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花落霜满天

    “墨，是大哥连累你了。”冷天霁看着自己的弟弟，知道今后冷家的担子就要背负在他身上了，而这是他从来就不愿见到的。
    “大哥。。。”在大哥的眼里，他永远都是那个需要哥哥保护的弱小孩童。
    “今日不谈这些扫兴的事。”凤曦打断兄弟俩之间的对话，伸手握住眼前那虚无的身影，轻轻一扯，便让他坐了下来，“天霁，只要你能好好陪我下完这盘棋，我就告诉你弗谖现在的情况。”
    冷天霁的心绪被搅乱，即使已经死了，他还是希望知道弗谖过得好不好，这是他回来这里的主要原因。
    冷天霁低头仔细看起那看似杂乱，实则暗藏汹涌的棋局。这是他们下的第一局棋也是最后一局，还记得当时，每每当他快要赢棋之时，她总是能起死回生，将一条死路巧妙地变为活路，而这也使得年轻气盛的自己再也受不了污辱，肆意弃了这棋局，自此之后她便再也不与他下棋。时至今日，那还是他心头的遗憾，他常常会想，如果当时他可以不那么冲动，对胜负不那么计较的话，是不是他们之间就不会像现在这般。
    今日他是魂，她是人，这是比当日更遥远的距离，可他的心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明，只因他有了比她更重要的人，为了那个人，即使明知是输，他也义无反顾。伸手取来一子，他没想太多便落了下来。
    看了眼落下的白子，凤曦随手也落下手中的黑子，就这样，冷天霁落下一子，她便跟一子，一个时辰过去，棋盘上的黑白二字竟打成了平局。
    轮到凤曦落子了，她却迟迟没有行动，只是看着神龛上那已经只剩一截的香，今日的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呢，“没想到，几年不见，你的棋艺倒是增长不少，只是可惜，终究还是落得个大败的下场。”
    说完，她便落下手中最后一颗黑子，胜负在整个棋盘之上一目了然。作为旁观者的冷墨也不禁暗叹她棋艺的精湛，只是一子，却让原本与黑子势均力敌的白子输得一趟糊涂，这样的谋略要是运用在战场之上，只怕当今世上根本无人能与她匹敌。
    看着棋盘上的惨淡局面，冷天霁没有任何的失落，反倒终于松了口气，“现在可以告诉我，弗谖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她过得很好，只是忘了你的存在。”凤曦没有再为难冷天霁，将弗谖的情况如实告诉了他。
    “是吗，这样也好，记得我，她会很痛苦。”心中虽有不舍，却知道这对彼此是最好的。
    “你与她根本没有红线相连，即使我刻意为你们制造缘分，终究抵挡不住天意，你今生注定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知道自己说的话很残忍，她却还是要说，这样才可以断了他心中的思念，“所以你该学会放手，不要再对现世存在过多思念，这只会让你成为孤魂野鬼，无法渡入冥界，轮回转世。”
    “可以告诉我，她命中可有能伴她一生的人？”他知道自己该是忘了的时候，却还是私心地想知道她今生可有人陪伴。
    “有，那是能护她一生，疼她一世的人。”凤曦看着他，违心地说出连自己都无法预知的将来。
    “真的，那实在是太好了。”就连最后思念她的理由都没有了，能伴她的人以后再也不是他了，他该放手了。
    “冷天霁，冥帝命我二人来此带你入冥界，还不速速跟上。”阴冷的气息在空中飘荡，只有声音却不见任何人。
    “我该走了，只愿来生还能再会。”冷天霁的身子往屋外飘去，脸上带着释然的表情。
    冷墨还想说什么，起身追去，却只见冷天霁透明的身躯被夜色一点一点覆盖，再无任何痕迹，一切仿佛就像是梦一般，那样虚无，那样不真实。回身急切地来到凤曦的身边，伸手握住她冰冷的双手，他希望她能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梦。然而还未得到她的答复，一股难抑的困倦感便袭了上来，眼中的身影渐渐模糊，最后他陷入了昏迷之中。
    安置好冷墨，凤曦起身来到了灵堂的屋顶之上，闭眼感受夜晚的凉风，“夜歌，谢谢你的帮忙。”
    “你我之间还需言谢。”身着一袭蓝衣的男子从天空翩翩落下，坐在了她身边。
    “道谢还是要的，因为我，冥界近几年的工作量只怕就要负荷了。”凤曦太了解这几年都是因为有他辛苦追捕那些枉死之人的魂魄，这世道才不会被鬼魂所扰。
    “我虽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不过我相信你，只要有你在，就一定不会出事。”夜歌不懂她，却愿意支持她。
    “你现在还相信我，难道你忘了我是背叛者，背叛了你和凰娿的信任。”凤曦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只能苦涩地牵了牵嘴角。
    “你真以为我和凰娿什么都不知道吗。”夜歌显然是被她这样的语气激怒了，生气地看着眼前自暴自弃的人，“我们知道你下界是为了那个一直为你付出的人，我们没有对你失望，我们也希望你可以得到幸福，所以那时候你才可以那么轻松地离开。我希望你明白，不管如何，你都是我们的老大，只要你需要我们，我们绝对会为你赴汤蹈火的。”
    “你们还真是死心眼呢。”这也是为什么，我总是躲着你们的原因，凤曦收敛起那难看的笑脸，抬头望向天空。
    他们是曾经与她同生共死的战友，如果不是他们，她或许连那几年的幸福都无法拥有。可是这是她与母亲之间的恩怨，若将他们牵扯进来，只怕到时候会将整个天地都毁掉，而这不是她愿意见到的。
第十六章 往事 
    没有任何的星光，天空晦暗的如同他们兄弟俩此刻的心情，他们已经有十天没有吃饭了，再这样下去他们迟早会死的。
    冷墨看着身旁的大哥卑微地伏在地上，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乞求路人的施舍，可是那些过往的路人只是鄙夷地看着他们，就好像他们是多么肮脏的存在似的。他的心中霎时充满酸楚，这不是他们所能选择的生活，但是为了活下去，他们却只能如此卑微又可怜。
    不能再这样下去，为了今后的生计就只有这样了，眼神瞄准了刚刚从小guan馆出来的男子，他深吸了口气，疾步冲了上去，小小的身躯硬生生地撞了上去。
    “哎呀，哪个家伙这么不长眼，敢冲撞本大爷。”尖锐的声音响起，语气中是全然的愤怒。
    冷墨浑身无力，却还是硬撑着身体，紧紧拉着男子的衣角，轻声乞求道，“大爷行行好吧，我们兄弟俩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请你可怜可怜我们吧。”
    “哼，滚，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男子身旁的随从，大声呵斥，随即便对他拳打脚踢。
    “请不要打我弟弟，他只是太饿了。”冷天霁的身子覆在冷墨身上，替他承担所有的伤害。
    混乱之中，那男子却突然阻止随从的粗暴行为，上前用折扇轻佻地勾起冷墨小巧的下巴，仔细打量起他的样貌，“真没想到，你这小乞儿竟有如此绝艳的五官，看来今天我大爷还真是有福气，你就随我回府吧，大爷我会好好待你的。”
    随从也是明白人，知道自家少爷是看上这小乞儿了，于是便上前不顾冷天霁的阻挠，将冷墨抓了起来。
    冷墨没有做太多无谓的抵抗，毕竟这原本就是自己的打算，但是看着大哥那拼命阻拦的样子，看着他为了保护自己被随从打得遍体鳞伤，心还是会感到疼。
    怎么进得房间，他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一路上大哥焦急的声音一直伴着自己，等他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被那样貌猥琐的男子压在床上，濡湿的唇舌在身上肆意的游走，那瞬间，深入骨髓的屈辱感让他本能地开始不顾一切地反抗。
    可是他终究是个孩子，在被重重扇了几个巴掌之后，他就再也无力去反抗了，心中悲怆万分，眼泪却怎么也流不出来。他侧过脸不愿再看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却发现大哥就被绑在床前，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污辱。
    看着大哥紧咬着的牙关，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大哥，没关系的，这本来就是我选择的路，只有这样，我们兄弟俩才能活下去，我就当自己被马蜂蛰了一下，没什么大不了，一切都会好的。
    而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还没看清来人是谁，身上的男子便满身是血地倒了下去，奔涌的鲜血染红了冷墨的眼，他却没有丝毫惧怕，只感到欣慰。
    “若想活命，就跟我来吧。”火红的衣裙将女子衬得如同烈火一般，平凡的脸庞上却带着诡异的妖媚，她就像是冥界的索魂使者，全身都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他们兄弟俩就这样被迷了眼，不假思索地跟着那女子的脚步离开，将自己的所有毫无顾忌地奉献给她。
    那一天，天空仍旧是那样晦涩无光，可冷墨心中却自此有了引导自己的光明之源，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他就有希望，就有未来。
    时光荏苒，转眼间，他已经是个俊美非凡的男子，他努力学习，努力成为她希望自己成为的人，然而女子的眼却从来不曾单单停留在他的身上，她会看着大哥发呆，会看着青铭发呆，会看着那些她救起的任何一个人发呆。
    她从不谈论自己，也不愿与人交心，眼中总是深藏着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