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客厅里的就是袁昭的爸爸袁烈。袁昭的五官更像他的母亲,而眉眼间偶尔流露的锐气毫无疑问遗传自他的父亲。
田蓉的形象在项曼曼的预想之内,而袁烈,实在和项曼曼的想象有点出入。相对于袁昭的个子来说,他的爸爸应该也很高大,可是目测袁烈只有一米七多一点,干瘦的老头。眉毛很浓,眼睛不大,目光有神,板着脸,在一群说笑的女兵中间,好像在走神。
李丹一进门就喊了声“伯伯”,那群女兵停住了说笑,都站了起来,个个笑靥如花:“田老师好。”
田蓉点点头。
这边袁烈铁板似的脸难得露出一点笑意,看着坐到他身边的李丹:“回家了?这回多住几天。”
“老袁,这是曼曼。”田蓉拉着项曼曼在袁烈另一边坐下,几个女兵站起来让出位置,不动声色打量着项曼曼。
“伯伯好。”项曼曼问好。
袁烈很直接盯着项曼曼,目光有点令人发憷,项曼曼微笑都僵硬在脸上了,他也没吭声。周围一群女兵静静看着这一幕,鸦雀无声。
“伯伯,曼曼姐的爸爸也是当兵的,你忘了?”李丹适时提醒,亲热地倚着袁烈。
袁烈板着脸问:“你爸叫什么?”
项曼曼一顿,这语气很不客气,对她就算了,她是晚辈;对她爸这样让她心里不舒服。可她知道当兵的常常这么直接,不一定是恶意,还是回答了:“项天宏。”
袁烈皱了一下眉,好像想起来,转头不理她了。
田蓉责怪说:“你真是年纪大了,丹丹那天还说过的,这就忘了?”
袁烈“哼”一声,对那群女兵一挥手:“继续念!”
其中一直拿着一沓报纸的女兵看了看田蓉,不知如何是好。
田蓉先对项曼曼说:“她们都是我们文工团金花,有空就来陪我们老人聊聊天,解闷儿。”
女兵们都很机灵,这时纷纷告辞,田蓉没有挽留,笑着说:“有空过来玩啊。”
她们齐声应着,临走一个圆脸女兵拿起报纸,笑着说:“田老师,军报又登了袁队长的事迹,我们看了都兴奋得不得了,太有传奇性了!”
“是吗?”人一走,田蓉微微皱了皱眉,疑惑地问袁烈,“小昭的事上报了?”
项曼曼也记得这次较量我国是压下去没提了,毕竟如果国际上传言周边国家全都和中国对着干,实在不是件光彩的事。
李丹拿起报纸飞快扫了一眼。说:“是人物专访,哇,还是连载?”
袁烈不满地一挥手:“他有什么本事可夸奖的?还接受采访,沉不住气!”
田蓉没理会袁烈,带着几分惊讶拿出眼镜:“在哪?我看看。”
李丹指给她看。田蓉拿过来,和项曼曼一起看,李丹也过来坐在沙发边上。二版上的专栏,叫“和平之鹰”系列人物报导。
有袁昭的两张照片,一张正装标准大头照,表情严肃;另一张大概是袁昭训练休息时坐在草地上的照片,黑黑的脸,表情很冷酷,英气勃勃。
袁烈继续表达不满,大概刚才在一群外人面前也不好发泄:“把他夸上天了还!那个臭小子!”
项曼曼职业习惯,看文章一目十行,看到下面有一段是介绍袁烈管教袁昭的,便笑着说:“伯伯,这边还写到您呢,说是棍棒底下出人才。”
“那些记者写的东西……”袁烈不屑一顾。
项曼曼发现袁昭的爸爸比自己的爸爸难伺候多了。她爸内心多单纯啊,找着机会多夸几句,很快就不生气了。这一位,油盐不进,项曼曼觉得真是名不虚传,也就不接话了。
李丹忽然“呀”了一声,抬眼看了看项曼曼,又不说下去,项曼曼不明究竟,只好装作没注意。
饭做好了,李丹看着满桌子的菜,惊喜地说:“好多我喜欢的菜!”
田蓉笑着说:“就是为你们回来准备的嘛。曼曼,别客气啊,这些菜是这边的口味,好久没吃,能吃得惯吗?”
项曼曼其实最不习惯和陌生人吃饭,吃也吃不好。这回她想通了一点,看着袁烈的态度,索性破罐子破摔,而且,这些地道的南方菜,很多都是她怀念而没吃到的,还真勾起她的食欲:“好久没吃了,还真想吃呢。”
一路上紧张消耗了不少体力,项曼曼很饿,吃了满满一碗饭,居然还加了一点。李丹吃了半碗饭,嚷着吃不下了,袁烈说:“怎么回事?吃这么少。别学那些娇娇气气的,减什么肥,多吃点!”
田蓉劝他:“丹丹不想吃也别勉强,她肠胃不好,喝点汤吧。”又对项曼曼说:“曼曼吃饭还不错。”
项曼曼没想到这回歪打正着,赶紧老老实实说:“其实平时我吃的也不多,可能是饿了,而且这些菜好吃。”如果让她每餐都这么撑着就麻烦了。
袁烈看了她一眼,总算主动说了句话:“你就该多吃点,太瘦了!”
项曼曼哑然。
吃了饭,项曼曼整理行李,把项爸项妈准备的礼物拿出来,说了一会话,项曼曼委婉提出自己去招待所住,这是项曼曼没来之前和项爸项妈商量好的,觉得就这样住进袁昭家里不合适;。看到他家里人来人往,项曼曼更坚定了这一点。田蓉看她坚持,便没有再说什么:“现在要不要休息一下?”
项曼曼是挺困,想了想,还是决定去袁昭那儿,田蓉理解地笑了笑,叫司机送她。项曼曼顺便把行李箱也带上。
出了门,项曼曼才算是真的放松了。放眼车窗外,草木花树,姹紫嫣红,又亲切又陌生。路两旁郁郁葱葱的果树,项曼曼想起秋天整一栋楼里的孩子在门口摘龙眼的热闹情景,轻轻笑了起来。
到了地方,司机要帮她把行李箱提上去,项曼曼笑着摇摇手:“谢谢,我自己来。”
她兴冲冲踏进一楼大厅,猜测这时候袁昭是在午休呢,还是在辗转反侧。电梯正好打开,里面的人步子匆匆,项曼曼刚到门口还没站定呢,差点儿被撞着。
“对不起!”两人一起开口。
女孩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看项曼曼,说:“是我撞了你。”
“哦,没关系。”项曼曼笑了笑,她习惯了说“对不起”,被朋友批评过,说不要动不动就“对不起”,要遇着无赖,明明知道不是你的错,也能借此揪着不放,讹你一场。
没想到还真遇上较真的,但人家是为“正义”较真。看起来这个女孩子和她差不多大,漂亮又精神的短发,黑色及膝连衣裙,眉修长乌黑,眼睛明亮,鼻子秀挺,显得直爽大气而不失女人味。
短发女孩没再说话,转身走了。
项曼曼来到袁昭的单人病房。病房里空着,护士还记得她,说袁昭去做常规检查去了。项曼曼在房里等了一会,实在太困,趴在沙发上打盹。
袁昭做完了检查,一出门就看见等在厅里的记者,他微微皱了皱眉。
“不好意思,还想采访你几个问题,可以打扰一会吗?我到病房去了,护士说你在这儿。”女记者微笑着问袁昭,眼里透着几分慧黠。
袁昭想了想,淡淡点点头。采访这种事他一向都是敬谢不敏,可这名记者是杨参谋介绍来的,别的事不提了,这个就多少要给几分面子。
上次和她聊了一会,这记者挺敬业,也比上回政治宣传部撰稿的记者有个性,袁昭也就没拒绝。
“还是到病房去吧?毕竟你还在养伤。”女记者很会为人着想。
袁昭回到病房,护士告诉他有人在房间里等他。
袁昭开门一看,是项曼曼,趴在沙发上睡着了。他翘起了嘴角,正要走进去,想起采访的事,关了门转身说:“我们到隔壁休息室去吧。”
女记者也不多问,笑了笑跟他走进公共休息室。
“问题有点冒昧,你不会介意吧?”女记者打开笔记本,也不绕圈子,开门见山。
袁昭现在想的是快点结束采访,项曼曼还等着他,也爽快:“问吧。”
“听说,你读书的时候可是逃学打架的有名人物?”女记者直言不讳问起他当年的劣迹。
袁昭一挑眉峰。
这个记者上次采访主要了解特种部队的精神面貌和训练内容,这一回探问起他以前的事了。
袁昭不避讳这些事。只不过,他一直觉得自己人生里,最蠢的就是“江湖生涯”时幼稚的心态。他对自己打架做老大的经历不后悔,为自己一头热血只会胡闯乱砍感到羞耻。义薄云天,无所不能,血流得越多越是好汉——以为有主见,最后受的还是那时候电影的影响。
“……从逃课打架到考上全国数一数二的军校,然后参加特种兵选拔,变化太大了,”女记者饶有兴趣,手指敲敲记录本,目光清澈,“有什么原因促动你吗?”
袁昭淡淡笑了笑,竟然立刻想到了就在一墙之隔的项曼曼。
人生这回事,有时候还真不好说。
有段时间大院里传他喜欢罗容萱,几个跟着他的女生私下商量要教训罗容萱,被他阻止了,这就更坐实了这个事。
后来N市严打,挑事打架的少了,大家闲得发慌,注意到罗容萱和她一群朋友常常在固定的时间出来玩。几个好事的招呼大家跟着,看他们一群女生小孩吓得到处躲藏,居然也觉得有意思,乐此不疲。
没想到项曼曼跳出来了。
其实那个时候,他注意过罗容萱的漂亮,是完全没注意还有项曼曼这个人的。
袁昭想起她那副正义凛然的样子就想笑。
他当时抽了一根烟,百无聊赖在篮球场台下靠着,就看见一个瘦小的人影昂然走到嬉笑指挥的人面前。
听了半天是在痛斥他欺负弱小,隐隐还有鄙夷他欺男霸女的意思。
个子小,却长了一头好头发,随着说话,挺粗一根马尾辫在背后甩来甩去,细细的脖子倔强支楞着,手攥成了拳还在发抖,身子也抖,声音发颤,说出来的话倒是一套一套的——难怪后来当了老师。
那些斥责讽刺的话,他听得多了。他爸骂过,他妈哭诉过;那个道貌岸然的禽兽班主任被痛打之前也说过,之后嘛,外头就没人敢当面再说了。
现在,居然有个跟“小麻雀”似的丫头敢骂他,他没生气,反而觉得很好笑。
小麻雀骂完了转过脸来,脸还没他巴掌大,惨白惨白的,嘴紧紧绷着,鼻头红红的,眼里蓄满了泪,也不知是激动了还是吓的,被路灯一照,亮晶晶地闪动。
她强装镇定往回走,连身边一米外靠着个她鄙夷的“混混”都没察觉。袁昭就看着她过去,带起几丝若有若无的防蚊水气息,还带一点白兰花的香。
她穿着裙子,露出一截打着颤儿的小腿,很光滑,腿肚子有小小的弧度,跟两节粉藕似的。这个形容,是他后来当兵,帮连队食堂挖藕洗藕才想到的。
在那之前,他不知道她比自己小不了几岁,也根本没把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放在心上。
跟女人小孩计较,他还没这么丢人。
接着他爸回来了,新帐旧账一起算,又是一顿臭打,他还手,然后决定去当兵。
他爸老早想把他送部队去,年龄不够。这回先找了关系,提前办毕业证的事,早早送走。到部队他爸不许人关照,他也不屑于被关照。
部队比外面更讲究论资排辈,新兵老兵分得清清楚楚。擅长打架的,动小心思的,再多也没用。部队里最不怕的还就是你会打架。袁昭第一次发现自己想错了,以前那种一出江湖叱咤风云的念头太可笑。这么混三年,转不成志愿兵就退伍回家,还是零;就算有机会,没本事,还有得磨,就这样,想超过他爸那是绝不可能的。
有一下半夜轮到他值岗,寒冬腊月的凌晨,天冷得呼出的气都要结冰,远处湖面上迷雾蒙蒙,人又困又冷,他耳边突然又听到那尖细带着颤抖的斥责。
那些他听着觉得虚伪老套的话,说的没错。除了打架作恶,他还真什么都不能;以前再狠,在N市,在大院里,多少还是有人看他爸面子上的。
他要真不服气,就得靠自己的本事。
不过,要说就是项曼曼的原因让他改变,她还没那么大影响力。但是他得承认,他就这么记住她了。被他记住的女孩还真不多。
袁昭忽然觉得,大概这还真叫做缘分。
袁昭没有回答记者,他说:“原因嘛,我也说不清楚。军队锻炼人,你们当记者的,不是应该最擅长挖掘思想精神吗?以前政治宣传部有篇稿子,总结得不错,你可以看看,可以省很多功夫。”
女记者不着痕迹蹙了蹙眉尖,却又歪着头笑了,说:“看来,今天我来的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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