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怀采薇

  我正要穿过这片假山，突然感到背后一个力量倏忽将我压制在一块平坦的石壁上，张口欲呼之际，双唇已经被堵住。
  这是一个带着极大的侵略性的、蛮横霸道的吻。
  我脑子忽的一热，虽然已经感觉到这个人是谁，但慌乱中还是下意识地用力一咬。
  感觉到粘稠的液体瞬间涌出，鲜血的味道漫延至唇角。
  他似是清醒过来，减缓了嘴上的力道，缓缓将我放开，一双眼睛却是一瞬不瞬地厉盯着我。
  我后退了一步，看着他还在流血的唇，战战兢兢道：“你干什么？”
  他跟着我上前走了半步，“应该是我问你，究竟想做些什么才对。”
  我见他眼中似有怒火，隐而不发的眸光下，又暗藏着伤痛，我忍不住低低唤了他一声：“若萱……”
  俊秀的眉毛微微一蹙，目光垂下，停驻在我脸上，“堇荣，你究竟要我如何对你？”
  我听出他声音中隐隐的挫败，心中不由得难过起来：“你现在是如何待我的，难道自己还不清楚吗？是我不知道，你心中究竟在盘算些什么。”
  他忽地目光如炬，面色又暗沉了几分，双手按住我的肩膀，“难道你就知道段景易心中所想了？”
  我抿了抿唇，抬起头道：“至少他比你更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
  “所以你就跟了他！”如期而至的暴怒，用最低的声音说出来，却让我觉得凛若闪电。
  但是我并未有半分的怯退，恨恨道：“昨日分明是你自己表现得一脸漠然，在皇帝面前根本就不把我当回事，你为何不能像容止一样站出来？”
  他听我那样称呼段容止，眼神凌厉道：“不要拿我和别人比较，我在你心中的位置，难道只是与他持平？”
  见我不语，他嗤笑，“或许以前是我太自以为是了，原来堇荣姑娘生性博爱，我竟还不知道自己是你的几分之一！”
  他竟然将我视作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他竟然以为，我对段容止和段景易的，就像对他的感情一样！云若萱，你太让我寒心了！
  “如果昨天晚上站起来阻止的人是你，我根本就不会……”话说至一半，想了想又觉得已经着实没有解释的必要，禁不住哽咽道：“没错！我就是一个三心二意、见异思迁的人，云公子遇到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我说着要转身离去，但是刚才被逼至角落，现在不小心被脚下的石子一绊，整个人就向前倾去。
  云若萱忙上来扶住我，虽然没有摔下去，但是脚背一崴，实打实地从一块突起的石块上擦过去，拉开一长条口子，霎时就鲜血淋漓。
  我一开始开没觉得痛，却是听见云若萱在我耳边倒吸了口冷气的声音，“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摆摆手，拉着脸道：“不过一个小伤口，也没什么。”
  刚一说完，脚上就开始疼起来，我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云若萱将我拦腰抱起，向着山石出口的方向走去，“忍一忍，这里过去就是绛雪轩，我那里有很好的止疼药。”
  我突然觉得他这样抱我在怀，要是被人看见的话不太好，轻轻动了一下，小声道：“你还是放我下来吧，能走。”
  他看我一眼，并未停下脚步，径直往前走去。
  我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和他隔着些距离，将视线投向别处，心下不知为何没有过多的繁杂，反而一片澄净。
  回到绛雪轩的时候，云若萱他直接将我抱回他的寝室。站在门口的云意见着我，先是一脸的笑意，远远地就大喊：“小姐！”但看见我叫上尚在淌血的伤口，忽的脸色一变，急急忙忙转过身跑去打水。
  云若萱抱着我的这一路我心中平静，并未起什么波澜，但此刻见到云意眼中不经意流露出的心疼、然后半句话未说就去忙碌，我突然觉得有种想哭的冲动。这才是一家人的感觉，云意虽然只是云府的一个小丫鬟，但是她对若萱、对我，都是出自真心实意的好。
  若萱将我放在他的床上，小心翼翼地为我脱去绣鞋，脸上隐约还有未消的怒气。
  我看了他一眼，又慌忙转开视线。
  不一会儿云意拿着清水和药物过来，对我道：“小姐，我先帮你清洗一下伤口。”
  云若萱拿过她手中的帕巾，“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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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五 心若芷萱（下） ... 
 
 
  他一手抬起我的脚腕，轻轻地在伤口边缘擦拭而过，湿冷的水划过伤口，我忍不住抽痛地缩了缩脚尖。
  “你自己不小心，活该受这遭罪。”他语声淡漠，手上的动作却极为轻柔，我几乎感觉不到疼痛。
  我蹙了蹙鼻子，抬眼看向他。
  四目相对之际，视线中有一霎的僵持，但这一次我没有移开双目。在他幽邃的眼瞳中，我看见自己的影子怔怔与自己对视，略有些瘦弱与期艾。我不知道这个样子的堇荣，在他眼里是不是显得太过软弱了。
  轻风动响，一片淡紫色的衣袖突然遮住了我的双眸，紧接着腰间一暖，整个人已经落入他的怀抱。
  “嗳……”我低喃一句，闻着他衣服上散至鼻尖的淡淡香气，一时安定、间或仓促。
  云意见我们这般，早已悄悄退了出去，听见关门声，我的心似乎也跟着啪嗒一下。
  “你遮住我眼睛了。”看不见东西，我轻声嘀咕了一句。
  他将我抱紧，贴着我的脸颊，言之似乎有些疲累，说道，“我早就应该把你的眼睛遮起来，不让你用这样的眼神看别人。”他在我耳边低低吸了口气，“小妖精，你可知道，你这样的眼神太惑人了。”
  我听他叫我“小妖精”，心中骤然如掀起惊涛骇浪，似负千斤重。
  若萱，你虽是无意说出口，但是，堇荣真真切切就是一个妖精啊！我想告诉你真相，想让我们之间不再有任何的隐瞒，但是，我好害怕，怕你会嫌弃我、怕你会……害怕我。
  他一手紧搂住我的纤腰，语声闷闷道：“一会儿是段容止，一会儿又是段景易，你明白点告诉我，接下来，是不是还会有别人？”
  我听他这么说，并不觉得生气，气已经气过了，只是心中很累。我伏在他肩膀上，轻叹道：“若萱，原来你这样不相信我吗？”
  “我很想相信你，但是堇荣，我也会害怕，为什么凡是我的东西，他们都要抢？”他语意中透着我难解的悲伤和落寞，扣着我腰身的手指渐渐施力，“所有失去的，我都会重新拿回来，堇荣，我也不会让他们把你也抢走的！你，不准背叛我！”
  我觉得他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多虑了，把遮着我眼睛的衣袖拿开后，转过头看着他，轻声安抚道：“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在你身边，哪有被抢走？若萱，我们相互信任好不好？我永远都不会背弃你，所以，你也不准怀疑我。”
  他清澈的眼眸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温柔地抱着我，抬手抚着我的鬓发，低柔燕语，乱我神思，“我相信你，小堇荣，只要你是那个说过很喜欢很喜欢我的堇荣，你这一辈子，就都是我的。但是，你还欠我一个保证……”他的头靠在我肩上，声音轻柔无比，转而已经含住了我的耳垂，一手解我衣带，修长的指尖传来微烫的温度。
  我觉得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方，似乎不妥，想从腰间把他推开，“若萱，现在不可以……”
  他抓住我的手，轻轻地抚弄着我的手腕，低语道：“堇荣，我不想再考虑那么多了，相信我，终此一生，绝不相负。”
  心上的震颤取代了所有的担忧和忸怩，宛如平静的湖面骤然而起的阵阵涟漪，激荡之下，脑海中一片混沌。
  指尖轻柔的触抚，竟然让我想起在欧丝之野初化人形的一刻，微凉的夜风下，那个片缕未加身的小人参精。
  如果我终其一生的等待与思量、苦寻与执着，在无数个漫无边境的白昼与暗夜之后，还能回归于最本初的那个状态，是否这天地间的一切世事变幻，尽皆可以归零？到那个时候，云若萱之于我，又将是何等的分量？
  我不敢再往下思考，只想抓住这一刻的温暖，多一分、是一分。我伸手勾住他的颈项，绵密深长的亲吻中，一度沉浸于晕眩的感觉中。
  不知何时他已经将我的衣服尽数除去，滚烫的手掌贴着皮肤，所到之处无不战栗。“若萱……”我抓住他的手，几乎要不认识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甜软无力地低喃，“我怕……”
  他细细密密地啃咬着我的脖子，闷声低笑，轻言安抚，“乖，不怕。”手下的力道愈加温柔，时而轻柔时而激狂地索取，纠缠情浓，缕缕相思。
  他身上有淡淡的安息香之气氤氲飘拂而来，低回缠绕，流连于彼此之间的距离，眼耳口鼻相扣，心意呼吸透印。
  终此一生，绝不相负。
  世间的一切烟尘，似都已经散去，只剩下闭上双眼之后，那宛如经久不灭的温存。
  我不知在他怀中迷离了多久，一场欢梦，醒时犹如醉。
  他的呼吸已经平复下来，俊脸微垂着，任我伏在他胸口，将长发打成一个个小结，再一一解开。
  系结。解开。再系上。再解开。意犹未尽。
  他忽然低笑着拿过我的手亲吻，笑问：“不累吗？”
  我很诚实地摇摇头。
  他凑近我的耳朵，语带暧昧，“真的不累？那是不是可以继续？”
  我顿时明白过来，腾地脸红，轻咳了一声后，忙翻过身背对着他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