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探案之落花流水

不像小文想像，救回柴先生的场面很是平淡。钟纭手下的小厮先跑回来一个，只一个眼神，就又退了出去。接着，钟府大门立即半开，几个青衣小帽、下人打扮的人抬了一顶软轿进了钟府。无人说话，只听见刷刷的脚步声，一行人就这么进了后园，直接进了三房的小院。
    小文跟着，看他们轿子落地，小文上前一步，脚下一顿，又自觉在默默退了一步。
    柴先生已是不能走路，有钟纭手下青衣人直接把他抱进了钟纭住的东厢房。
    有人张罗药品，有人张罗更衣，小文只有默默在门外等着。此时三夫人院中，一片安静，平日最是人多繁杂的小院，眼下却如无人一般，甚至没有人出来张望一下，小文心中暗暗罕纳，这既可证明三夫人对钟纭的纵容，也可看出钟纭平日里对家中下人的控制。
    好长时间，那些青衣人终于退了出来，其中一人对小文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小文这才进了屋内。
    柴先生坐在榻上，神态和缓，看不出他身上有伤痛，比起昨天在牢中看到的的样子好了很多，小文稍稍安心，同时也注意到柴先生的腿已上了沉重的夹板。
    柴先生正和钟纭低声说着什么，小文进去后也只能默默站在一边。柴先生却已经注意到了她，笑着向她点了一下头，“多谢沐姑娘相助。”
    “我并没做什么。”小文说，有点不好意思。
    “她说话最喜吞吞吐吐，其实，此事全是她的主意。”钟纭从旁说。
    小文白他一眼。
    柴先生笑了一下。“前两次见到姑娘都没能多说几句话，沐姑娘应该不是铁老爷子的弟子吧。”
    “不是。”
    柴先生沉吟了一下，“刚才听钟纭说，你近日到钟府教书？”
    小文点点头。
    柴先生若有所思的看着小文，眼光甚是深沉，小文觉得都要被他看穿了。柴先生却只是又笑了一下。“槿儿那孩子被我宠坏了，很是任性，这几日听说一直在沐姑娘处叨扰，还请沐姑娘多担待些。”
    小文也一笑，“此时苏槿她一定急着想见到柴先生。”
    “我有意不放她进来，那丫头吵吵嚷嚷的。怕是不太稳便。”钟纭赶紧插言。
    “目前这样住在你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柴先生有点歉意地对钟纭说，“我甚至没想到你会真的用这种方法把我弄出来。我原本以为你们会想别的方法，沐姑娘在牢中跟我打招呼时，我原以为是槿儿在拿主意。”
    “他们事先做了防备，抓你柴先生的同时，也把城中医药两行的人都支使到城外了。大概他们以为，没了这些人，也就不必担心舆情汹汹。内里的情形我们在外边又全不知道，正因为如此，我怕夜长梦多，觉得不如当机立断，”钟纭解释。
    小文再一次对这位公子哥儿不得不刮目相看。
    “苏槿倒是一心想劫狱。不过这位沐姑娘想到了更好的办法，她提出该利用我爹的特殊身份。所以今天的事我来办很是合适。”钟纭又补充到。
    钟纭突然这么客气的提到自己，让小文觉得有点招架不住，她嗫嚅着说：“这都是钟公子在主持。”
    钟纭咧了一下嘴，对柴先生说：“瞧，我没说错吧，这小东西有点呆气！”
    柴先生摇了摇头，紧抿了薄唇，表示他不附和钟纭的评价。但他似乎对小文很有兴趣。“我想沐姑娘是看在铁老爷子面上，才肯如此帮柴某。但，姑娘可知卷入此事所关的厉害。柴某实不想连累无辜。”
    小文想了一下，明显能体会到柴先生是把自己划为外人，而苏槿和钟纭似乎就……小文一向心眼多，当然，说好听点就是缜密。她已敏锐的感觉到柴先生和钟纭之间似乎是结成了某种很特别的联盟。
    不过那不关她的事，“他们为什么要抓您？不是因为上书的事！对吧？”她总想知道。小文认为，自己现在想置身事外也已不可能，那么这事的内情也不该瞒她。
    钟纭奇怪地看她。
    柴先生倒笑了。
    小文不管他们怎么想，既然已是开了口，她自然要问个明白。“以我这两天听到的消息，也许倒还是和此次赈灾有关，而且……好像是任大人在问你要什么东西？”小文还是有点忸怩，面对柴先生这样一片和煦的人，自己是不是显得有点咄咄逼人了？
    “姑娘知道些什么？”柴先生反问小文，也许是腿疼，他搬了一下伤腿，这样也坐得离小文略近了一点，小文亮了一下眼睛。
    但小文不敢与柴先生眼神交流，她微低了头，只看柴先生那打了夹板的腿，“我也并不是知道什么，只是猜，此时，柴先生手上，定是有什么任大人的急于想拿到手的东西，不然他们何必下如此重手！”
    柴先生也看着自己的腿，“沐姑娘认为会是什么东西呢？”
    “苏槿姐姐说是药方，”小文局促地一笑，“但，以当前形式，任大人之急，我猜是和此次赈灾有关的东西。”
    “为什么会这么想。”柴先生仍是和蔼地问。
    “我能想到的是，任大人一直负责此次赈济城外灾民的重任，不知多少银钱通过户部之手。可如今事态还在扩大。一个月来，灾情只见加重，灾民越聚越多，疫病无法控制。表面上，吕相一人独木难支，可实际上他户部任大人也难辞其咎。
    “更何况那任大人实在表现得太露骨，现在看起来多少有点手忙脚乱，前日还当街抢人。不管他目的究竟是什么，都足以看出他已是左支右拙。所以我想知道那日任大人对柴先生说的‘还是拿出来的好。’指的到底是什么？”
    “槿儿真是口快，连这也告诉你了！”柴先生苦笑摇头。又转头问钟纭：“现在城外情形如何？”
    “官府和私人所开的粥辅都还在支撑着。包括医药两行的粥辅也都还在舍粥。但那粥却越来越稀，都快到清可见底的地步了。米价还是日日上涨，能筹到的银两却越来越少。今天城外传来□□的传闻，我倒也不觉得奇怪。这几年一直如此，稍有风吹草动，就有人会借此生事。”钟纭难得的不笑，凤眼中全是担忧。
    柴先生点点头，整肃了脸色，“事情到如此地步正是不出所料，我倒以为正是官府没尽到责任，怎能怨别人‘生事’！”
    “可如此乱世，外敌当前，正该和衷共济，为什么还要自己先乱了阵脚！”钟纭说，语言中似含非议。
    “他赵家的皇帝不是还坐在金銮殿上嘛！这天下人不都不是他的子民？安抚好天下人心正是他的责任！”
    柴先生语气平和，可话意却不那么平和。
    两人间突然起了争执，虽只这两句，也让一旁的小文不自在起来。见钟纭还想争辩，小文却突然插话：“如今城外乱了，倒也是个机会。”她说得淡然。
    自从进了这房间，包括之前柴、钟二人言来语去之时，无论是与柴先生谈论还是默默不语，小文眼光却始终不离柴先生左右。这早已引得钟纭心中有些不快，此时，钟纭终于没能忍住，反问小文：“自己先把精力都耗在内斗上，难道反是好事？”
    “为什么不是好事呢？”小文回护柴先生，其实她心中明白，这怕是柴先生弟子从中做了手脚，柴先生知道，钟纭也不傻，她沐文之更是冰雪聪明。但三人各怀心思。小文却敏感的觉得有些话事关重大，还是不要说破。“现在城里完全不知城外的情形，你又如何断定是有人自乱？好在钟大人为维持这临安城的治安，连夜出城，不然今天的事哪有如此顺利。我就不信钟二公子敢对自己的爹下蒙汗药！所有的事都会有正反两面，以我之目光短浅，能看到的只有眼前这一点好处。”小文不看钟纭那不服气的脸色。
    “你这话说得偏心！”钟纭嘟嚷着表示不满，“怎么拿这小事去比大局！再说我做的事并不须……”
    “柴先生心中装得也是整个救灾的大局，救柴先生的事，怎会是小事？”
    “我在说家国天下，你却说柴先生，孰大孰小还用说吗？你这分明是胡搅蛮缠！”
    小文心想，我正是要胡搅蛮缠，有些话何必说破。
    柴先生看出了其中端倪，忙说：“两位小友先莫争了，沐姑娘说的怕和我们说的不是一回事。”
    “瞧！我听不懂你们谈的大局，”小文说，“所以你们两位先别争了。还是先对我谈谈眼前的小事吧。现在我还是想听听，柴先生究竟因为什么东西被他们盯上了。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这小事也会很有趣。”小文又回到了自己的关注点。
    其它两人全看着她苦笑。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柴先生白皙的脸有了真正的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