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牌未婚妻

对于现在的汤杰来说，记忆就象一张白纸。在他睁眼后看到最多的那几个人对他的影响就是至关重要的。乐乐时刻在他身边，对她的印象也就最深。最初的相识已不重要，而现在的朝夕相处是汤杰对她产生依赖的主要原因。两个人的情绪互相影响着对方。
    汤老爷子说乐乐是他的未婚妻，他听懂了。他记不起与乐乐的相识种种，但他知道现在的乐乐是他最重要的人。未婚妻意味着将与他携手走完一生。在他一天天好转的过程中，他庆幸有乐乐的相伴。他对她的依赖渐渐由每天的相处发展到情感上的依赖。在他的意识里，乐乐就是那个他爱的人。这一点他深信不疑。
    时间走到了九月，唐乐乐也要回到学校上课，不再时时陪在汤杰的身边。每当清晨唐乐乐要去学校时，总会先来和他道别：“阿杰，我去学校，回来再来看你。你自己也要努力进步，好吗？”
    汤杰微笑：“好。我……等……你”说话对他来说很费劲。
    看着出门的唐乐乐，汤杰会不自禁地生出一种落寞。他已经太习惯有乐乐在身边的日子。她一走，自己就象个被丢弃的小狗无比凄凉。一直到唐乐乐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才会觉得，世界又再一次亮了起来。
    新学期开始，唐乐乐就是大四的学生了。真正说来上课的时间也不多，大多数学生已经开始忙着制作简历，进入各大招聘会场寻找适合自己的工作。唐乐乐因为汤杰的关系，没有那么多时间做这些。她想的是还是把课上好，再是大四，总不能让教室空出太多。于是她成了在班上上课为数不多的学生。
    余静几乎看不到人影，珍珍和唐乐乐一样，不急着去找工作。因为她曾说过她是要回家乡的。小米时不时会出现，说的最多的是明年一毕业就结婚。唐乐乐和珍珍戏称她为“恨嫁女”。她不以为意，找个好工作，不如嫁个好老公。听到她这句话，另两人就有些戚戚焉。
    这时小米就会说，唐乐乐你可以了，明年和我一起嫁吧。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现在可是汤杰名副其实的未婚妻。每到这时，唐乐乐只是讪讪的笑。她觉得情况还是有所不同的。小米和男友感情有好几年了。自己和汤杰在一起不过是因为他的失忆和旁人的误导，根本就带着欺瞒的成份在里面。这样的感情基础使她对未来毫无信心。所以她压根没考虑过和汤杰的将来。她只是单纯地想陪他到真正站起来那一天。
    一天早上，唐乐乐没有课，正是汤杰要去康复中心的时候。唐乐乐陪着他出了门，司机和一个男看护把汤杰扶上车，唐乐乐也跟着上了车，坐在汤杰的身边。汤杰的手自然地主动握住了她的。唐乐乐的脸立马就象火烧一样，心也跳个不停，他俩也不是第一次这样手拉手，可每次唐乐乐都觉得脸红心跳。汤杰看他娇羞的模样，心里也是莫名的悸动。他喜欢看这样的唐乐乐，那眼神带着无比的宠爱和疼惜，象真正热恋中的男孩。只要看一眼，乐乐就觉得自己是在天堂，飘飘的。
    在康复中心的时候，乐乐在一旁看着汤杰做康复运动，在常人看来很简单的动作对于他来讲真是很难。他要学抬臂，抬腿，伸展各部位关节，常常累得大汗淋漓。乐乐就用准备好的毛巾给他擦汗，递上水，看着她眼神带着心疼，汤杰就会笑说：“我……没……事。”
    做完康复出了大门，已近中午，司机去开车，看护还在中心有些耽搁。乐乐推着汤杰往路边靠，等着车开过来。这个康复中心位于四环之外，不是很繁华的地段，路上行人也不多，可以说有点偏僻。乐乐看着司机去开车的方向，一面用毛巾为汤杰擦着汗。这九月好象还没过三伏，热得人动一动就出一身汗。尽管做完康复时，汤杰还去洗了澡。可是现在已经又是汗流浃背。
    突然，一辆面包车“嘎”一声停在他俩面前，门“刷”一声打开，几个蒙面人迅速跳下车，将汤杰连车带人给掳上了车，一人从后面将乐乐的嘴捂住，乐乐惊恐地瞪着眼睛，嘴里只能“唔，唔”出声，什么也叫不出来。随后也被推上了车，车子绝尘而去。
    上车后，两人很快被车上的人用黑布蒙上眼睛，乐乐被绳子结结实实地缚了手。这时乐乐终于反应过来两人是被劫持了。汤杰行动不便被推上车后就一直是倒卧着的。乐乐急得冷汗涔涔，哀求道：“请你们不要伤害他，有什么事都好商量。”声音打着颤，已经是害怕到了极点。眼睛看不见，对方也没有多说话。窗外的风吹在耳边，听来格外凄厉。
    车子走在路上，一会儿就开始颠簸。簸得人五脏六腑都要移位，显然已不在大路上。乐乐出声询问汤杰：“阿杰，你还好吗？”
    汤杰轻哼了一声，以示回答。
    车上的气氛很诡异，没有人说话，只有一股股汗味直冲鼻端，还有车上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车外飘来的气味混杂着林间树枝的木香，耳边听到车子碾过树叶发出的“吱嘎”声。这仿佛是到了山地，难道已出了市区？乐乐对这个城市是不熟悉的，她无法判断他俩被带到哪里去了。蒙了眼睛什么也看不到。一切来得太突然，乐乐的心恐惧到了极点。心跳快得如擂鼓，太阳穴也在突突地跳着，车子已颠得她脑袋一片空白。心中升起一股绝望，难道今天要被他们直接送上黄泉？
    车子摇摇晃晃终于停在了某个地方。唐乐乐被人从车上粗鲁地拽下，推搡着进了一间散发着霉味的屋子。眼罩被扯下，环顾四周，是一间废弃的仓库，灰尘满地，还有些杂物堆积在墙角。再看绑他们来的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差不多有五六个人。个个头戴面罩，只余眼睛和嘴在外面，象极了电视剧里的劫持犯，而且行动有周密的计划。想想汤杰的家世，唐乐乐知道多半是冲着他来的。汤杰也早已被带进了屋子，却是被扔进来的。唐乐乐缚着手去扶他，只能将他勉强扶在地上坐着，为他拂去身上和脸上沾着的灰尘，他也想伸手帮她，被她握住，两人用眼神安慰彼此。她转身看着这群人，看不到他们的表情。
    其中一个人终于开口说话：“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为什么抓你们，为了今天我们已经守了快一个月了。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声音粗嘎，低沉。
    “只要你们配合，我会保证你们的安全。我们的目的是钱，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会撕票。”说这话的人应该是这群人的老大。
    汤杰只是冷眼看着他们，他没法开口说话。
    乐乐半跪在他旁边，用手抓着他的胳膊想稳住自己的恐惧。她来回看着这几个劫匪，眼睛中的慌乱一目了然。这来来回回的目光却看得其中一个劫匪心猿意马，竟慢慢向她靠了过来。
    乐乐的眼睛睁得更大，她想躲到汤杰身后，汤杰也想护着她，可是身上一点力也没有。乐乐被逼着往墙角退去，另外几个人的眼光也流露出贪婪和淫邪。那人的手很快抚上乐乐的脸，竟要去撕扯她的领口。乐乐拼命用手挡着，却怎么也挡不过一个男人的力量。心里的绝望一点点升起，从来没有遭遇过这样的伤害，难道今天竟要这样被毁吗？泪滚滚而下，双手在胸前挥挡着，嘴里喊着：“滚开！流氓！不要碰我！”汤杰的脸因气愤而抖动着，黑色的眼瞪得很大，闪着慑人的光。鼻翼在动，喉间“咕咕”的。
    “不……不要伤害她！”一句话终于从喉间冲破。这是汤杰的声音，这是他醒来之后，说得最完整的话，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说出来的。似乎是一道门被打开了。他竟滔滔地说了下去。
    “请让你的手下离我的未婚妻远点！”这次是对着刚才说话的人说的，那声音带着冰寒冷冽和不容拒绝的霸气。在场所有人都被他的一番话给震慑住了。
    汤杰继续开口，声音依然冰寒刺骨：“我再说一遍，放开她！如果你们想在伤害她以后还能全身而退，尽可试试。”这话的威胁意味非常浓。在场的人看着汤杰，后者眼神如刀，闪着寒光，还有隐隐的霸气。那个对乐乐动手动脚的人早已停了下来。刚才那几句话完全震住了他。乐乐听着汤杰的声音，尽管没有温度，可对她来说却犹如天籁。她一把推开在那愣神的匪徒。奔到汤杰身边，惊喜地望着他道：“阿杰，你可以说话了？你真的能说话了吗？”看着她脸上依然挂着的泪水，还有尘土。汤杰的心痛如绞，眼中的担忧与疼惜全落在了乐乐的眼中。他吃力地去抚她腮边挂着的泪，乐乐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看着他强笑道：“我没事。阿杰。”
    “因为我，让你受到伤害。我很难过。”汤杰流畅地说着。
    “别这么说，阿杰。这不是你的错。”乐乐安慰他。
    汤杰将目光调回那群匪徒说道：“你们要多少钱？”声音回复了冰冷。
    “五千万……美金”那人开口。乐乐倒抽一口冷气，天啦，那该是多少钱呀？脑子里是一堆钱的影子。汤杰的心里却大大松了口气，钱对他来说，真的不是问题。
    他继续开口：“如果是为了钱，没问题。我可以答应你们，而且可以给你们加一倍，我的未婚妻和我加起来是双份。”这回弄得匪徒们面面相觑。这可真新鲜，头一次有人被绑架了还替绑匪加赎金。乐乐也被雷到了。
    “你不是玩儿我们吧。”那老大开口道。
    “我说话算话，不过我希望你们也要答应我的要求。”
    “什么？”那人问道。
    “保证我和我的未婚妻毫发无伤地回去。”那人沉默。他在斟酌他话里的可信度，是不是在拖延时间。
    “你不用想太多。我可以告诉你，我说到做到，我们家老爷子也不会在乎那些钱。我也只想拿钱买平安。”
    “再有，如果想要伤害人又能拿到钱，这算盘就打到头了。别以为汤家就没本事把你们挖出来！”这话便是威胁了。那几个更是莫名，从来绑人的威胁人，还难得有被反威胁的。今天这怪事全遇上了。
    “你保证家人没有报警？”那人说道。
    “我们还在你们手上，我想老爷子不会这么做。”汤杰笃定道。
    “说吧，怎么交易？”
    “先打电话给你家老爷子，把钱准备好。我们拿了钱就放人。”
    “那就打电话吧。”
    汤杰说完，用他们准备好的电话给他的父亲打了电话。汤开城接到电话也是意外连连。意外的不是他的被绑，司机早已回来汇报了情况，他们等的就是电话。意外的是竟是汤杰亲自开口要钱，声音一如从前一般流畅有力。
    商定了交赎金的时间，地点。由于被绑的时间是在中午。打电话已是下午三四点，一时拿不到那么多现金，于是交易定在第二天傍晚七点。拿到钱后两小时内放人
    距离放人的时间足有一天一夜，时间真得很难熬。在汤杰的要求下，他们把他扶上了轮椅。汤杰也保证两个人会很安静地等着交赎金，不会做出逃跑的举动来。再说那么多人守着，自己行动也不便。所以对方也很放心等着拿钱。乐乐一直守在汤杰身边，其他人也不敢再打她的主意。汤杰的话也绝不是说着吓唬人的。比起女人，钱和命更重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太阳一点点沉下，天色越来越暗。仓库是在一片林子里，显然很隐蔽。劫匪们也各自散去，守住他俩的只有两人。但乐乐知道是没法逃的，只有等着交赎金。汤家也不会报警，因为他们相信只要出钱就可免灾，这也不过是个交易。那么两人就只剩下等待，等到被交换。有人拿东西给他俩吃，乐乐并没有接，汤杰也扛着，水倒是喝了些，因为天气实在太热，不停地出汗。过后再没人搭理他们。乐乐的手被松开了，她就替汤杰赶着身边的蚊子。可并不起太大的作用，这一晚上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两个看守都不说话，仍是蒙面，显然不想事后被指认。乐乐和汤杰小声交谈。乐乐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汤杰似乎也不担心匪徒会做什么。
    “阿杰，你有没有想起什么？”
    “想起什么？”
    “比如我们怎么认识的？”乐乐在知道他失忆后一直想问的就是这句，她希望他能想起他们的初识。而不是这样糊里糊涂地认定他们就是未婚夫妻。虽然在这种情况下并不适合问这个问题，可是她就是忍不住。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汤杰不解道。
    “也……不是”乐乐不知该怎么说出口，她其实是想让他亲口告诉自己，他记得。那么现在他的表现就是发自真心而不是因为失忆才有的。
    “我想我们应该有很浪漫的相遇相知相爱的过程。”汤杰望着窗外黑黢黢的林子想象道。
    乐乐看着他的眼睛，那眼睛在夜里显得那么明亮。他已不再是最初躺在床上茫然无知的那个汤杰。但他的记忆并没有回复最初，很多事情他依然没有想起。乐乐的眼里便透出了失望。他并不记得与自己相识的过程，他也不会记得这个未婚妻并是他真正爱的那个人。
    可是乐乐知道，自己是真得爱上了这个人。这个如此依赖自己，如此全心想要保护自己的人。
    她半跪在他身旁，将脸贴在他的腿上，泪无声滑落。不知结局将是怎样收场？汤杰似乎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想去捧她的脸，但手却抬不起来，只是触到她的泪水，慢慢揩拭。他出声问道“乐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哪里不舒服？”乐乐没有抬头，她不想对上他那双满含关切的眼。她怕自己承受不住。她觉得两人的感情好得不真实。渐渐地两人就这样睡着了。
    第二天是个晴天，阳光从斑驳的树荫间射在两个人的身上。汤杰先醒来，乐乐仍然伏在他腿上睡着，容颜恬静。汤杰凝望着她的睡颜感到无比心安。她在自己身边。她完好无损。他真得觉得很满足。缓缓将手指触到她脸上，乐乐终于睁开了眼，对上的就是那双亮如星辰的眼，此时这双眼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眼里有无尽的温柔和爱恋。看着那高挺的鼻，薄削的唇瓣，唇角噙着浅浅的笑，乐乐一阵心颤。
    “醒了。”声音低醇，悦耳。传到乐乐耳中，如同最甜蜜的情话。她的脸瞬间红透。暗骂自己花痴，两个字就能被迷成这样。
    乐乐再不看他，只是轻点头，然后艰难地从他腿上移开，扶着轮椅慢慢站起来，动动有些酸的两条腿。汤杰看着她的娇羞模样，笑更甚。没想到一场绑架竟被两人弄得如此甜蜜。看守的人看地是目瞪口呆，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