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谋

第21章


  白棠身子僵了僵,却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以为他会与我说说他这是什么病,也好让我放心不是?就算他不愿我晓得,我却是不依的。”
  白棠转头,波澜不惊往我一眼道:“所以你便去问太医院的御医?”
  我点头,复又开口道:“他们就是一草包,不如你小白相来得好。”
  他顿了顿,复杂道:“你就那么信我?”
  这下惊异的那人却换做我,我想想,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道:“自然是信的。”
  话落,我见他目光亮了亮,却是叹口气道:“罢。我本想让你打消心里那番心思……”
  我开口疑惑道:“什么?”
  他摇头,继而望着我,神色难定:“若我以后骗了你,你当如何?”
  彼时,月明星疏,春芽将生,一番很是美满的景象,我尤自想了想,道:“看情况。”
  我见他脸上惊异,却有些欣喜,又不紧不慢开口道:“以后一次一次骗回去,咬死你!”
  白棠涩然笑笑,却是未说话。
  我心情甚是愉快,只觉今日以来的郁结一扫而光,真真大快人心。
  按说情敌见面应是分外眼红,然,这番话放在我与我五皇姐身上,却是名不副实。
  此时,我正与她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执手逛在御花园里,面上言笑晏晏,其实,她心里没存什么好心,我想,我也是有些个打算的。
  御花园环境颇为隐蔽,却是个好地方。
  我二人找了个亭子坐下,五皇姐看我一眼,道:“皇妹即要远嫁他国,皇姐心中很是不舍,一大早扰了皇妹的清梦,很是愧疚,这就以茶代酒,给皇妹赔罪了。”说完执齐白色瓷杯,轻轻抿了口。
  扰你令堂啊扰……
  我笑笑,道:“不介意的。”
  五皇姐僵了下,却又是道:“白相待人温柔体贴,想必皇妹若是嫁了他,定是十分幸福。”
  幸福你妹啊幸福……
  我点头,道:“嗯,我也觉着能嫁他是件特有福气的事儿,皇姐不必羡慕。”
  她脸色沉了沉,一脸阴晴不定,我却格外开怀,又叹道:“即便易大人所剩时日不多,想必也会对皇姐十分体贴,只是可怜皇姐年纪轻轻便要成了那寡妇,皇妹心中很是为皇姐不平啊……”
  她愣了愣,却是惊异道:“你说什么?”
  我叹口气,摇头道:“皇姐竟然不知?”
  她不语,却是放了茶盏道:“皇妹还是莫要在这信口雌黄的好。”顿了顿,复又冷冷笑道:“说着朝中上下哪个不知你十三公主早就心念易大人,现下又跑来我这胡言乱语,莫不是嫉妒?”
  本公主被她这一说,心里颇是心寒啊。却是道:“你可知易昭他三番两次告了朝假,是为哪般?”
  我说了一句,却是点到即止,心知以她的疑心,势必会去打听一番,况,昨日白棠那厮早已说过那番话,由不得我不信,也由不得她不信。
  我想了想,又道:“其实,我觉着皇姐你与易昭挺配的,若是皇姐你当了寡妇,依你公主的身份,即使不能另立驸马,在公主府里养两三个面首也是说得过去的,皇姐也不必太过忧心。”
  我眼见这这番话说完,她脸色却已十分苍白,心下叹叹,这也忒经不住打击了点。
  第二十二章
  他们说我身在福中不知福。
  娘整日与阿梨处在一起,一见我就一副怨妇模样。晏儿这几日见了我便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弄得我连连惊叹。小金子则每日苦口婆心的劝我道:“公主哇,易大人都接了圣旨,您就是把小金子的皮子给扒了也难扭转乾坤……”
  我被这三人整日弄得神经兮兮,好不易得了空子出宫去找卫淮,那厮一脸惋惜,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杜白笉一边听我发牢骚,一边与我道白棠那厮也不知使了个什么法子,杜将军突然同意了杜白笉以身报国这一念想,让他对白棠此人很是佩服。
  我饮恨,我还未嫁,身边之人却像被他移了魂,夺了魄一般,往后该如何是好?
  饶是再有定力之人也受不得此番折腾,为了将祸根统统清除,本公主很是豪气的学者卫淮的样子拍了拍桌子,道:“不就是拜三拜的事儿么?嫁就嫁!”
  吾皇听后,很是赞许,大笔一挥,玉玺一盖,便又下了道圣旨:吾曰国十三公主行端方,貌妍丽,与斐国白相乃情投意合,朕与安卿帝商,赐婚与尔。望,情意相依,不离不弃。
  我接了圣旨浑浑噩噩,望池子里投了几粒鱼食,觉着没什么意思,杜白笉与卫淮面面相觑,末了,卫淮投了个眼色与杜白笉,杜白笉甚是为难,卫淮欲抽鞭,杜白笉叹一口气,起身抽剑在空地上练了两番,大汗淋漓问我:“十三儿,现下你还郁结么?”
  我摇头,抬头望了他一眼,心想道这杜白笉堂堂一少将军,现下却沦落到在我面前耍剑的地步,不免太过凄惨,遂倒了杯浓茶与他,琢磨着开口道:“我本就不郁结。”
  卫淮惊讶看我一眼,道:“你想明白了?”
  我点头,道:“嗯。若是他有半分心思,也不会那么干脆的接了旨。”我停了一停,啜了口茶,道:“就像你与杜璟一般罢,我现在倒是没有想着他,倒是有些担心我娘怎办?”
  这句话看似安慰,只有我自己知道,还是有真心实意的。
  就以我此番还可心平气和坐在这与他俩一起熟络聊天这点来看,我觉着,大概,可能,我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欢喜易昭。
  易昭之于我,大概只是一面之间的惊艳,心里却有着点盼头,如此想来,我高估了我的心意,也高估了他的情意。
  况,一想到我娘若知道我要去斐国,也不知能把西裴宫如何折腾一番,这点让本公主很是头疼。
  我想着,什么时候抽个良辰吉日与杜白笉卫淮一起拜了把子,杜白笉一边擦拭着剑身,一边道:“你们想。”
  卫淮干脆一拍桌子,豪气万千,颇有些江湖儿女的味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罢。”
  我与杜白笉皆是赞成。
  彼时,月如玉,星稀疏。
  我三人在那将将抽了新枝的桃树下对着月亮拜了三拜,割了手指,又喝了酒,我与卫淮颇有感慨,俱是叹道,以后便是同甘苦,共进退了。
  杜白笉对此甚为不屑,道:“还不是你二人闯了烂摊子留我去收拾善后!”话虽如此,却叫我与卫淮“二妹”“三妹”十分欢畅,我与卫淮也十分欢畅。
  我欢畅是因日后有个将军撑腰,忒有面子,以后看人热闹,欺负人时也顺手些。
  卫淮欢畅是因为我与杜白笉二人正帮她圆了作一会江湖儿女的梦想,喝酒吃肉,对月结拜的念想,我对此不以为意。
  因阿梨离国太久,正待回国,婚期定在下月十五,这拜堂行礼之事,却是要和我五皇姐一路的,想到这里,深觉人生一世峰回路转真不可不谓是跌宕起伏万分精彩。
  我本想,这一辈子穿那大红嫁衣就那么一次,以后想是也穿不上了,遂还是很是欢喜,然,这般欢喜之情,却因一场大火给生生搁置了起来。
  大火之地在西裴宫东侧的小殿里,却是放置喜服的地方。待我第二日打着哈欠出来之时,面前只剩一堆废墟,还有摇摇欲坠的木头架子。
  吾皇震怒,下令封宫,不久便抓到了一人,据说是在事发不久后一直躲在御花园,却被巡视的宫中侍卫捉到,还未审问,径直拎到了刑部。我对这厮感单枪匹马进来纵火一事很是佩服,饶是再不济,却也生生烧了一间屋子不是?
  我正愣神,却见一人朝我拱手行礼,道:“微臣参见公主。”
  我连连摆手,面前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上任不久的刑部尚书,黎清。也是着手处理此次纵火案的人。想到这,我点头道:“黎卿可有什么进展?”
  黎清点头,道:“公主不若亲自去看看。”
  我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很是欢喜,道:“也好也好。”
  刑部大牢倒是比我想象中的干净亮敞许多。
  我进来时,白棠正坐在案前,有一口没一口的啜着茶,一根墨筏束发,甚是悠闲,一手执卷,想必是卷宗。
  我刚刚进门,他抬眼道:“来了?”
  我点头,走过去道:“你看出什么了?”
  黎清却接过话头,道:“这只是案卷,犯人却还未审问。”
  我心下疑惑,却见白棠那厮起身,走到我身前抬手往里指了指,道:“进去看看。”
  我想了想,点头趋步过去,黎清打开牢锁,便见一人穿着太监服正坐在角落,脸上有些灰尘看不清模样,听着声音确实十分年轻。
  黎清冷了冷神,道:“你说出主谋,以求从轻发落。“
  那人抬头,神态平和,道:“主谋蒋林,同谋蒋林。”
  我料想此番审问定是要费上大半时辰的,果不其然,接下来两个时辰,我愣是没从他嘴里蹦出除了他自个儿名以外的名字,对此人毅力很是佩服的同时,也很是佩服黎清此人的耐心。
  末了,白棠笑笑,我抖了一抖,却见那厮与黎清颇为和气的道了别,我心想再等在这也忒耗费时辰了,便也跟在他身后出来。
  我一路欲言又止,那厮终于忍不住,侧过身道:“想问什么便问。”
  我嘿嘿笑了下,道:“我总觉着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哪儿怪,许是我多虑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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