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姿花传之雪夕颜

第22章


阿喜打开食盒,摆好象牙箸和碗碟,笑道:“郡主,有香米粥、炒竹荪、海蜇凉皮和火腿汤,看起来很好吃,您尝一尝。”明珰道:“你吩咐小桃,叫御膳房再多准备两份,然后你们俩拿来碗箸陪我一起吃。”阿喜道:“郡主,这不太合适吧。”明珰道:“晚餐如此丰盛,一起吃又何妨,再说等我出嫁后,想吃炎京王府的特色菜还不容易呢。”
  这一晚,明珰在白纱帐内都数了几千只羊,还是没有进入梦乡:
  睡不着时,她的心中便跳出两个小人在对话。一个小人说:“你是王府小魔星啊,世界上有谁能真正束缚了你?南郡王府的逃婚你不是做的很好嘛。要不是为了小石头、阿喜他们,郡王根本找不着你。建立在阴谋与利益上的婚姻,会夺走你今后的欢乐。”
  另一个小人说:“南郡王府是牢笼,水曜城是龙潭,惠国公府更是虎穴,对这桩改嫁婚事,你父王说不定还隐瞒了一些事。你不应该为了追逐自己的自由,就置父王他们陷入困境。”
  第一个小人说:“不行不行,你对终身大事不满意,当然有权利拒绝。人生百年逍遥难,别等白发苍苍时才后悔。莲菁的师父活得才像神仙呢! ”
  第二个小人道:“ 逍遥自由美好但责任义务重大,每个人的痛苦与欢乐,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旁人怎能盲从效仿?”
  “……”
  明珰拼命摇了摇脑袋坐起身,两个小人随即消失。她望着轩窗外无月的夜空,想起八岁那年,父王为王兄请来一位武艺不错的蓝师父,她当时求王兄带她一起学,总算学了些粗浅功夫,可惜一年后师父离开王府,那时她哭了好几天,师父为了安慰她,说自己每两年八月晦日(阴历每月的最后一天)他会来南越郡为朋友扫墓,如果她想他,每隔一年于八月晦日的夜晚在王府后的藤山顶上燃放孔明灯,师父就能看见。结果明珰真的每两年都会如约放一次孔明灯。
  今年恰好又是两年之期,明珰依旧在山头点燃了一盏孔明灯。天色幽暗,飘摇的白色纸灯在天幕上格外耀眼。明珰坐在山崖边一棵大榆树的枝杈上哭泣道:“师父,如果你知道我现在的处境,一定会来解救我。”
  用哭泣发泄完胸中块垒后,明珰擦着眼泪回到绣房,正欲推开纱帐,忽然见到轩窗前闪过黑影,向窗棱上投了一枚石子。明珰拔起挂在床头的护身短剑,刺向黑影不中,便喝道:“什么人?”
  
☆、第二十四章  藤山遇旧师
  “你不是想叫人救你离开王府吗?”头顶上方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道。她壮着胆子问道:“你是谁?”那个声音又道:“想离开王府,半柱香内就到菊园前见我,不然别后悔。”明珰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听你的?难道不怕我喊人?”那人笑道:“守夜的士兵中了迷烟,我若真想劫走你,也不会和你废话这么久。去与留随你便!”说罢黑影跃过轩窗,闪身不见,明珰望着他快捷的身形,咬牙心想:“我带上防身兵器还怕你不成?去就去!”
  菊园花未开,明珰走到花架下寻人,突然身后有人道:“郡主胆识不错。”明珰回身见到一个蒙面的黑衣人,心突突直跳,仍努力镇定道:“我跟你走,但你不许食言。”黑衣人点点头,从腰间抽出一条带钩的铁绳索,抛在院墙边高大的木棉树上,一手握索,一手伸向明珰:“握住我的手。”明珰刚刚握住那只粗糙的大手,胳膊一痛,整个人就被提起,进而跃过院墙,落在树杈上。
  从这株梧桐树上往下看,是王府外围的白森森的崖壁。原来王府菊园的后面是一座山崖,崖壁陡峭,树木稀疏,一般人不会冒险攀爬,故而院墙远远高于其他处,且守卫最少。 明珰抱紧树干,腿上不听使唤地抖起来:“你骗我,这里根本没有路可走。”黑衣人道:“沿着石壁爬,自然太危险。要是换个路线,就简单多了。”他指下方不远处的另一棵木棉树道:”你看见那棵树和我们站的这棵树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明珰定睛一看,原来这两棵大树之间有处谷壑。一道弧形的长铁链,分别绕在二树的枝杈部位。那人取下绳索,他从腰部取出一回形铁环,绕在弧形的铁链上,将绳索从回形铁环中穿了好几道,勾绕在腰间护甲上,确定其牢固后,对明珰道:“你抱紧我的腰,我们顺着铁链往下滑很快能到那棵树上。但倘若你一松手就落入山谷,你现在害怕还来得及反悔。”明珰一向爱面子,虽然感到心脏突突直跳,口中却道:“没关系,反正我豁出去了。”她双臂扣紧在那人腰间,闭着眼睛道:“我准备好了,你跳吧。”忽然腰间一紧,忙睁开双眼:原来那人从怀中掏出另一护甲,拴在她的腰部,并取出一根短铁链,像先前一样从回形铁环中穿了几道,再绕到她的腰甲上勾好。他笑道:“刚才不过试探试探你,这次可是来真的。”他揽着明珰,奋力向下一蹬,二人顺着铁链“骨碌碌”一阵下滑。明珰只听耳旁风呼呼地乡,额上直冒冷汗。等二人安全落在另一株树上时,她握着绳索的手心与背后一样湿透。黑衣人与明珰爬下树,他搬开一块石头,将解下的铁环与绳索盖上,然后领着她走到一处乱草丛中。那人拨开深草,露出一个黑黢黢的矮山洞。他从洞口取来火石,点燃一盏油灯,对明珰说:”沿着这个洞往里走,会到一处枯井。”
  明珰跟随那人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她叹道:“菊园地处偏僻,看来你很熟悉王府的路线,你不是王府中人就是在王府待过。”黑衣人摸摸下巴道:“郡主冰雪聪明。”明珰笑道:“那当然,我小时候练武,王兄的师父常夸我的功夫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信不信?”黑衣人道:“真会说谎。”明珰突然止笑道:“蓝师父,是你吗?”黑衣人顿了顿,呵呵一笑,原本沙哑的声音变得浑厚,道:“老夫上了小淘气的当了。”明珰一头扑在蓝师父怀中道:“师父,你想死我了!”蓝师父拍拍她的背道:“想不到小淘气如今成了爱哭鬼。”
  明珰心里一酸,道:“徒儿遇上难题,想请师父指点迷津。”蓝师父道:“我都知道啦,小丫头要风风光光做新嫁娘了,听闻令夫婿是财大气粗的西陵郡水曜城主之子。”明珰摇头跺脚道:“本来是,可现在又……唉——”蓝师父道:“没事,告诉师父。”明珰便说了西陵郡王逼迫自己改嫁抵债一事。
  蓝师父道:“听起来挺荒唐,不过眼下你父王在财务上捉襟见肘,又触犯国法,这也是万般无奈之举啊。” 明珰嘟囔道:“西陵王允诺在大婚那日当场撕毁父王欠单。如果师父精通易容术,为我改妆并找人扮成我的模样,父王摆脱了危机,我则去西陵郡找辰方远,让城主私下主持婚礼。” 
  话一脱口,明珰心道:唉,怎么又想到逃婚?难道它真是我玩不腻、走不出的怪圈?
  她心中如海潮翻涌,叹道:“看师父的表情就知道这次逃婚一定很困难,您肯定要说我的想法不妥。” 
  蓝师父默然后道:“帮助你们现场逃婚本不难,可是逃婚之后呢?余下的烂摊子留给你父王收拾?西陵郡王和惠国公可不是吃素的人。” 
  蓝师父继续道:“明珰,易容术再高妙也只能骗得了一时。听说惠国公之子宫清商文武兼修,可不是好蒙骗的人。还有,倘若你不是风风光光嫁入水曜城,即使辰方远对你有心,辰家也是不会接纳你的。” 
  明珰心想:我知道水曜城想得到大婚时女方陪嫁品中的南越之宝水麒麟,可水麒麟迟早要随我带到惠国公府。
  她口中道:“不管怎样,在此之前,我只想见辰方远一面,我不想要他不明真相地怨恨我。”
  蓝师父听后,见她踌躇不安,便叹道:“我原不知道这些事。郡主既然讲情义,我会尽量帮助你联络辰方远。”明珰道:“多谢师父。”她拔出头上的乌木发簪,又解下腰间印有“夜瑶”两字的玉珏,取出丝帕铺在地上,用袖中佩刀划破中指,以血写道:“水下城、苍龙寺,勿相忘,盼君再会。”然后用丝帕将木簪玉玦包好,交给蓝师父道:“请您将它转交给辰方远,说我等他回音。”
  蓝师父道:“今夜就说到这里吧,蓝棹立刻送你回王府。从今夜起我不会轻易再出现,若有变故我会来炎京。”明珰苦恼道:“那我以后如何见你?”蓝棹笑道:”刚才只是试一试你的胆量,我们往前走,会见到一处穹隆似的山洞,往上攀爬,便是你府上花房边的枯井。不过,得推开井上的厚重的那些石头。”
  明珰愣了半晌,方点点头。
  
☆、第二十五章  赏礼生尴尬
  辰方远在水曜城天涯居外的孤亭内见到了蓝棹替明珰送来的信物,得知原委后的他焦急而愤懑。蓝棹道:“辰公子,蓝某已将话带到,郡主希望尽快得到你的回音。”辰方远左手五指攥紧丝巾,手背青筋顿现,随后飞快一拳击在汉白玉的亭柱上,鲜血从他擦破皮的指间丝丝溢出。
  辰方远眉头紧锁,咬牙恨声道:“明珰独自面临困境,委曲求全,我竟无法妥善帮助她!”“搽点金疮药,别自乱阵脚伤了自己。”蓝棹从怀中掏出一白色瓷瓶递向辰方远。
  辰方远摆手拒绝道:“谢谢蓝先生好意,但这点皮外伤不算什么,疼痛反会令人清醒些。”蓝棹听后道:“我明白你是个理性的人,不愿得罪各方势力,不过永乐郡主一旦与惠国公府联姻,会给令尊造成难以补偿的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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