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庭浣云香

每年会考，包括各署之内仙级会考，各署之间跨署会考，还有最精彩最激烈的司职会考。虽然云羽山粗分三署，但人事众多，往下细职杂位却不胜枚举。这司职会考也称‘夺职仙斗’，即哪个自认有能力胜任某职的弟子，可于会考当日，与已在其位的司职比斗，胜者得职。因夺职、在职者均为自愿，且互不相让，故而比试会考尤为激烈精彩。再者，这所夺之职，小到负责云羽山仙材照理的司药，大及各署掌司之位。如果有哪些弟子欲夺高职之位，那些平日里很少见到的在高职者，于那天定会出现，这样，便可让广大弟子一睹传说中人物的风貌，也是件令人欢快的事情。若非云羽山掌门之位，在年龄方面有些硬性规定，怕是也有人争之罢。
  所以，仙法会考，既是件严肃认真的苦事，又是件欢腾热闹的趣事。当然，这便于聪颖会学之人为乐，于愚笨惫懒者为苦。显然连川之流皆为后者。
  连川来云羽山已有三个年头，尽管平常大家也都觉得她修炼刻苦，学习认真，可每次会考都惨不忍睹的事实又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萍萍她们是去年才来的，可都已与连川同为清身署四仙级弟子，而与连川同时进山的弟子们，大多早已于清心清灵两署修炼，或已司山中要职。其中最出色的，是一个叫东方清关的弟子。因聪颖会学，于第一次会考便大放异彩，清灵署掌司清泉认为其极具仙缘，便讨要过去，收为座下弟子。谁知后两次会考又表现不俗，于同门类会考中稳居第一，直升至六仙级，并担任清灵署重职司术，掌管上仙古术。成为清泉座下最得意的弟子，也成为清灵署，乃至云羽山的传奇人物。因其容貌出众，性情温和，仙术高强，私下里早已是云羽山众女弟子倾慕对象。凡女子间的闲时趣事，八卦谈资莫不与他扯上关系。有这样一号传奇人物作对比，趣笑连川愚笨惫懒者渐多，也不足为奇。
  这次的会考，大家都各有目标，萍萍想去清心，桐叶想去清灵，冰圆想与署里的司衣争职。
  而连川：“争取本署五级吧。”
  桐叶惊道：“连川，以为你说着玩的，你原来真打算一级级地往上修啊？”
  连川耸耸肩，没所谓地样子。冰圆接口：“不足为奇。咱们和连川同住之前不早有耳闻嘛。再说，就算连川想跨个署，也要看她考不考得上呀。是吧连川？”
  连川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
  “可我觉得，这次连川准备的很认真，应该……”
  “她已经四仙级，可才会将几个基本灵符画熟，”冰圆准备好比试的符咒，“你说，就算她想考别处，能考上吗？”
  桐叶怅然地看着发呆的连川：“是啊，她自己都不担心，我瞎操个什么心…倒真该担心自己，考不考得上还是个问题。”
  “都好了没？”萍萍趁她们说话间将《心经》又翻了一遍，“时间差不多了，该出发了吧？”
  “好了，走吧！”
  云羽坛位于云羽山侧山腰处，偏东向阳，是一个宽敞明亮的场地，专用于山中弟子平日修炼比试，授习会考。
  连川她们赶到的时候，此处已人山人海，天坛五分，中央是方宽大的平台，那是会考最后进行的，夺职仙斗的比试场地。平台上方是掌门以及各署掌司还有各署其他一些重要师叔们的坐席，有他们坐镇，一来是保证会考纪律公平公正，二来则是观看下面各会考弟子们的表现，若有表现出奇者，有幸被哪位掌司师叔看见，收为座下更利于修炼，也是件极为了不起的事情，如东方清关。下方对应各署又分三，是各署内弟子选拔升级的场地。
  因大多数弟子都是参加升级跨署的会考，所以下方三署的会考场地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天，今年人怎么这样多？”桐叶惊呼，很快就瞧见清灵那块儿，“不会吧，考清灵的也这样多！！”
  “考清心的也不少呢。”萍萍也一脸无奈。
  “今年入山的新人比去年又多了好几百，瞧清身那边，你们那儿也算少的了。”冰圆见连川仍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胳膊肘戳了她两下，“连川，你离魂了？从起来到现在都魂不守舍的，没什么事吧？”
  连川回过神：“我能有什么事，”她不经意朝上方清空掌司坐的地方望去，只见一袭青衫的清空坐得端正笔直，那双锐利的眼神似是在场下游走。尽管隔得有些远，但连川能想象到他那副冰冷淡漠的容貌，尤其是那双甚是锐利的眼睛，似是洞悉一切。似是觉察有人在看他，当眼神扫来时，连川忙撇开视线“要是这次会考能过就好。”
  桐叶噗嗤一笑，“终于担心了？不过呀，都要考了，就算担心也没什么用咯。”
  “我一直很担心啊。”
  在这个时候，桐叶没有与连川贫嘴的兴趣，满心想着考试：“为了清关师兄，各位上仙，一定要保佑我这次顺利考过呀！”
  “我也是，为了我这一年来辛苦的学习，各位上仙也一定要保佑我啊！”萍萍学着桐叶的样子，双手合十望天。
  互相祝福两句，桐叶与萍萍便去各自考署，冰圆拉着连川：“我要到最后才考，可以先看看你的笑话了。”
  连川撇嘴：“不至于吧，我可是很想过呢。”
  一开考，各考署更是热闹百倍。署内仙级会考最易，只需在规定的时辰完成规定的任务即可，一般都是画灵符，背灵咒，写经文什么的。可就是这么简单的会考，有人难于应对。快到连川时，尽管她努力摒除杂念，可还是突然忘记舍心咒是哪两句。
  “冰圆，帮我背下舍心咒，我又忘了。”连川一回头，哪里还有冰圆的影子。无奈周遭人太多，难挤出去，就算挤出去了，想再挤进来就更难。
  “请问，你知道舍心咒是哪两句吗？”连川只好向旁边人求助
  “抱歉师姐，我是今年刚来的，什么都不懂。”小姑娘红着脸回答
  “请问，你会舍心咒吗？”连川又抓住一看起来比自己年长些的弟子问道。
  “自己不会翻书啊！平常干什么去了？”那弟子抽出袖子，瞥了连川一眼：“最讨厌你们这些平时不用功，临时抱佛脚的人，就算我知道也不会告诉你的。”
  连川着急，还想再抓个人试试，司考人却已喊出她的名字：“连川—”
  “在！”看来这次又得听天由命了。
  一盏茶过后，与连川一起会考的弟子们都已完成任务，早已离去。连川其他各项勉强完成，可就是梗在舍心咒那儿，进退两难。
  “连川，还有一刻钟。”司考人好心提醒，围观的弟子们有些已经窃笑出声：“真笨，这种考试还花那么多时间。”
  “可不是，从半盏茶前她那笔都没落过纸，肯定不会写了。”
  “行啦，都知道她是连川，你们怎么还不淡定？”
  连川似乎没听到这些，只努力回想舍心咒，可越想就越记不起来。又抬头看向清空坐的地方，却发现他不在那里。
  连川好奇，扫过上方坐席也未见清空的影子。这个时候，他会去哪里？正想着，忽然于人群中看见一袭惹眼的白，尤其是那人墨色的长发，似是黑夜的蔓枝……
  连川心里一惊——骑鹤仙人！只见管容在拥挤的人群中穿梭，步态轻盈从容，似乎丝毫没有受挤于人的狼狈之态。看他瞻前顾后的样子，又像在找什么人。他果然容貌惊人，尤其那双狭长的眸子，尽管视线所放之处不在自己身上，可注意力仍会不自觉地被他吸引过去。可这样一个惹人注意的仙人，为什么除了自己，其他人似乎都没发现呢？
  正想着，那位仙人的视线扫过连川后又突然对上，同时传来他的说话声：“姑娘看得见我？”
  连川心想：光天化日，非盲非瞎，当然看得见！嘴上刚要说，却看见他已带微笑，似是听到她的心声：“白天能瞧见我的，可都不是一般，不然，他们怎么都没瞧见？”
  看四周之人无所察觉的样子，连川确信他们都没看见他。可这是怎么回事呢？
  “我也想知道什么原因呢。”管容笑着走近“姑娘似是在哪里见过？”
  那天晚上——
  “哦…记起来了，”管容笑得更深，连川似有刹那失神“那个跑摔了跤，被我送回去的姑娘。”
  你是仙人？
  管容却没回答这个问题，走近连川身旁，清冷的榆香又充斥四周：“你也在会考？”
  连川点头。看他拿起自己写的东西，忽然有些惭愧。
  “舍心咒不会？”
  连川再点头，很不好意思。但看他笑得样子，觉得他极有可能帮自己一个忙。
  “抱歉，其实我也不会。”
  不敢想象，一个仙人，竟然不会舍心咒。心情忽而轻松，看着管容心道：仙人你在找什么人吗？
  管容点点头：“就是那晚问你的白马少女。”
  其实我没骗你，云羽山的弟子都不会有灵兽坐骑的。
  “你可知她是谁？”看他敛了笑容，连川的脑海里突然冒出食人妖魔几个字。正想问他，却见他眉间一紧，迅速消失。
  “唉——”连川想喊住管容，可惊醒过来后，发现会考所写早已收去，“师叔，我还没写完呐！”
  “时辰早就到了，”司考瞥了她一眼“现在知道没写完，那最后一刻你又在发什么呆？”
  “我——”
  “好啦好啦，快下去罢，你师兄妹们还等着考呢。快让一让。”
  无奈，难道这次又要听天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