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辞凰

第22章


就算他养大了我,也不能这么作践我。”
  
  他的手有着干燥的暖意,柔软的指腹按在我的眼角“傻姑娘,这有什么好哭的?既然他那么坏,不如嫁给我吧,嫁给我,岱舆山就拿你没有办法了。”
  
  他的眉眼这一刻温柔得如温软的春风,我呆呆地看着他,他那总是上挑的桃花眼中映出我满脸泪痕的模样,显得有几分脆弱,而他的指腹又带着安定的力量,于是,我听见自己低低的声音,“好。”
  
  就这样极轻率地,我定下了自己的婚事。
  
  当我的屋子里摆满西海送来的聘礼时,我还有些恍惚。
  
  那弓着腰的老龟面上带着讨好的笑容“我家殿下知道上仙不喜这些东西,可是他说场面上要撑起来,另着老臣送了几坛好酒。”
  
  我神色还是有些恍惚,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老龟已经有些战战兢兢了,我略感歉疚,于是笑着说“嗯,我知道了。”
  
  老龟面色古怪地看着我,我实在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于是也看着他,他假意咳嗽了一下,然后带着那群虾兵蟹将离开了。
  
  我抚摸着那些珠光闪耀的物件,竟然叹了口气。
  
  眼神一瞥,看见了初晓瘦长的身子。
  
  这孩子如今已经长得与我一般高了,我一直没对他说我是神仙的事情,刚才老龟带着那群虾兵蟹将在院中露出身形的时候,这孩子的脸色刷地就白了,想来是被吓得狠了。
  
  我冲他招了招手,他略微迟疑了下,慢吞吞地走过来。
  
  待他走到近前,我才发现,他的身子又单薄了些,于是说话就带了些嗔怪的意味“每日的饭也没少吃,怎么一日比一日瘦呢?”
  
  他看着我,那眼神中竟然是悲伤,我被这悲伤的眼神看的心头一怵,一时间竟然断了话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姑姑,你要嫁给那个人吗?”
  
  这样悲怆的声音,我也听过,当初,幕徽在岱舆山也是用这样的声音唤我 “阿碎。”
  
  执念!
  
  可是对着初晓的脸,我的心根本无法坚硬起来,“初晓,你方才也看见那些送聘礼的了吧?他们住在西海,”顿了顿,“我是天界的凤辞上仙。”
  
  他的面上仍然是一片死寂,半晌他那双空洞的眼睛略微有了些颜色“因为我是凡人吗?”
  
  我无法与他解释那么多,只是心疼地看着他,如果当初我没有捡他,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事已至此,再说也是无用,于是我只能说“这处院落就留给你,以后我会经常来看你的,你书念得好,若是愿意,可以去做官,要不就这样闲散一生也可以。”看他神情不动,我摸了摸他的头发,非常柔软,就如同他的性子,“若是你想,我也可以帮你找一下你的父母。”
  
  他竟然笑了,那笑容万分古怪“父母?”他低头捏着自己的衣角,低沉的声音中透着寒意“我都不记得了呢!”
  
  “我可以去地府查查,定能查得到的。”
  
  他慢慢抬起头,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嘲讽,“不用了。”
  
  一刹那我觉得和初晓离得十分远,我甚至看不明白这个一向单纯乖巧的孩子心里藏着怎样的心思。
  
  这冷硬的气氛让我生出几分不自在,初晓眼神盯着桌面,似乎在想着什么。许久的沉默之后,幕徽温润的声音“你们这一大一小是怎么了?”
  
  初晓抬头看了看幕徽,然后指着那一箱箱的物件说道“我们在说姑姑的聘礼。”他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半分的感情,唯一泄露在里面的竟然是孩子般的天真,一刹那我觉得后脊背有点发凉。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幕徽走进来,带进来外面的春风的气息。初晓指着一个箱子说道“你看这箱东西好不好?我长这么大还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东西呢?”
  
  我无暇去看他指了什么,只是这样的初晓实在太过陌生,于是大声地呵斥了一声“初晓!”
  
  他听了话也只是看了看我,那眼神寡淡的有几分熟悉,没等我想起这眼神像谁,就听见幕徽赞了声“确是难得的珍品。”他看了我一眼,眼神温暖“好福气。”
  
  我一时不知道他说的“好福气”是我还是敖綦,只是点头笑了笑。偷偷瞥了初晓一眼,却见他站在幕徽旁边,脸色晦暗不明。
  
  “日子可选好了?”幕徽接着问道。
  
  我点点头,“都是敖綦做的主,还有一个月。”
  
  幕徽看着那些聘礼忽然绽出一个和煦的微笑“这世间事兜兜转转,便是我们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他转而看向初晓“得之,幸,不得,命。太过强求必然不好。”
  
  初晓闻言看了看幕徽又看了看我,脸上堆出乖巧的笑容“谢你教诲,铭记于心。”然后慢慢地走出了房间,那背影看上去有几分萧索。
  
  幕徽看着初晓的背影,脸上有一丝苦笑“情障难勘破。”随后想了想说道“敖绯一向细心,你如今孤身在此,那边你自然是不愿他们插手,不如就让敖绯帮着你吧。”
  
  我听了自然觉得这法子好,可是却怕麻烦敖绯,仿佛看破了我的心思,他接着说道“如此,我正好去东海接她。”
  
  听他这么说,我忍不住问道“敖绯她,好端端的,怎么又回了东海?”
  
  幕徽脸色微变,然后又向我笑了“她许久未回家,自然要回去一次。”
  
  我知他定然是在瞒我,可是既然他不想说,我自然也无法让他开口,于是,微笑着,算是接受了这样的说辞。
  
  凡间的夜,总是格外的清幽,月光淡淡地铺满一地,似那秋日的霜。我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看着那皎洁的明月。以前就听那些精怪们说,那嫦娥仙子本是凡人,后来食了仙丹才飘到了月宫,成了仙子。
  
  我那时暗叹,一个凡人竟然机缘巧合地成了仙,也真是奇事一件,只是天界向来情意薄,她生自凡间,那些天生的神仙们定然是不太与她相容的。
  
  情况也的确如此,后来得知她偶得了一只浑身如玉的白兔,自此便再也不出宫了。不知此刻,她是否倚栏而坐,俯看凡间,也不知她是否后悔成了仙,忍受那久远的寂寞。
  
  一只大手抚到了我的头上,我抬头就看见了敖綦那双眼睛,比星辰还要明亮,他对我展颜一笑,“是在等我吗?”
  
  “啐!谁在等你?”
  
  “唉!你就是这么对你的好七郎的?”他端出副受伤的模样,我忍不住一笑,他看了也笑得欢喜“你还是多笑点好看。”他在我身边坐下,仰着头“月亮有什么好看的?还看得这么出神?你家七郎比明月皎皎多了。”
  
  我斜睨了他一眼,“不害臊。”
  
  他伸出手刮了刮我的脸颊“好了,你刮了羞羞脸了。”
  
  被他手指刮过的地方有些燥热,我飞快地打掉他的手,低头看着石桌。
  
  耳边是他清越的笑声“这是害羞了吗?”
  
  我不抬头,自顾看着那石桌的纹路,然后听到他低低叹息“傻姑娘。”然后肩头一暖,竟是被他揽在怀里!
  
  我长了五千多岁,从未和谁这么亲密过,一霎时僵直了身子,他的手缓缓地在我的背上拍着“我为什么会认识你呢?为什么会… …喜欢你?”他的声音轻若呢喃,我的身子在这样的拍抚下渐渐放松,听到这样的话,心变得平静了,安静地依着他的肩。
  
  如果,是这样度过漫长的仙途,也未尝不可。
  
  幕徽做事总是极快的,几日后我就看到了敖绯,她的脸上依然是柔软的平静,看到我,浅浅笑“恭喜。”
  
  在她面前,我总是会生出几分自惭形秽来,于是我也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微笑。
  
  “阿碎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你一向妥帖。”幕徽的声音适时响起,敖绯看了幕徽一眼,清润的目光中缠绕着丝丝缕缕的情意,幕徽见状也只是淡淡的微笑。
  
  敖绯眼中飞快地闪过什么,然后点头应允“好。”
  
  “敖绯,我们要准备些什么呢?”敖绯坐在桌边,手里是一本凡间的书。
  
  见我开口,她抬起头,“什么都不用准备,”她放下书“七哥将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你只需安心待嫁便好了。”
  
  我一愣,那幕徽… …
  
  “他只是以此为由接我过来罢了,我和他都明了,所谓为你准备出嫁之事只是托词罢了。”
  
  他们之间为什么需要这样的托词?
  
  可是显然,她和幕徽一样,都不愿意告诉我,于是,闲极无聊,我也拿了一本话本子看起来。
  
  待嫁的时候总是闲的,敖綦每到了夜间都会过来,有时他会同我说些玩笑话,他总爱摸着我的头亲昵地叫我“傻姑娘”,有时我们就坐在一起,一句话也不说,四周流淌着静谧的气息。
  
  在出嫁前,院落里迎来了一位故人。
  
  卿朱的脸上仍然是妖娆妩媚,她扭着腰走到我身边,看到她,我就想起她曾与敖綦的情意,总觉得有些不自在,连脸上的笑容也有了几分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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