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白影一闪而过,苏式未风一般追了上去。
另一片白影落在罗衣身边,扶她起来,先给她封住经脉,止血。
“赫尔子征,你三番四次救我,怕不是巧合吧?”
“嗯。这一次之后,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他的声音很淡,“不是阴谋”
“我们之间——有过恩怨?”
“苏式未会让你想起来的。不记得最好。”
“听你这么说,好像是你欠了我?”
“以前欠你,以后就不会了,再也不会。”他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碧落苑。群星如钻石般闪耀。透过格子木窗,片片红莲妖娆绽放。
银河岸用一个古老而精致的檀木杯接满了从绿的耀眼的巨叶上滑落下来的晶莹的水珠。用小火慢慢的烧开,盛于一盏细腻光润的茶壶里。随后用洗尽铅华的心境、焚香、沐浴。袅袅的檀香萦绕中,他坐于一架七弦古琴旁,抚出舒缓轻悦的调子。
窗子外面是用灵力幻化出来的潇潇的芭蕉。
和缓的曲调自银河岸指尖流泻出来,飘入沙与漠的耳朵里。
“你昨天和苏式未交手了?”
“没有”
银河岸抚出铮铮淙淙的曲子,黑玉睫毛扇了一下,目光移到右手上,说的漫不经心:“我只把阿未引开了”。
“他在练邪功。需要三十个童男童女的血。”
“你是想说,已经死了二十九个,今夜是第三十个,对么?”
“你既然知道,怎么还会这么淡定?这可是三十条人命!”沙与漠小声说,“还没来得及长大的”
银河岸抿唇,曲子转哀,绵长似叹息:“这凡间的事与我何干?每日这样的孩子很多,命数而已。”
“你不要忘了你是神。我们共同受人顶礼膜拜,指引前路、普渡众生。你不是说七夕就会给我一个答复么?明天就是了。”
叮——
弦断了一根。
银河岸甩了甩指肚上的血珠:“明天就是七夕了。这么快就到了么?”
“你还希望越慢越好?我已经等不及了。”
“我反悔了”银河岸的声音低沉,有淡淡的疲惫。
沙与漠完全不理解他的话,说好的,怎么可以说反悔就反悔,都到这一步了,再说反悔。
言而无信的银河岸,不会的,他不会言而无信的。
一连串刺耳的高音连续抛出之后。银河岸抱起琴,放到一个刻有别致竹叶纹的长木匣里。
他回眸:“我不是神”
“那你是什么?我知道苏式未是你的兄弟。但是别人的命也是命。”
“好吧,该来的总会来。不用等到七夕了,今晚子时就会有个了断。”他的眼中透出丝丝不易察觉的绝望,语调依旧慵懒。“我不想死”他修长的手指揉了揉眉心,换了个姿势继续揉,无论从哪里看,动作优雅的像是最最尊贵的天神。
许久,银河岸释然的笑笑,又抿紧了唇,垂下眼帘若有所思,长长的睫毛微微扇动着,面容一点一点冷漠下来。
窗外的芭蕉随风潇潇,氤氲的雾气触着碧绿的叶子时,晶莹水珠顺着叶脉滴落下来,入地不见。
六月的天气燥热的像是一个大熔炉,树上的叶子都是焉答答。几声闷雷吼,瓢泼大雨便倾泻而下。没过多长时间,阳光又重新照在绿绿的叶子上。空气干净而清爽夹带着新鲜泥土的气息。
风微凉。
这一天似乎特别长,长到蔚蓝的天空变成了深蓝色、幽紫色,那紫色渐渐凝重浓郁起来,终于被黑夜吞没。
几粒星子耀眼如钻石,夜幕低垂,星空铺成九天之上的长长银河,映下九泉之下波光鳞鳞的忘川。
早有占卜师预言:此夜天地不安宁,星辰巨变。
这里的打斗已经被人用障眼法罩住,远远望去,是一团雾气圈绕的白幕。一般修行之人看不见。
赫尔子征在颇为僻静的天宇殿就看见绯红色的光芒,见惯了杀人场面的他不由得心慌起来。
如果不是极强的术法,就不能惊扰到他织就的安魂梦境。
修行高的人,与日月星辰气脉相连,对于天地变化都非常敏感。眼前的两个人,看似不动声色,已经斗的天昏地暗。
苏式未用中指按住眉心,继而朝银河岸一指,一串熊熊火舌急速朝银河岸袭去。团团火球从天而降。
银河岸左手指向天际,星辰俱暗,天边浓云翻滚。他的唇形不停变动着,模糊的金色字符源源不断飘出,五指间的星象图越发明晰。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晨宿列张……”
银河岸的声音庄严肃穆,在万物之中脱颖而出,在天地间久久回荡。
刹那间,黑云散开,夜幕中的星辰全被点亮了,条条金光散发着莹润的光泽将他笼罩在丝线里。这星光,耀眼迷人,一寸寸上移,凝聚到银河岸的眉心,一颗银色的星星就在那里闪耀起来,缓缓移动着。
星光泛波的银河。
星光交错成华丽的面具。
“伏魔——”又有两个字从他口中逸出。
“夫人,不好啦,银河岸与苏大人打起来了!”格丽亚冒失的撞进金明珠的住处。
“阿未!不好!快!快!快带我去!一定要阻止他们”金明珠穿着雪白的亵服,还没有上妆,长发披散着。
一路上,没有人认出她是谁。
看见他们时,金明珠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墨发,隔着一段长长的距离观望着银河岸,嘴唇干裂了,混着些微血腥气。
岁月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一丝痕迹呢。
她从来不敢见他。怕再次被他迷惑,怕自己承受不住仇恨的重量。
今日再见时,姐姐与婆婆的面容都不再清晰,只有金城蓝湾的清水潺潺流动,山歌嘹亮,银饰叮当作响,风里传来了金玉相撞的清脆之音,气息像是从遥远的西域跨时空而来……她倚在门口神秘兮兮的叫“姐姐,猜猜我带了什么人来?”……
过去只剩苍白无力。
她在这一刻,竟然再也不想复仇。都已经过去了,记起来都难,姐姐没有说过一句他的不好,他对婆婆的诺言也实现了,实在没有什么好恨的。
这些年过得,算是没有意义么?金明珠想起了阿未,一直陪着自己的苏式未。
阿未不能死!
他呢?他——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空中飘落了纯白色的若耶花,星芒在花蕊中闪耀。纯美洁白的花儿,一朵朵将苏式未引出的烈焰尽数覆灭。
它们的光辉也黯淡下来,呈现死灰色,散为粉末,消失不见。
“住手!都住手!”金明珠边跑边喊,从来没有这么疯狂过,连命都不要了,“不要杀他,阿未没有成魔,是他偷吃了我的药!”金明珠扶起苏式未,让他靠着自己,喃喃解释,“你们应该听说过,这世上有一种药,吃后功力会一夜之间加强几百倍,功力消退后,就会变成兽类。银河岸,呵——想不到你也被他骗了。阿未是什么样的人,你比谁都清楚。世人都忘了吧,阿未他曾经是一个隐忍宽容的妖,就是性子急,容易冲动了点,比谁都心软。以前他喜欢头戴扇形青玉,手指吊坠扇,傍山而居,常年住在竹林中,饮山涧清泉、听竹叶萧萧,遇上云淡风轻的好天气,就背上一个竹篓上山采草药,即便不算悬壶济世,也称得上是宅心仁厚。
这是没遇上你银河岸之前的事。任何一个男人都有治国平天下的初衷,阿未先前的生活虽然恬淡,却也是碌碌无为到发慌的。要不是你假借以琴会友之名,一语道破他的心事让他遇上黛若笑语,他会是今天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么?
阿未不想夺了你的大权,从来没想过。他只想讨回一些公平罢了。要说没有恨不可能,他也只是想让你尝尝蚀骨的嫉恨,还有看着自己的好兄弟令自己心仪女子伤心地那份挣扎绝望。
他放不下的,是兄弟之情。”
银河岸握紧了拳,指尖缠绕的细碎冰晶闪闪发亮,他面如死灰。
“你还记得我是谁么?记得金城蓝寨中那个少女吗?当年你为了夺得金城蓝珠,差一点毁了整个寨子。这笔账,咱们又该怎么算?我苟且偷生这么多年,就是想看你得到报应。不过,现在我什么都不想再计较了。”
银河岸微微扬了下巴,天上银色星辰缓缓涌动。
时辰快到了罢。银河之水将要没岸了,会有个了结。
“罗衣”银河岸忽然大声叫她的名字,“出来!我知道你就在附近,由我来告诉你过往的一切。”
罗衣小步走了出来,不知怎的,她握不紧手中的剑。没走几步,她把剑摔到地上,上前紧紧抱住银河岸,泪如雨下:“我全部想起来了。无论你变成什么。我、我都不会杀你。”
银河岸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无动于衷。
他红了眼眶,因为仰着脸的缘故,没有人看见:“你现在不动手,一会就会后悔的知道么?你之所以会家破人亡、受了这么多苦,都是我一手安排的。不然我怎么会看上你?还死死纠缠着不放,你配么?”
“我不管”她死死扣住他的腰不放手。
“你死去的双亲、哥哥、还有沈音——你会记得他的,他以前就是长得这个模样”银河岸看了看赫尔子征,“和赫尔子征一模一样,很好看不是么?不过他被大火毁容了,还卷入了妖界纷争……这些,都和我脱不了干系……”
罗衣明显的抖了抖,过往的痛苦海浪一般把她吞没,她被赶出家门,爹娘都没有了消息。沈音莫名其妙的被烧死,尸骨无存,她最好的姐妹已经嫁人了,清明节那天,怀胎五月的她不慎落水死去。这世上再没有她的亲人。
罗衣搂着他的手松了许多,她还是说:“我不杀你,你骗我。你说什么我都不信。”
“你在若耶花海遇见我的时候,我一眼就认出了你是音尘的青梅竹马,留你在身边,从来都不单纯。”
银河岸推开她,捡起剑塞到罗衣手里,握紧。
他把剑推入心脏:“很简单的,这样就好。”
罗衣看着剑,整个人都呆了,不知道怎么反应。
看出了罗衣的迟疑,苏式未的心怦怦乱跳,这种预感让他害怕。他按住胸口,咬着牙关慢慢爬到银河岸身边,拉开罗衣,那道剑伤,随着剑的离去奇迹般自行愈合了。
苏式未沾血的手指扯住银河岸的雪白长袍:“他妈的银河岸,你以为死了就能解脱了?老子偏不让你死,你欠老子那么多,拍拍屁股一走了之,门儿都没有。”
苏式未说着说着,哑了嗓子。
他如果早知道事情会这么尴尬,绝对不会做到这一步。
如果知道银河岸这么消极,他死也不会将自己的兄弟逼到这步田地。
他知错了。
银河岸笑了笑,一颗清泪顺着鼻梁滚下来,他蹲下身子:“阿未,这不怪你,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你不怪我就好。”
“别跟老子扯这些!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老子烦!”
“你看,银河已经没岸了。住在我心里的是个魔,银河没岸之后,他就要出来了,谁也拯救不了。阿未,你应该懂我。”
“谁管得着那么多,要死你也得死在我后头为老子送葬。”
“荆儿”
罗衣身子一抖。
“荆儿。你答应过我的。这世上也只有你能杀了我。就算你不杀我,银河一旦没岸,这世上也不再有银河岸。做事不能总犹豫,要学会果断。”
罗衣失了神一般,噙满泪看着他,眼珠都不能转动一下,怕一眨眼,他就没了。
“子征——”银河岸颇有些无奈的叫。
赫尔子征从大石后面转过来,一步步走进了众人的目光。
夜空的星子越发明亮繁多,颗颗闪耀着诡异的辉光,连成一片荧荧点点。
银河岸仰望星河,玛瑙红漫上了他的眼眸,他毫无预警地飘落在音尘面前,封住他的经脉,将自己毕生的内心强行灌输给他,丢下一句话:“放过她,永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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