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雪

生完孩子的第二天凌晨，小宛醒来，只觉得自己全身虚脱了般没有半点力气，她侧身看到桌子边的青儿，没精打采地，一副半睡半醒的状态。小宛叫道：“青儿！青儿——”
    见到小主醒来，青儿连忙起身，端来了温水，帮助她洗脸洗手擦身。小宛虚弱得说不出话，她用眼睛扫了一下周围，想坐起来。青儿连忙扶着她，但也许是身子太虚了，她没能坐起来。
    小宛费力地问道：“孩子呢？”她四面找寻，没看到她的孩子，她又一次问道：“孩子呢？”
    青儿欲言又止，直到小主问第三遍，才道：“给嬷嬷抱走了，小主身子弱，嬷嬷说，让小主养好身子再说。”
    小宛却不听她说：“你去抱来，给我看看。”
    青儿道：“嬷嬷说等娘娘养好身子就送来。”
    小宛执拗地说：“不，我只是看一眼，看一眼，就可以抱走。”
    见青儿仍不动，小宛急了，道：“你耳聋了是不是？抱来，快去！”
    青儿见瞒不下去了，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哭着说道：“小主，孩子，孩子——”
    小宛一下子紧张起来，盯着她：“孩子、孩子怎么了？”
    青儿道：“小主，小主，生了一个死胎，全身血糊糊的，被接生娘拿去扔了。”
    “什么？”小宛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青儿索性说了出来：“小主，孩子没了！”
    小宛“啊”了一声，愣在了那里。好一会才醒过神来，她挣扎着要下地。青儿来阻拦，她哪里肯听，执意下床。一边起身一边说：“孩子，我的孩子！”她在青儿的扶持下下得床来，可是走了没两步，便瘫倒在了地上。
    董妃去南苑服侍太后的这两个月，也是小宛最痛苦的日子。在她潜意识里，她却一直相信她的孩子还活着，是被人藏起来了，藏在一个她不知道的地方。这几个月来，她最想做的的一件事，就是寻找自己的孩子。她自己也记不清找了多少次给她接生的两个接生婆。两个接生婆回答石妃的话就像背书似的，张口就来：当时小主难产，从上午一直到下午，又挨到了掌灯时分，小主还是没能生下来。小主气力用尽，昏死过去了，后来生出了一个死胎，本想将死胎留下来让小主自己看看，可是又怕小主看了伤心，会伤及到身体，就自己作主把死胎扔掉了。她们十分肯定地说，石小主的孩子生下来当时就死了！
    小宛问青儿，青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说：当时天色昏暗，小主身边有秋月在，接生婆不让自己靠前。只是后来，接生婆抱了一个胎儿说：小主的孩子由于在肚子里时间太长，缺氧死了。说着说着，青儿便哭了，青儿说：“奴婢看着小主受罪，急得六神无主，也不知怎么办才好。哪敢不听接生娘的呀，要是早知道如此，奴婢一定不会离开小主身边，奴婢一定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的。”
    青儿像忽然记起什么似的，说：“奴婢看到秋月提了一竹篮匆匆忙忙出去了，慌里慌张的样子，不知道篮子里装的是什么。”
    小宛问：“你看清里面装的是什么吗？”
    青儿摇摇头说：“奴婢没看清，只听接生婆说，是小主生下孩子时的一些污秽之物。”
    小宛问来问去也就是这样的一些话，但是从她们的话里石妃还是问出了疑问：青儿没有看到生孩子的直接过程，那篮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秋月，秋月？对了，秋月应该最清楚了。小宛唤来秋月，秋月一口咬定石小主的孩子生下来就死了，篮子里装的是石小主养孩子时的一些污泼之物，接生娘说要拿出去扔掉的，于是她就拿出去扔掉了。
    小宛问她自己的孩子是公主还是阿哥，秋月说是个公主。
    小宛只能知道这些了，问不出结果，她决定自己亲自去找。她知道最近后宫中有三个人生了孩子。一个是董贵妃，养了儿子。她去看董鄂妃的儿子四阿哥。四阿哥虽只比公主大了半个多月，可是却显老练了许多。看着陌生人来，他会睁着眼睛朝你看，好像是要把你记住似的。小宛看着挺喜欢。她看了看，抱了抱，喜欢得不得了。一个是淑惠妃，养了一个女儿，比她晚了半个月。见公主是不需要请示的，也不需要另置地方，方便多了。小宛来到惠妃的房里，见到了她的女儿。小宛第一次去看的时候，惠妃刚生下女儿三天，母亲还在床上躺着，看上去孩子很小。小宛跟她聊天，抱着她的孩子亲了又亲，舍不得放下。还有一个是皇后，只有皇后与她同一天养孩子，养了一个女儿固伦公主。公主长得白白胖胖，左眉心有一颗不显眼的小痣，看到小宛，她竟会朝着上宛笑。这一笑，就像有心灵感应似的，小宛的腿就挪不动了。她想自己的孩子如果活着，如果是女孩子，也应该是这样子吧。一想到自己的孩子，她禁不住眼眶又湿润起来，人家的孩子长得多好呀，可是自己的孩子，自己连看都没看一眼，就没了！小宛最喜欢去看皇后的女儿了，在她眼里，固伦公主才和自己的孩子是一样的，同年同月同日，而且如果真如秋月所说，还同是女儿。一次，小宛抱着公主逗她玩的时候，奶妈在旁看了看，开玩笑地说了一句，小主这么喜欢小孩，干脆就让她叫你额娘吧。皇后是皇额娘，小主是额娘，公主以后就有两个额娘了。小宛笑道：好啊，好啊，那就叫额娘。她看着公主，觉得公主真的跟自己有几分相像呢。
    可是皇后的女儿就是自己的孩子吗？皇后她凭什么会要自己的孩子？她怀孕了，虽说是早产，可养个女儿再正常不过了。想到这些，小宛就郁闷不已。为了孩子，她不知担了多少心，做了多少梦，梦里，她的孩子有着天使般的容颜，有着花朵一样的笑，她抱着她，那是怎样的一种幸福呀。可是，现在，梦还没醒，孩子却没了。不，不！我的孩子一定还在，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妈妈，等着妈妈去抱她呀，可怜的孩子！小宛手里拿着自己给孩子织的小肚兜，望着自己给孩子绣的小衣上的花，心就会疼起来。
    塔拉被废后，就常常在皇后身边陪着皇后，聊天、散步，为了排解寂寞，她买了一个鸟笼，养了一只金丝雀。无事的时候，她就拿起鸟笼，逗着金丝雀玩儿。
    巴氏带着雁儿在花园里散步，正好碰上了拿着鸟笼游荡的塔拉，看着塔拉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巴氏说：“妹妹学会玩鸟啦？”
    塔拉笑道：“不玩鸟玩什么？”
    巴氏笑道：“妹妹不是跟在皇后身边吗？学皇后玩啊。皇后可会玩，一玩就能玩出新花样来。”
    塔拉看着巴氏，道：“姐姐有一双孙悟空的火眼金睛，有一块如来佛的照妖镜，什么玩法经姐姐的镜子一照，都会现了原形。”
    巴氏道：“妹妹可是太抬举我了，我哪有那么厉害呀，不过是有的人做贼心虚罢了。”
    塔拉将鸟笼举起来，给巴氏看了看，低声说道：“姐姐说谁做贼呀？”
    巴氏小声道：“妹妹常在水边走，还不知道水是什么模样啊。”
    塔拉大笑，提着鸟笼晃了晃，说：“姐姐真会说话，你们去忙，妹妹就不打扰了。走哩！”
    雁儿在旁听得云里雾里，塔拉一走，便问巴氏：“娘娘在跟塔小主打什么哑谜呢，奴婢怎么听不明白？”
    巴氏道：“塔拉年纪不大，心眼可多呢，本妃跟她打了几次交道，发现这个人好动好打听，什么事儿也瞒不过她，皇后的那档子事，她比谁都清楚。以后，见到这个人说话可要小心点！”
    巴氏和雁儿走了一圈，便出了园。，准备回宫。
    在路上便碰上了小宛，见到小宛，巴氏主动打起了招呼“哟，姐姐这是哪去呀？”
    小宛道：“两天没去看皇后的公主了，去看公主来。”
    “姐姐很喜欢固伦公主？这么着急去看她。”
    “我的孩子——和固伦公主一样大。”
    巴氏看着小宛，话里有话地说道：“姐姐是实心眼，以后可得多留点神，别让人家把自己的东西弄丢了，都不知道。”
    小宛一怔。
    巴氏道：“姐姐来才一年多吧，在这后宫里，人多了，事就杂了，这可是个容易出事的地方，姐姐还是小心为上！”
    小宛急切地说：“姐姐说明白些，小宛愚钝。”
    巴氏左右看了看，把小宛拉到一边，小声地对她说：“皇后最近不是生了个女儿吗，你知道她是谁？”
    “固伦公主？”
    巴氏说：“不，和硕公主！”
    小宛惊讶地“啊”了一声，巴氏连忙“嘘”道：“小声点！”
    小宛的身子晃了几晃，她知道巴氏说的是什么：皇后的女儿叫固伦公主，妃嫔的女儿才叫和硕公主！
    青儿焦急地叫了一声：“小主！”
    小宛静了静，道：“我的孩子不是因难产死了吗？”
    巴氏道：“信不信由你！”
    小宛忽然就傻了。
    青儿紧紧地扶着她：“小主，小主！”
    回到宫中，小宛左思右想，觉得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做得最缜密的事也有蛛丝马迹可寻。巴氏的话难道是真的？皇后怎么就那么巧，早不生，晚不生，偏偏在自己刚生完孩子的时候她就生了？秋月是静妃的奴婢，静妃又跟皇后走得很近。再说，不是说秋月的篮子里是娘娘的一些污秽之物吗？怎么秋月不把它们扔掉，而是提进了皇后的产房呢？
    小宛越想越不对劲，她要去见巴氏，她要亲自把真相问个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