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怀采薇

不知道人间女子会是什么样的感觉，但是我并未觉得特别疲惫。想到自己毕竟是妖精，这样做不知会否对他不利，不自觉皱了皱眉，离他远了一点。
  若萱察觉到我的变化，扳过我的身体，对着我的脸道：“怎么不开心了？”
  我仰起小脸看着他，心头微微泛酸，却又不能直说，倚入他怀中，喃喃道：“若萱，你究竟喜欢我什么？”
  他揽着我的肩，低头轻轻吻我的额头，“我早就说过了，喜欢穿你缝得一团糟的衣服，喜欢吃煮得干干的面，还有你傻笑的样子、生气的样子、调皮的样子、说喜欢我的样子……即便是你把我气得牙痒痒，我还是舍不得真恼了你，怕你什么时候又一转身找不见了。”
  我见他语意真挚，感动得眼中含泪。我在心中深深企盼，若萱，但愿这一生，我们真的可以永不相负。即使，我拥有比你长久太多的时间，我也必定会用整个的一生去爱你。
  我们相拥良久，直到午饭时间才起来。若萱亲自为我穿衣梳头，见到铜镜前他细致认真的模样，我忍不住轻笑起来。
  发簪斜斜地穿过青丝，他俯身看着镜子里的我，“再随意乱放的话，我会很生气。”
  我明白过来，他是在说那根发簪，“心若芷萱”的发簪。
  他抚摸着簪子上圆润的古随珠，声音低沉道：“我也是在你走之后才发现这上面刻着字，是你刻上去的？”
  我摇摇头，“原本就有的。”
  他含笑望我，面容上带着深深的眷恋与怜惜，“那便是天定的缘分了，堇荣，娘亲为我取名的时候，便是以萱草作喻，望我乐以忘忧。如今萱草有堇花相伴，当真便是忧思尽忘了。”
  他轻轻搂着我，面色宁静，眉眼带笑，第一次觉得他也是这般风姿玉质的男子，忍不住微微脸红，低头靠在他胸膛。萱草与堇花相伴……难怪，初见那日，对着明灭不定的灯火，说起“五月堇荣”的时候，他会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我伸手环住他的腰际，“‘北堂幽暗，可以种萱’，若萱，你的娘亲真的很爱你，游子在外，她盼归心切，诸多烦忧啊。”
  我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一僵，见他缓缓仰起头闭了闭眼睛，喃喃道：“焉得萱草，言树之背？”他抱紧我，“堇荣，在洛城的时候你就知道我并非云家人，除此之外，你还知道什么？”
  我回到：“我只是无意间听到了云老爷和望空道长的对话，其余的什么也不知道，若萱，如果这其中有什么难言之隐，你不必告诉我。”我知他有事瞒我，正如我不敢现在告诉他我是一个妖精，但是我愿意相信他，正如他也愿意相信我。
  “堇荣，我并不是有意瞒着你什么，只不过是这些事情繁杂伤神，我不愿你为此劳心。”他叹了口气，“总有一天你什么都会知道的，到那时……这些事情都已经解决完了，我们就可以安安静静地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我心中隐隐带点担忧，生怕他所想要的并非能够容易得来，提醒道：“皇上已经决定传位给容止，所以若萱，不管段景易是如何想法，我都希望，你不要再卷入这场无畏的斗争中了。”
  他垂眸望着我，眼中似有深思，“你是如何得知的？”
  “是容止亲口告诉我的。”虽然知道不应该这样透露，但是本着让若萱知难而退的希望，我还是告诉他了。
  若萱点点头，一脸的淡然，“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堇荣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为我担忧的。”
  他能读懂我眼中之意，我心下自是高兴，但是忍不住又问道：“若萱，是否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会抛下我？”
  他抚着我的长发，嘴角牵起一抹温柔的笑意，“这世上再无第二个堇荣，弄丢了就再也找不到一样的了，我会放在手心里好好珍惜的。”他牵起我的手，“跟我来，带你去一个地方。”
  出了卧房往右转，沿着雕栏一路通向后院，愈渐深浓的香气扑鼻而来，我隐隐知道他是将我待到了后院。
  见到那些亭亭玉立于清波之上的素白色小花朵，宛若凌波仙子踏水而来，我禁不住快步走上前去，“你竟然种了这么多！”
  “走慢些，小心脚伤。”他缓步跟上来，笑道：“之前见你问那内侍它的由来，原来我的堇荣也喜欢这花。”
  我托起一朵小花，放在鼻尖仔细闻了闻，转过头对他道：“这般脱尘超俗的气味，我自是喜欢。只不过……你看，这每一根茎干上只开一朵花，不是太过孤单了吗？”
  他脸色微微有些变化，继而又在我身旁蹲下，淡笑道：“一花既是一世界，孤独方显得清逸。”
  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只觉得这花香深处，隐隐透着些黯淡。
  “你若是喜欢，我叫人栽植一些过去。不过切记，这花叶有些微的毒素，不能服用的。”
  我摇摇头，说道：“还是让他们长在这里吧，好好的一大家人，才不要把他们分开。”
  他宠溺地揉揉我的头发，满脸笑意，“小堇荣是个善良的好姑娘。”
  我乐呵呵笑着，十指相扣，以拳头轻轻抵着他的胸膛，祈愿这一生，这个身体、这颗心，都只属于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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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六 人间游仙（上） ... 
 
 
  午间的日光照射在脸上，微微带着烫意，没有了冬日的那种寒冷刺骨，我的步伐也不由得轻快起来。
  若萱说他下午要陪着贤妃娘娘和段景易下棋，我吃了点云意做的小点心后，一个人心满意足地往回走。有皇帝的谕旨在，看来这几日我是一定要住在段景易那里了，我心想着赶快想办法找到沉音和姜艾，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偷偷溜走，等到若萱处理完他的事情，我们就可以一起回洛城找龙儿。
  我想着想着有些出神，没注意走路，在拐角处不小心撞到一个人，对方惊呼一声后，抬起头略带恐慌地看着我。
  这是一个陌生的宫女，似乎刚刚从后穿出来，手里捧着一个小瓷瓶子，见我看过去，忙慌慌张张地藏起来。
  我料想这是个在宫中偷了什么东西的小宫女，不想吓唬她，微微一笑道：“走路小心，可别摔了。”
  她神色稍稍镇定，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这宫女应该不认识我，所以只屈膝行了个礼，道了声姑娘好。
  我在若萱的绛雪轩里从未见过她，随意问道：“你新来的吧，以前没见过。”
  她点点头，不欲多说什么，低着头匆匆走了。
  我脚上的伤口刚结痂，不能走得太快，只好慢慢晃悠着，好些时候才回到段景易的御锦宫，我不欲见段景易，便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不料一脚才跨进去，就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踉跄之下差点摔一跤。
  听得段景易冷冷问道：“你去哪里了？我派人去三哥那里找你，他说你早就走了。”
  我本不想见他，他竟是自己在我房里等着。
  我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四殿下，我还没嫁给你呢，想去哪里不需要向您请示吧？”
  段景易抬眉看我，忽的神色微变，伸手拉开我的衣襟。
  我见他这般轻薄之举，又气又怒，抬手欲推开他，呵斥道：“段景易，你别太过分！”
  他冷哼一声，止住我的动作，一手按在我的锁骨之下，轻佻道：“我想我还不算过分，比我过分的、大有人在，比如说……这里。”他说着，手指划过我□在外的肌肤。
  我低头一看，他手指覆着的地方，竟有大小不一的吻痕深深浅浅地印在上面，难怪在绛雪轩临走前，云意还微红着脸帮我整理过衣襟。刚才段景易想必是看到了一点露在外面的痕迹，所以才会有这样的轻浮举动。
  我想起早上和若萱……一时间腾地胀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堇荣，你似乎忘记了，父皇昨晚才答应我们的婚事。”那双俊眸带着寒气，逼视而来，“或者你认为，你是一个妖精，所以人世间的君王之命，于你而言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我调整了一下情绪，他既然已经这么说了，那我就索性把话都挑明了，“四殿下，我想我已经表现得很明白，我早就心有所属，一点都不喜欢你，现在不可能，以后也不可能。现在好了，不止我的心，连我的身体也已经不可能是你的了，所以你放了我吧。反正你心中根本没有我，人家说强扭的瓜不甜，何况这瓜还不对你的口味，何必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段景易眼中的寒意渐渐散去，嘴角反而噙着一抹笑容，“我不在乎你曾经属于过谁，像这样更好，都不用我亲自调教了。
  我想不到他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气极之下，抬起脚狠狠地向他踩过去。
  段景易似乎早有准备似的，移开了脚，笑问道：“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我一定就不喜欢你？”
  我直视他，“你看到我的第一眼便已经注定，你永远都不可能会对我产生什么感情，因为那根本就不是看待一个正常人的眼神。那时候，你或许还不知道我是个妖精，但是你已经感觉到我与你们的不同，甚至对我有些嫌恶。”
  段景易止不住笑出声来，问我道：“照你这么说，我当时就应该立刻拉着三哥走才是，怎么还会把玉佩借给你？”
  “是因为容止。”我细细观察着段景易的脸部变化，愈加确认自己的想法，“因为你看出容止对我有意，所以就想帮他。在不明所以的人眼里，你们是从小到大形影不离的好兄弟，而稍微知道点皇室内幕的人，就不难猜测，你们之间其实是不可能没有任何隔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