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见路人来见

第72章


于是三饮名声大噪,还被御医院召了去当御医。”
  
  原来我爹会成为御医完全起源于我娘。我娘当年的病,不难猜出是心病,心病得须心药医,我爹,该是治好我娘的心吧?
  
  张士逊大人眼神追溯着,“老朽认识三饮和嘉如也是那一年。那一年,嘉如美貌倾城,三饮俊秀有为,才华卓绝,俨然一对神仙眷侣令人艳慕。老朽年少,与他们投缘,来往也密切些,但极少有人知道我们之间的私交。”
  
  张士逊大人,我体谅你是老人家,说话喜欢大段大段地侃。但您能不能拣拣重点,说了半天……我爹到底是为啥来背的这个黑锅?
  
  只见他神色忽然一凛,“老朽还记得,那日三饮与嘉如一同被宣进宫时,老朽在场,还是刘修仪的刘太后也在场。那时候嘉如已有了身子,身子圆润了些,但也不损风华。那时候老朽看得真真的,先帝那双眼睛是冒了精光,一直盯着你娘看。刘修仪在一旁不乐意了,含沙射影说了几句你娘不好听的话,先帝气怒,当场赏了刘修仪一耳光。但先帝最爱的,毕竟还是这个城府极深的女人,清醒过来后,大批的东西往刘修仪的宫里送,意在赔礼道歉,也再不提你娘的事了。可刘修仪与你娘的这梁子却结下了。”
  
  我明白了。
  
  宫中凉薄,刘太后当年再是受先皇宠爱,却也少不得冷嘲热讽,白眼闲话。我娘却是生在蜜罐里,风光在京城里,又嫁了那么爱她的男子,活得那么幸福。刘太后会嫉妒理所当然,何况她当时的丈夫还因为这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当场教训了她。
  
  于是,这个城府极深的女人,选择在这种时候,踩踏了娘的天,破坏了她的幸福,毁了我们一家子,成就了她的大业。
  
  这都一箭几雕了?计谋之高,令我这受害人也不得不佩服。
  
  如今,这个罪魁祸首已死,爹娘九泉之下,可得瞑目?                        
【历史小知识】
八王妃的事是瞎掰,史料上几乎找不到八王妃的只言片语。
☆、(五十五)养子序生
  之后的一天精神恍恍惚惚,一直惦记着这事。
  
  坐在花园亭子里,眼前美景皆如云烟,入眼即逝。我抿了口茶,轻轻闭眼。
  
  “染夕。”张大人柔和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转过身去,只见他手捧着一方盒子,将其放在了石桌上,打开,一只温润的镯子映入眼帘。镯子成色柔美,青中略带一条浅白的玉带,贯穿了整个镯子,若白虹划过青天。
  
  “张伯伯这是?”我盯着那方盒子不确定道。
  
  “圣上返京的第二日,便将此物亲自送到了老朽府上,千叮万嘱若你来了,一定记得交给你。”张大人虔诚托起那只镯子交到我手里,叹道:“圣上对你,着实费了心思。从前常跟老朽说起你,后来从杭州返回,几乎每日都要来老朽这儿坐一坐,就盼着你什么时候能够来。”
  
  这话听着……呃?
  
  我客气微笑道:“小受哥哥待我好,我一直心存感激。”
  
  张大人眼睛微亮,捋了捋胡须道:“那就好。”
  
  微风过境,我背脊忽的一寒。
  
  只听张大人悠悠道:“老朽这么一辈子,可惜没个女儿。早些年常羡慕三饮有娇妻乖女。如今儿子虽也出息,但没个像染夕这样贴心的女儿……也着实遗憾得紧。”
  
  这话的走向……?
  
  我顺着他的话道:“张伯伯,小时候爹娘不也叫我跟哥哥对您叩首认了干亲么?染夕早就将您当做义父一般看待了。”
  
  “那就好,那就好。”张大人眉开眼笑。“染夕啊,你爹娘去得早,你的亲事也没人为你招呼着,可给耽误了……”
  
  我端茶杯的手僵在空中,庆幸自己这口茶没喝进去。
  
  跟我攀亲家的各位叔叔爷爷们,你们可不可以别惦记我的婆家了……
  
  细细抿了口茶,我故作矜持,微笑垂眼不答。
  
  “依我看,圣上待你如此好,不如就……”
  
  “噗——”事实证明,该喷出来的,迟早是要喷出来的,上一句没喷,这一句迟早也会喷的。
  
  我低咳一声,用手帕擦擦嘴角,苦笑道:“张伯伯,小受哥哥可曾对您说起过……染夕已嫁人之事?”
  
  张大人脸色一垮,瞬间变得极其尴尬窘迫。“这……圣上既然知道,怎又会……”许久过去才叹息摇摇头。
  
  原本以为这事儿,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会这么悄无声息的就过去了,没想到,过几天,竟然传来了张大人被御史杨偕所弹劾,理由竟是不依选秀程序,私自献女进宫?
  
  张大人不是没女儿么……
  
  呃……?
  
  于是我终于明白当日那背脊寒凉的缘由了。
  
  敢情是我被推了上去!
  
  张大人一下朝,我便找到他,急道:“张伯伯,您怎么将我往火坑里推?”
  
  张大人丧气道:“染夕,我是真觉得你与圣上般配的。圣上这么些年,受刘太后压制,一直过得很苦,你在圣上身边,圣上定可以幸福。”
  
  “可是,那日染夕便告诉您了,我是嫁过人的了,怎么还可以……”
  
  “圣上已告诉我了。”张大人打断我,“圣上说他不介意。何况当年刘太后入宫的时候也早就是别人的妻子了,最后还抛弃了夫君了与其伪装成兄妹。染夕你还年轻,不能就这么守寡下去。”
  
  可是我介意!我心里很清楚对赵祯是一种孩童时候伙伴的温暖,而不是携手一生的爱情!
  
  赵祯的心意我何尝不能感受到,但如果仅仅是因为温暖而待在一个人身边,我不仅委屈了自己,更是侮辱和伤害了他!
  
  更何况,在我此刻的心里,已经……
  
  “张伯伯,”我闭眼摇了摇头,“染夕已嫁人这件事其实只是冠冕堂皇推拒的理由,在染夕心底,也是有自己的不愿的。”
  
  “你不愿?”张大人语气惊讶。也是,又有多少女子不愿意进宫,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呢?何况像我还是个“寡妇”,进宫又是帝王之师引荐,一旦入宫,地位必定不低。
  
  我不执著于去解释我不愿的理由,转而道:“请转告皇上,”口头上已经改了对赵祯的称呼,已显示我的态度,“染夕想要的,不过是一心一意爱着我,只愿我陪他一生之人。皇上不仅已经娶妻,还有后宫那么多女子们巴望着,染夕……不想陷进那个漩涡里面。”
  
  我估摸着够决绝了。
  
  可惜我此刻的语气的确是很坚定的,经张大人之口一转告变成了什么样不得而知了。
  
  然而,我本以为我从张大人府上告辞,离开京城会变成这一件事的结尾部分,却不想,只是一个引子。
  
  如果我知道我这么一句话引发了之后多大的动荡,我想,我是怎么也不会说出口的。
  
  即便为了江山,我也不会。
  
  那件大事发生之时,我已回到了杭州,只为见一见哥哥。
  
  ‘云天’依旧如初,夕起朝息,仿佛这一切的一切,都从未发生过。
  
  哥哥如半年前温润儒雅,眉眼间如水温和,凝着悲悯看着我,叹了口气将我揽至怀中,同小时候那般摸了摸我的头,“染夕,我都已经知道了。”声音如平静的湖水,底下波涛汹涌
  
  我身子一僵,忍不住颤抖。
  
  从梅弄出事到现在,我一直不敢见哥哥,怕他问我其中种种,怕勾起我强压下的悲伤,怕当日的回忆会跳出来,如同几个月前那般,一遍又一遍地折磨我。
  
  但,如今终是见到了,却因为他这一句“我都已经知道了”激得我情绪开始失控。
  
  哥哥轻轻拍了拍我的背,低喃:“染夕,不怕。想哭,哥哥的胸膛借你……哭个够吧。”
  
  我死死抓紧了他的衣襟,死咬着唇不肯放声,泪水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往下流,染湿了大片的衣料。
  
  之中哥哥不发一语,只是一下一下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像娘亲一样,任由我发泄自己的情绪。
  
  哭累了,又像小时候一样,在娘亲的怀中睡着了。
  
  醒来后已是下午,阳光明媚,郁结似乎跟着泪水一起流走,心情是这段时间少有的舒畅。
  
  隐隐约约听到楼下有哥哥的说话声,我好奇下楼,阳光和煦,清风动人,映入眼帘的是一副温馨和谐的场景——
  
  一个幼小的男孩儿被风烟放在了地上,脚颤颤巍巍触地之后,风烟放手,任小男孩自己站着。哥哥蹲在小男孩前方不远处,张开双臂哄道:“序生,来。”
  
  小男孩犹豫地看了看他,又转身望了望身后的风烟,张开双臂想去抓住她。
  
  风烟平静一退,让小男孩扑了个空,摔倒在地上。小男孩五官一扭,却没有哭出来,笨拙地爬起来,转身,朝哥哥摇摇晃晃跨出了一步。
  
  这一步,点亮了哥哥眼中的星辰,灼灼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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