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只见南山风景

那老赵，与任吉南一起出了冷彬工作的房间。似有心事般，也不说话。
    到了楼梯口，那老赵才跟任吉南说：“要是冷彬去弄陶器，绝对是前途无量！”并说起刚才在房里见到的一些泥壶泥碗，泥杯等微型玩物，本是要来找点碴儿的，反倒对冷彬那随手捏造的小型泥玩感兴趣了。
    “难说，不入行时眼界还宽，稍入点门道，反倒看不远了”。
    要说，任吉南的话也是有点理的。若冷彬仅仅是把容茶酒之器当成业余喜好，无需靠这些讨生活，则每件小品都能尽善尽美，且是自然而然地情思流露，颇见新意。创作中也可大开思路，不会受世俗观点桎梏。
    而一但把喜好当为挣钱养家糊口的活计，就要受许多思想影响。一会是客户意见，一会是算下成本帐什么的，若钻到那钱眼里去了，作品不免要流俗，甚或粗制滥造。
    任吉南了解冷彬这人的性格。容易走极端，若冷彬真去做起陶器，可能会有人赶一时新，买走一些，但生意一久，什么客户都会遇上，不免又烦于面更多对产品挑剔之人。
    不接受客户意见则生意做不下去，若一味接受，则有失去个性的危险。
    而作为这类行业，若失去个性，形同死亡。
    ……
    冷彬好酒好茶，是在两个极端游走之人。若自己在产品的艺术性与商业性之前维持得了平衡，则顺风顺水，若偏往一个极端，则是自毁。
    冷彬与雪说起工作期间见到了那个老赵，说起老赵在与人论茶时失足于一小小闻香杯上的事，只把雪逗得笑出泪花。
    “若把饮茶时的茶香与茶汤分说，他就是注重形式，会不了茶意，喝多少茶，也是装一肚子水而已……”这玄话，自然是夸张了些，当真要分，也还是说得过去的，万事万物的存在，有虚有实。这茶，自然也可分虚实。
    茶汤为实，杯底余香为虚。
    想现实间，多少好茶人，也都是流于形式呵！
    冷彬几日里任谁邀酒也足不出户。
    心里沉沉地。
    “冷彬，你小子又乱说话了吧，哦哈哈哈！”康良电话里狂笑一阵，说他也得知冷彬在小城惹了是非。
    “我要来小城一趟。”康良说自己要到小城公司办辞职手续。
    打电话的时候康良已经在车上了。
    “你没骗我吧，是真的吗？”冷彬还是有点不相信。
    康良很认真地说是真的，并说再过两个小时就到小城了。
    “你那上面没其他人吧？”康良电话里的声音显得有些困倦，有气无力地，说是不想见到太多公司里的人。
    “我找好旅店再上你那里喝酒。“
    “到车站直接打车上来，我现在就去菜市，弄点下酒菜。”
    康良犹豫一阵，答应到小城后直接到冷彬租住处。
    冷彬要雪煮上饭，自己忙着下菜市，买菜，打酒。
    夜，冷彬与康良在走道处摆了酒，雪给两人泡上茶水自己进屋看电视。
    “要在公司混，当真是得罪不起人！”康良说他办好手续就是自由身了，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显出些烦躁之色，话语却依然不羁着。
    想想也是，在一家公司做了十多年活，又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就因为看不惯一些人事，得罪了人，整天与一些绷着脸的同事相处，心情也实在好不起来。
    继续待下去，心情越显越坏，要离开了，又觉得很怀念在公司的一些人事和工作曾给予地快乐。
    “我在办公室门上贴了‘匪臣勿扰’的牌牌，把部门牌换丢掉了！”康良说起在分公司的事，并说实在是看不惯那些宵小之辈，整天盯着自己，好像自己也是那些坐着喝茶水拿钱不干活的人似的。
    “一朵溜溜地云哟，飘到溜溜地公司上……”康良唱起歌。
    话说，公司十多年前的一位老画家，设计师，画下了一幅很经典的图，上面有朵云彩。
    “那云，出现在好几个公司设计师们的设计稿上，一会左飘一会右飘，有时飘挂盘上，有时飘壁画上……”似类情况，冷彬也是早有所闻。
    那老画家都已退休好些年了。那云还在飘。要让他知道这情况，是应窃喜于自己的经典之作久胜不衰，还是会默默为公司后生创作乏力，只能做些移植工作感到痛心。
    冷彬却没有发笑的心情了。
    茶酒间，谈论器具，自然是为了添几分生活情趣。
    容茶之器物，于现代生活而言，多是些务虚之人把玩之物而已。
    孰不知，茶沁人心脾，这容茶之物，虚实存于一杯一壶，执放之间，也是温润如玉。
    饮茶，是以平淡间寄真情。
    若以茶酒相论，酒，暴性之物。自然是适于生猛性格之人。
    饮茶，则是以平淡处悟恻隐，以达温和处世之境。
    容茶酒之器，虽小，实则是容世之器。
    小城秋夜风冷，冷彬与康良笑谈间，突然心情坏至极点。
    想自己与康良偏爱这容世之物，却无容世之心。就算没人说自己，自己想想那一番伤人的举止行为，也是惭愧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