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看蝶儿飞

否则，你想啊，为什么好好的天就下起雨，把我们留在这里呢？”
  蓝飞飞这番胡扯的话其实漏洞百出，但听在吃斋念佛、笃信神灵的王妈耳里却很有道理，当下看着那个垂死的黑衣人也犹豫起来。小翠这时候知道自己踢到的不是死人，也不怕了，反而觉得自己踢了人家一脚，还叫人家“死人”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帮蓝飞飞游说王妈：“您不是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现在就有一条命摆在这里等着救，王妈怎么不让救了呢？”
  王妈心里本已动摇，被小翠这一问，也哑口无言，只好转口说：“只是这里一无工具，二无药材，怎么救人啊？”
  小翠也傻眼了，蓝飞飞却胸有成竹：“没关系，我带着百宝囊呢。”蓝飞飞这所谓的“百宝囊”是蓝鹏特地为女儿准备的。蓝鹏只有一女，爱如掌上明珠，生怕女儿有一点闪失。可是他常行医在外，不能分身照顾女儿，只好把一些常用的伤药、解毒药之类的装在一个袋子中，嘱咐看管蓝飞飞的人带着，无论蓝飞飞走哪里都可以应付个突发状况。等蓝飞飞长大些，自己也习得了医术，就把一些行医用的工具也装在里面，平日出门随手带上，既轻便，又实用。蓝飞飞就把这个袋子戏称为百宝囊。
  蓝飞飞让王妈举着蜡烛，然后让小翠把那人的衣服解开。小翠脸一红，为难道：“他是个男的。”蓝飞飞诧异道：“男的怎么了？”小翠忸怩着不肯动手，用眼睛向王妈求助。
  蓝飞飞愣了愣才明白小翠的顾忌，不由暗自好笑，因为自己从小跟着父亲学医，对于包扎疗伤这种事司空见惯，渐渐眼里只有病患，并不太忌讳男女之别，但小翠跟自己不一样，有这种忌讳也很正常。蓝飞飞想明白了，也就不再难为小翠，让王妈和小翠换位置，小翠举灯，王妈协助自己给黑衣人疗伤。
  解开衣襟，露出伤口后，蓝飞飞也吓了一跳，这创口并不深，可这毒性却很烈，只是毒性似乎蔓延得很慢，像是创口附近的血脉被什么东西阻住了。蓝飞飞听父亲说过，很多习武之人会用点穴截血的方法自救，看这个人一声劲装，只怕也是江湖中人，会这种方法也是有可能的。只是这种方法只能暂时延缓毒性蔓延，并不能解毒，相反因为毒性集中在创口处，致使创口处的肌肉都已经坏死了。
  蓝飞飞见过很多伤口，可是这种伤口还是很少见，该怎么治呢，她也有点发愁。蓝飞飞凝神想了想，从百宝囊里取出一柄银质小刀，王妈一看，吃惊道：“小姐，你要干什么？”
  蓝飞飞道：“他伤口的肉都坏死了，必须割掉，否则毒性会蔓延的。”
  “阿弥陀佛。”王妈吓得直拍胸口，“小姐，这种事你以前做过没有？能不能用别的办法？”王妈是心慈之人，即便是为救人，听说要生割人肉还是胆战心惊。
  蓝飞飞皱皱眉：“我以前没这么做过，不过看爹处理过几次。而且我也问过爹，他说必须这样，坏死的肉不割掉，只会让伤口难以复原，勉强留着，有害无利。”
  “可是……”王妈有点为难，连举着蜡烛的小翠脸色都有些难看。蓝飞飞知道跟她们解释也没用，何况时间不等人，她也没空解释，于是用命令的口气道：“王妈，你就信我吧！现在你按着他，我要开始了！”
  
                  第八十七章 恩将仇报
  银质小刀薄而锋利，入肉几乎没有阻力，蓝飞飞努力控制不要颤抖，模仿爹爹的手法干脆利索地削去黑死的烂肉。屋里三人大气也不敢出，都在聚精会神。伤口处随着刀子划过，流出许多黑红的血，沿着那黑衣人的胸口乱流，十分可怖。此时蓝飞飞的注意力全放在伤口处理上，也无暇顾及别的，素白的小手上已经沾了许多血污，仍在忙个不停。
  当烂肉一点点被割去，流出的血色也开始转红，昏迷的黑衣人终于有了反应，本能地开始挣扎。王妈慌忙压住他的双肩，阻止他乱动，免得影响到蓝飞飞。蓝飞飞知道他一有意识，恐怕就很难忍受这种疗伤方法，于是动作加快，希望他少受几刻痛楚。
  黑衣人虽然还神志不清，但挣扎的力量奇大，王妈用尽吃奶的力气才勉强把他按压住。持灯的小翠也不由紧张起来，小声催促：“小姐，能不能快点？”
  蓝飞飞额上涔汗，也有点紧张，但所幸没处理好的部分不多，很快就弄完了。蓝飞飞把解毒药和金创药裹在药捻中絮进被自己挖大的创口里，然后熟练地包扎好，又撬开黑衣人的齿关，喂了两粒解毒药丸，这才舒了一口气。虽然她不确定自己的解毒药真的能完全解了黑衣人身上的毒，但至少可以缓解毒性，让他不至于很快死去。
  感觉又救了一个人，蓝飞飞心里挺高兴。王妈则是双手合十，向天默默祷告，神色也十分安详。小翠更是得意，丢下烛台就连夸蓝飞飞：“小姐，你真厉害！我看要不了多久，你的医术就可以超过老爷了。”
  蓝飞飞害羞地一笑道：“别乱说了，我还差得远呢。”
  外面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天空放晴，只有屋檐和漏雨的破洞还在滴滴答答地滴水。王妈往外看看，日已偏西，提醒道：“小姐，咱们该回去了。”
  蓝飞飞哦了一声，指着地上躺着的黑衣人道：“那他怎么办？”
  小翠出主意：“我看通知官府吧，这个人也不知道什么来历，说不定是什么江洋大盗呢。万一是坏人，还是让人把他抓起来比较好！”小翠话音未落，突然一阵劲风兜地而起，小翠一声惨叫，倒飞出去，脑袋撞在身后柱子上，立刻昏了过去。
  蓝飞飞吃惊地看见地上的黑衣人一跃而起，先打飞了小翠，接着一把掐住自己的脖子，旁边王妈扑过来，被黑衣人随手一掌也打昏在地。蓝飞飞感到一阵窒息，嘶哑地叫道：“你果然是坏人，真不应该救你！”
  黑衣人狭长的眼睛一眯，有点讶异道：“救我？”他愣了愣，注意到自己左胸的创口已经被包扎妥当，有些不确信地问蓝飞飞：“是你包扎的？”
  蓝飞飞看他恩将仇报，打昏了小翠和王妈，愤愤地哼了一声，对他的询问不理不睬。黑衣人有点讪讪地松开掐着蓝飞飞脖子的手，却还是追问：“可是我刚才听见你们说要抓我，为什么？”
  “咳咳，因为你是坏人，就该把你抓起来！”蓝飞飞愤愤不平，一边咳嗽，一边毫无惧色地指责他，“我们三个救了你，你却恩将仇报！”
  黑衣人脸色很尴尬，心中怪自己为求自保，只听清半句话就不分青红皂白做出这种“恩将仇报”的举动，也怨不得别人指责。他扯动了一下嘴角，低声道：“对不起，我太冲动了。”语气生硬，显然很不习惯说道歉的话。
  蓝飞飞却不理会他说什么，只顾去检查王妈和小翠的情况。王妈倒不打紧，估计被黑衣人击中了后脑穴道，昏了过去。小翠就惨了些，脑袋上肿起一个鸽蛋大小的包，生生是被撞昏过去的。不过蓝飞飞搭了她们的脉，都无大碍，过会儿应该就会醒过来。
  黑衣人一声不吭地看着蓝飞飞忙东忙西，直到她看上去松了一口气才缓缓开口：“在下金可弃，敢问姑娘芳名？”
  蓝飞飞对金可弃还余怒未消，头也不回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金可弃苦笑一下：“我真的不是坏人，刚才只是一场误会。还有，谢谢姑娘为我解毒疗伤。”
  蓝飞飞听金可弃言辞恳切，加上小翠和王妈并无大碍，也不好一直跟他赌气，于是很大度地摆摆手道：“举手之劳而已，不值一提。”
  “我金可弃一条命可还不至于低贱到不值一提吧。”金可弃不咸不淡地回道。
  蓝飞飞脸一热，忙转头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一转头，对上金可弃那双玩味的眼睛，芳心不由一荡：这个人有一张很好看的脸，尤其是一双狭长的凤眼，好像能把人看穿。他年纪很轻，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却好像十分老成，不知道是不是在江湖历练太久的缘故。
  蓝飞飞转过头来本是要解释自己的话没有贬低金可弃的意思，现在看见金可弃那玩味的眼神才明白，他是故意曲解自己的话，不由又生气地扭过头不理他。金可弃看着蓝飞飞，脸上的笑意更重了：这个女孩子太有意思了，虽然她的脸被面纱遮住，但是她的喜怒哀乐从眼睛里就可以看得一清二楚，真是个单纯如白纸的姑娘。
  金可弃对蓝飞飞的兴趣更高了，不停上下打量她，不仅是因为她救了自己，更为她身上那种单纯的气质。金可弃又一次询问：“敢问姑娘芳名？家住哪里？”
  蓝飞飞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没好气地回答：“姑娘家的名字也是乱问的？我就不告诉你。”
  “你不说，我也能查得出，你信吗？”金可弃半真半假地说。
  蓝飞飞不喜欢金可弃那种耍弄她的语气，懒得跟他说话，装作去照顾王妈，背对着他。忽然瞥见旁边地上扔着个鼓鼓囊囊的鹿皮袋，一时好奇，伸手想去拉开看看里面装着什么，却听身后金可弃厉声喝止：“别动它！”
  蓝飞飞连忙缩回手，但马上联想到这可能是金可弃的东西，有点不服气地抱怨：“不看就不看，凶什么？小气！”金可弃对蓝飞飞的抱怨不置一词，神情有点复杂，他的目光掠过蓝飞飞那双素白的小手，上面还沾着不少血污，那是自己的血。金可弃可以容忍自己的血弄脏蓝飞飞那双小手，却不能容忍别人的脏血玷污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