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看蝶儿飞

你要逼我，大不了就是一死，我还会怕了不成？”
  “说得好，芽儿！”李兴满脸激赏地望着秋菊，“我今生能娶你为妻，死何足惜？今生无缘相守，来世我们定要白头到老！”
  事到如今，秋菊已经不存任何奢望，扭过头不再看柳彪一眼，只是和李兴深情相望，生死此时已被两人置之度外。
  柳彪被秋菊一通抢白，又听到李兴一搭一唱地附和，肺都快气炸了，他眼睛充血，擎着沾血的大刀逼问：“秋菊，我最后问你一句，跟不跟我回去？”
  秋菊冷冷回答：“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死我也不跟你回去！”
  “好！那我就成全你！”柳彪彻底抓狂了，抡起大刀就要向秋菊头上斩落。秋菊眼睛一闭，不避不躲，准备引颈就戮，却不防旁边一个铜钱飞过来，正好打在柳彪脉门。柳彪手上力气一泄，大刀嘡啷一声掉在地上，秋菊这才捡回一命。
  “柳彪，你要干什么？”宋慕杰沉着一张脸走进圈内，一双星眸如利剑般冷冷盯着攥着手腕发呆的柳彪。
  “庄主，秋菊她背叛我，跟人私奔！”柳彪愤怒地向宋慕杰申辩。
  “就算如此，你就敢杀人吗？秋菊即使跟人私奔也罪不至死，你怎么敢擅作主张就要杀了她？”宋慕杰先发制人，驳得柳彪哑口无言，更在气势上压了柳彪一头，逼得他不得不低头认错。
  “庄主，我也是一时气急了！”柳彪含恨低下头。
  宋慕杰毫不客气地训斥：“宋府的下人都要遵法守礼，草菅人命的事怎么可以做？念你一时情急，就不跟你计较，下次再敢这么目无王法，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柳彪心里一惊，哪里还敢造次，慌忙点头连连称是。
  宋慕杰训完柳彪，转头看向秋菊。秋菊此刻面色惨白，一直不敢抬头看宋慕杰，羞愧之色溢于言表。宋慕杰冷着脸问：“秋菊，如果你对我安排的这桩婚事不满意，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大胆，敢跟人私奔呢？”
  秋菊扑通跪下，叩头道：“秋菊该死，辜负了庄主多年的照顾。”说罢连连叩头，把额头都磕破了，渗出血来。
  宋慕杰心下不忍，止住她道：“不要磕了。既然知错，为什么不肯跟柳彪回去？”
  秋菊抬起头，幽怨地回答：“秋菊只觉得对不起庄主，这些年，庄主对秋菊的照顾秋菊一刻没忘，包括帮秋菊许的亲事，也是为了秋菊好。秋菊什么都明白，也什么都记得。只是，秋菊确实已经心有所属，今生断不会再嫁给柳护院，所以恳请庄主收回成命，了断了这桩婚姻吧。”
  “荒唐！”宋慕杰皱起眉，“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当初这门亲事是你亲口允诺的，现在又反悔，你难道不知道悔婚的罪责很重吗？”
  “秋菊知道。所以要打要罚，秋菊都领了。只是，这桩婚事，秋菊无论如何不能接受。请庄主成全！”秋菊再次叩头，但是脸上写满坚决，像是已经抱了誓死的决心。
  宋慕杰也觉得气结，只好转头看向旁边的李兴。李兴身上血迹斑斑，被两个护院押着，傲然挺立，不插一言，只是深情地望着秋菊，很显然也抱了跟秋菊同生死的念头。宋慕杰对这个痴情的男子也有了些欣赏，于是追问他：“你勾引良家妇女可知有罪？”
  李兴微微一笑：“我和芽儿青梅竹马，曾经私定终身。虽然没经过三媒六聘，可是今生今世，她就是我李兴的妻子。所以，即便知道她已经另许他人，我也要把她抢回来！此事错都在我，不关芽儿的事。”
  宋慕杰剑眉一挑：“你倒是条汉子，敢作敢当！难道真的不怕死吗？”
  李兴仰天大笑道：“芽儿一个弱女子都不怕，我堂堂七尺男儿若是还畏死退缩，那我就配不上芽儿了。”
  宋慕杰点点头赞道：“有种！”他打量了一下两人，从心底认为确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难怪一向谨慎守礼的秋菊会一反常态，义无反顾。可是，私奔毕竟名不正言不顺，要替他们开脱也有些困难，宋慕杰也暗暗觉得棘手。
  
                  第七十八章 死里逃生
  “秋菊，你可知道悔婚之罪，若是告到官府少说也要杖责八十，你不怕吗？”宋慕杰问。
  “怕。”秋菊实话实说，“可是秋菊心已许给李兴，今生就是他的人，就算被打死，这门婚事肯定要退的。”
  “你真不怕死？”宋慕杰不温不火地追问。
  “若真非死不可，秋菊不怕！”秋菊面容坚定，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宋慕杰转头去看柳彪：“秋菊是坚决要悔婚，你愿意成全她吗？”
  柳彪恨恨道：“秋菊是我老婆，她就算死也是我的，我不会让她跟野汉子去逍遥快活的。请庄主给我主持公道！”
  “好！我就来主持这个公道。秋菊，”宋慕杰转向秋菊，“你也听见柳彪的话了，不管你以前是否情愿，你确实已经跟柳彪有了婚约。现在悔婚，你自然要担起悔婚的责任。你可做好准备了？”
  秋菊面色镇定从容，微微一笑：“事到如今，秋菊不敢求庄主开恩，该领什么罪，秋菊认了。”
  宋慕杰微微点头：“你倒是够胆色，可是我们毕竟主仆一场，我却不忍心把你送到官府去，你可知为什么？”
  秋菊疑惑地摇了摇头，心里确实不知宋慕杰话里的意思。
  宋慕杰叹了口气：“若闹到官府，以你犯的罪责，最少也要杖责八十，你认为自己能挨过这么多板子吗？”秋菊听见这话脸已经发白了，宋慕杰接着说：“而且要当众脱裤行刑，极尽羞辱，你觉得这种羞辱你受得了吗？”宋慕杰话音未落，秋菊就有些摇摇欲坠，死她确实不惧，可是这种比死还难堪的惩罚，她真的没勇气领受。
  “庄主，请你不要送我去官府，秋菊宁愿让庄主惩罚，也不想去公堂受那种罪！”秋菊满面泪水，跪地哀求。
  “你求我惩处，不是在叫我做恶人吗？”宋慕杰苦笑着摇摇头，“婚事是我帮你定的，没能让你称心如意已经是我的错，现在还要我继续错吗?何况我若轻纵你，也对不起柳彪啊。你这不是让我难做吗？”
  “庄主，秋菊不敢奢求庄主轻纵，既然柳护院非要我死才能善罢甘休，就请庄主赐我一死吧。”秋菊盈盈下拜，然后转头看向李兴：“李大哥，芽儿今生不能陪你了。”美丽的面容绽开一抹醉心的笑，双眼中波光盈盈，目不转睛地望着心上人，好像要在临死前把李兴的样子印进脑中，作为来生相认的凭证。
  “芽儿放心，黄泉路上你不会孤单的，来世我们一定做一对恩爱夫妻。”李兴深情款款，毫无惧色地许下来生之约。
  宋慕杰抬掌一压，秋菊脸上的笑容瞬间石化，美丽的眼睛也失去了光泽，却依然痴痴地望着李兴，美眸中含着的最后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纤弱的身子也跟着泪水轻轻滑落，如一朵娇花零落风中，唯美又令人神伤。
  “芽儿！”李兴心碎成千万片，虽然已经抱了跟她同死的决心，但眼见秋菊死在面前，李兴这堂堂七尺男儿也忍不住泪流满面。他满腔的豪气都化作无边悔恨，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挣扎着要爬向秋菊，却被扭着他的护院阻住。
  “让我过去，求你们！”李兴第一次低头，只为能和心上人最后一次携手，却没能换来同情。两个护院唯命是听，不理他的恳求，只是死死抓住他不放，两个已经阴阳相隔的有情人，依然只能遥遥相望。
  宋慕杰无视李兴的苦痛，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柳彪，不动声色地问：“这下你满意吗？”
  “庄主，你真杀了她？”柳彪有些难以置信。
  “不是你要我主持公道吗？如你所愿，她不会再跟别人了。而且，尸体也可以给你，就如你说的，她死了都是你的。”宋慕杰满面寒霜，显然并不满意这种结局，可是身为一庄之主，他也有很多不得不考虑的因素，有时候做出些牺牲也是逼不得已。
  “不！”柳彪有些神志不清地看着秋菊的尸体，不断摇头，“我要的是她，不是她的尸体。”
  “放肆！”宋慕杰怒了，“是你口口声声要杀她，方才要不是我阻止，你已经杀了她，现在你又怪我杀了她不成？”
  “不是的，庄主。”柳彪恢复了点神智，连忙认错，“小人不敢怪罪庄主，只是，小人只是一时气愤，顺口胡说，并不是真的想要秋菊死啊。”
  “人命关天，岂容儿戏？如果你当初肯放手，我又何苦取她性命？”宋慕杰怒不可遏，现在秋菊已经香魂归天，再说后悔的话于事何益？
  柳彪看宋慕杰动怒，吓出一身冷汗，连忙跪倒，陪同宋慕杰前来的管家柳进也不敢怠慢，慌忙也过来跪倒求情。宋慕杰一挥手道：“罢了！我也知道你们是一时气愤，可是婚姻大事，需要你情我愿，既然秋菊死都不愿，你们就不该强逼。若是早些退一步，何必闹到如此境地？”
  柳进汗涔涔地回答：“小人人老糊涂，又教子无方，让庄主这么伤神。小人有罪。”
  宋慕杰疲惫地挥挥手：“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既然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再追究。柳彪既然要的是秋菊的人，而秋菊已经死了，这桩婚事就此作罢。秋菊的尸体我来处理，你们带人先回府去吧。”
  柳进连连称是，拉着失魂落魄的柳彪赶快回府去了，众护院也都跟着走了，只剩下宋慕杰和跪倒在地的李兴共同面对秋菊冰冷的尸身。天上的乌云散开，半圆的月亮露了出来，洒下一片惨白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