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你一辈子

  “干什么？”孟影似乎被吓了一跳，本能地躲开程亦然的手。
  程亦然笑着伸回自己伸出去的手，“你脸上有烙饼屑。”
  孟影没有说话，抽了张纸胡乱抹了一把脸，缓慢地放下手中的勺子，“我吃饱了，你慢用。”
  程亦然起身抱住这个明显心情不好的女人，“你心情不好就跟我说，憋在心里难受。”
  孟影笑了笑，却还是不说话。
  “如果是因为昨天的事，我……”
  程亦然还未说完，孟影就伸手掩住他的口，“不要说，什么都不要说，我说过要和你好好过的，不是随口说说而已，我要变得更宽容。”
  “不要改变，以前的你就很好，我宁愿你发脾气，也好过你的容忍。”程亦然收紧了手臂，语气很是有些心疼。
  孟影沉默半晌才说，“其实我相信你，如果你要变心你早就变了，何必等到现在。昨天是我草木皆兵了。”
  “那么你为什么不高兴呢？”
  “今天是我妈妈的忌日。”说完孟影的眼神黯了黯，但是随即又明朗起来，“你陪我去看看她吧。”
  这是孟影第一次谈到她的家人，程亦然微微意外，看来她说过要好好过的话并不假，那么，她是准备从心里接纳他了吗？
  到了A市的时候，天快黑了，其实时间也不过下午6点过一点，因为是冬天，所以天黑得早一些。
  孟影有几年没有来A市了，这里的变化有些大，通往飞机场的高速路两边的田野已经变成高楼，记忆里的鱼塘也已经不知所踪。
  这是程亦然第一次来A市，他看着窗外快速后移的景色，暗暗感叹，原来这就是她长大的地方。
  到了市中心，程亦然本来打算陪她去祭拜她的母亲的，孟影却摇摇头，“现在太晚了，明天吧，我妈她是个随性的人，她不会在乎这些的，明天去看她也是一样的。”
  到了预订的饭店，孟影没什么胃口，简单吃了点东西程亦然就陪着她回房间了。
  看得出来她的心情真的不太好，“你累了的话先去躺着休息。”程亦然温柔地帮她把厚厚的大衣脱下来放一边。
  孟影却转身抱住他，“亦然，你对我真好，我很幸福。”
  程亦然不说话，静静地反手抱住她。等了那么久她终于开始看得到他，他真的觉得开心。
  “你知道吗，我妈妈她去世的时候我还很小，只有十二岁的样子，她独自带着我住在这里那么多年，父亲很久才会回来一次。我记得她还没有咽气的时候一直看着病房的大门，那时候我就知道她是要等父亲，可是她没有等到。后来，她去世的第二天父亲才赶回来，我很伤心，看到父亲的时候更加伤心，他如果早点来一点就好了，我妈妈她就不会带着遗憾走了。”
  “你不知道，我妈妈她是一个很温和的人，我的成绩不好她也不会骂我，有时候我回家晚了她到处找我，找到后也不会骂我，反而给我做好吃的。”
  忆及以前的事情，孟影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用淡淡的语气描述。
  程亦然很沉默，耐心地听着，记忆中这是孟影第一次和他说她以前的事情。之前和他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她从来都很冷漠，对于她以前的生活只字不提，仿佛他是一个外人，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跟他交心。
  “……她那么好，我的父亲却不安分地在Z市包养了别的女人，她却从来都没有为这件事和我的父亲争吵过。对于父亲不回家的行为她总是淡淡的一笑而过，父亲回来了她也不会很欢喜，离开她也不会有太多的不舍。我以为她不爱父亲，可是等她去世后我才发现她其实很在乎父亲，只是他太伤她，她的心已经枯萎，她的自尊强迫她不去在意，因为在意一次就必定伤心一次。”
  “所以，我一直很不喜欢我的父亲，后来他逼我嫁给你的时候，我恨不得他死，这也是我一开始那么排斥你的原因之一。因为我觉得他从来都不关心我，我到Z市后吃的用的都是我母亲留下的遗产，我根本不用他的钱，可是他却还要干涉我的事情，我觉得很可笑，我根本不搭理他，随便他异想天开。我从来都没有那么讨厌一个人过，他真的害我很难过很难过。不过，现在想来，其实他也是没有办法。这些年他一直想要弥补的，可是他不知道有些事是弥补不了的。”
  程亦然想到自己似乎也参与了逼迫她的行列，心里有些内疚，“对不起，当时我也参与了令你痛苦的行列。”
  “都过去了，提那些做什么，现在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你对我的好足够抵消那些了，再说，我当时是自愿嫁给你的。”
  “你为什么会突然答应嫁给我呢？”他有些奇怪，当时他以为她不过是被父亲逼得没办法了。可是现在听她这么说，她似乎根本没有把她的父亲放在眼里，他的父亲再强势也奈何不了她。就算他拿出了很大一笔资金投资孟宏业的度假村，孟宏业的压迫对于她来说还是根本就不起作用啊。
  那么又是什么让她嫁给他的呢？
  孟影有些累了，靠在他的怀里淡淡地笑了笑，说，“命运，是它让我嫁给你。”
  接纳
  第二天，A市晴得很好，路面的积雪已经完全融化且完全被蒸发了。孟影和程亦然吃过了午饭才前去墓地。
  长长的石阶，程亦然牵着孟影一步一步往上爬，墓地的位置有些高，松树的根部还是有一些积雪，越往上越感觉到阴冷。程亦然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来披在孟影的肩上，孟影回头笑了笑，“亦然，我不冷。”说着将大衣拿下来给程亦然穿上，仔细地为他将扣子一颗一颗扣上。
  一路上孟影都是沉默，任由程亦然紧紧的牵着自己。她想，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就这样过下去也是好的，至少程亦然很爱她，比起母亲来，她不知强了多少倍。
  “到了。”走到半山腰，孟影引领程亦然从一排墓直走下去。
  快到尽头的时候，孟影才在一座墓前停下来，弯腰将手里的花放下后，退了一步。这时候微微有风，孟影的发有些凌乱，程亦然伸手过去轻轻的拂开挡住她眉眼的发丝。她转过脸朝程亦然牵了牵唇角。
  墓碑上的女人与孟影有几分相似，眉宇之间流动着温柔，和孟影不同，更多的时候孟影的神态都很淡漠，生起气来不管不顾。
  “妈，好久不见。”孟影嘴角扬起微笑，将身边的程亦然拉到墓前，“我结婚了，他是您的女婿，叫程亦然，对我很好，我很幸福。”
  程亦然还是没有说话。孟影说的是他对她好，她很幸福，可是她并没有说她爱他。他想孟影始终还是不会爱他吧，这样的她会是幸福的吗？他疑惑了。
  “亦然，跟妈妈打声招呼吧。”
  程亦然上前，半蹲下去，伸手拂去照片上的灰尘，“您放心，我会爱她，宠她的。这么久了才来看您，还请您见谅。”
  说完话，孟影站在墓前一语不发，神情很是孤独。记得很久之前她和杨麒言也来过这里的，那时候她跟母亲介绍过杨麒言。杨麒言向来严肃，但是那一次也顺着她，微笑着说要照顾她一辈子。他说的话就是承诺了，她心里很高兴，杨麒言总算对一直以来的暧昧给出了明确的答复。
  可惜，那是错的……现在都过去了。
  程亦然看着孟影有些恍惚的神情心中有些了然，他当然不会以为自己是孟影带来的第一个男人，但是他会是最后一个，他深信。
  将孟影揽在胸前，虽然胸口发堵，但是程亦然的语气还是控制得很好，“走吧，这里风大，当心感冒了，以后我会经常陪你来看她的。”
  孟影依言和程亦然走出墓地，下到了山脚，孟影却突然抱住程亦然的腰哭得不能自已。她今天当着母亲的面承认了程亦然是自己的丈夫，那么从此以后她就不能再有别的想法，她知道的，母亲生前最忌三心二意了，当然现实也不允许她三心二意，因为明明就是不可能。
  以前她不愿意来这里，因为她还保留着和杨麒言一起来的记忆，她假装自己不来，那么一切就还停留在那一天。可惜现在她必须亲自将自己的幻想打碎，回不去了就是回不去了，就像《半生缘》里面，顾曼桢只能对着沈世均绝望的说回不去了，我们回不去了。当时她看那一部剧的时候有些伤感，但是那终归离自己太遥远，她不能很深切地理解那种绝望，但是现在她才体会到曼桢说那一句话时候的痛楚。
  程亦然隐约猜到她哭泣的原因，但是他想没有关系的，她终归还是自己的，她这一次带他来这里就表明了她对自己会不离不弃，就算不爱也没关系，只要她在自己身边就好了。所以他什么都没有说，温柔地抹去她的眼泪，再一次拥紧了她。
  到了城里孟影说什么也不肯再呆在A市了，程亦然只好带着她坐了最晚一班到Z市的飞机。
  也好，这里毕竟有太多她不开心的回忆，她心情不好由着她也不会怎么样。
  到了家里已经是半夜了，佣人都已经睡熟了，程亦然想要开灯，孟影却拉住了他，“不要开了，他们会被吵醒的。”
  程亦然在黑暗里审视了孟影半天却还是牵着孟影摸黑上了楼。她真的变了，以前根本就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佣人都有些怕她，虽然她不曾对他们发过脾气。也许佣人怕的不是孟影，而是他，因为只要她不高兴了，他就会迁怒于别人吧。程亦然苦笑一声认栽，赏罚分明从来都是他的处事原则，但是这些到孟影面前统统失效，只要一遇到孟影的事情他就会感到深深的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