，徐若桃狠狠地砸上门，又锁了三道锁，然后才把辛迪安置在床上，温柔地安慰了几句。辛迪回归平静，展露笑容之后，她起身收拾行李，嘴里还在嘟嘟囔囔地念叨：“烂人，世界无敌大烂人。莫名其妙，神经兮兮……”
    在包袱里塞进最后一件值钱的器物后，她回头冲床上惊魂未定的辛迪解释：“咱们离开这里，我就不信，自己一个人能饿死？哼……”
    她跑过去抱起孩子，冲到院子。本来以为齐昂会来挽留，至少也会奚落她一下，但是，院子里却空无一人。
    徐若桃靠着大门，恍然大悟般回想起齐昂的狠话。看来，他是认真了。此地不宜久留，没准他已经跑到地塔纳那里告密去了。她抬头瞅着朦胧的夜色，突然检讨起自己的人品。究竟是惹到了哪路神仙大姐，总是遇到这些占有欲庞大的奇怪男人。难道，她的人性光辉已经达到了老少通吃的地步？
    微凉的月色轻轻摇曳，徐若桃低下头，苦恼地对辛迪说道：“孩子，你长大了可千万不要爱上我，我受不了了！”说罢，快步走到门边，借着门缝窥探外面的动静。乍看之下，院外一片安静。她半放心地从门缝里鬼鬼祟祟地钻了出去。
    宁静的夜晚，月亮也像是造势一样躲进了乌云。徐若桃紧紧怀里的力道，回头望一眼身后低矮的房子，她以为自己会哭，她以为自己会留恋，但是，她居然什么感觉都没有。就像齐昂所说，这个地方是她留给穆尔西里的讯息，她一直等着他的到来。
    但是，她等不到了。
    徐若桃调转身，刚要闪进已经黑下去的巷子，脖子就被人扼住。她冷不丁地竖起汗毛，郁闷直冲脑门。
    这么快就要被抓回去了？难道她的逃亡生活就此画上了句号？还是说，这些天的努力都只是自娱自乐的嘲笑？
    不管哪样，都让她觉得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