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扰纤柔

第九章 回头是岸


子然身后划破长空的箭声不绝于耳,丝毫不留余地,箭芒如流星划过,生生不息,有几支险些扎入背脊。
    “王八,将本宫负在背上,那般皇兄便不会射箭了,或者……或者你把本宫丢下吧,他们便不会……不会再追赶你。”莫椟靠在子然的怀中听着他急切的喘气声甚是忧心,便是功夫再绝决的人也经不起敌人的连番进攻,而自己有孕再身,且早已动了胎气,可使不上力助他,若是两人都被抓,那自己所做的一切便付之东流,不远千里赶来莫国便是想带你回家。
    莫椟的话语虽轻,他却听得一清二楚,子然眉头一皱,这是个不错的方法,只是要建立在不是她的基础上,若不是她,他定会乐得跟猴子一样,嘴角一斜扯出一抹优雅的淡笑:“我是男人,难不成你想……要你……相公当吃软饭的……饭桶不成?”你愿为我付出这么多,放弃了民族道义,为了我成为不忠不孝不义之人,我怎么舍得抛下你,让你去冒险,若是死便死一起,我兰景曦从小到大都是没人疼的孩子,此生有了你,便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此生不悔。
    莫椟眼中闪过泪光,患难见真情,我莫椟从小便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若是与你同死也不枉此生,只是你的宏愿该当如何?对于庆愬哥,自己从小便欠他多许,此番怎有脸再开口求他放过子然,螓首埋在子然的怀中,感受着他带给自己的温暖,吸允着他身上熟悉的清幽体香,若有来生,凭着这熟悉的味道,我莫椟一定要寻到你。
    顷刻间又奔出了三四公里,又要防备身后飞来的羽箭,体力渐渐不支,躲避羽箭的速度慢慢缓下来,“嗖”的又一箭向子然背心而来,子然身形向右一偏,终是慢了半拍,箭锋划破长空刺穿左肩。子然闷哼一声,顾不上其他,在怀中娇儿的脸颊上蜻蜓点水般的一吻,“我还没……来得及给……你带上……后冠……”。
    莫椟心头一疼,哽咽道:“你知道我不需要的,我更想要的是你,无论你是市井小民,还是小贼强盗,我莫椟都生死相随,这天下至尊的位置你也不需要不是吗?你只是无聊,你只是孤独,想找些事情来打发时间不是吗?有我在了,你还说这些干什么。”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庆愬帝急喝道:“停下来,臭小子,朕饶你不死。”那一头是悬崖,朕怎舍得椟儿随你去,椟儿做的再错,却永远是皇兄心中的好妹子,便是叛国通敌又如何,哥哥哪有真跟妹子较劲的。
    “皇兄,不需要,椟儿愿与子然共生死。”莫椟此刻仿佛拥有了一切,生死又如何,早就活腻了不是吗?可惜,母妃,椟儿不能让你睡在父皇身边了。
    急转跳跃,已到了崖边,在那千仞壁立的高崖上摇摇晃晃,好似要与怀中的娇儿一同坠身而下,四目相对,饱含情愫,会心一笑,甜到心窝处。
    庆愬帝手臂一挥,喝住身后的弓箭手,下马飞奔过去,“快把椟儿放下,要死你自己死去,椟儿是朕的妹子,朕不会为难她的,难道你想断后不成,椟儿可是怀着你的麟儿,你这个混蛋怎忍心让她与你赴死。”兰景曦的生死又如何,朕不在乎,只是皇妹是朕的,你还给我好吗?
    “不要过来,皇兄,当椟儿嫁给子然的那刻起便决定生死与共,我腹中的孩儿便是要跟随父母的了,少了父亲或者母亲都是不完整的,椟儿自小没了母妃,这种感觉不好受,真的不好受,我怎忍心我们的孩子如椟儿这般孤苦无依。”莫椟厉声喝道,儿时与皇兄相亲的画面晃悠在眼前,心头一软,手中握紧的暗器缓缓放下。
    子然脚下的石土滚落崖下,庆愬帝不敢轻举妄动,循循善诱道:“兰景曦,只要你过来,朕就放你回国,保证,只要玥军退出莫国界内,考虑一下,你走到今天这一步想来不易,你怎愿轻易抛下,想想你的玥国江山……”
    “娘子……趴在相公背上,这样掉下去的时候娘子花容月貌便保住了,相公丑就丑了,若是你丑,相公便不喜欢了,相公丑的话,你可不准嫌弃。”子然忍着肩头的疼痛,依旧的谈笑风生,此时此刻,优雅依旧,从容如归,好似今日被围困的是别人,自己只是个看客。
    莫椟向来不尊他的建议,此刻间隙已去,便陪他闹一回吧,趴在他的背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喃喃道:“什么丑不丑的,若是你丑,本宫也不要你,哼。”
    子然嘴角一斜,风清云淡道:“莫庆愬,你真是个不称职的皇帝,若是本宫,别说同父异母的妹子,便是亲老爹也射成大刺猬。”旋身而跃,直坠而下。
    庆愬帝惊惶,双脚禁不住的颤抖,此处名唤‘回头崖’,只是为何你们却丝毫没有回头之意,身后的禁卫纷纷上前拦住庆愬帝,跪拜道:“皇上,前处断崖,危险啊,皇上,公主已去,请节哀顺变。”庆愬帝抬眸望着略显苍白的月色,愁苦无奈充斥满怀,嘀咕道:“兰景曦,你说朕不是称职的皇帝,你难道算是称职的枭雄?若是你抛下皇妹,你会落得这个下场吗?我的皇妹会死吗?兰景曦,你个混账,混账……”说道后头已是咆哮,皇妹,你虽是千错万错仍是庆愬最疼爱的妹子,朕怎忍心你……父皇怎会原谅儿臣……若不是母后,若不是母后,你又怎会变成这样?只是冤冤相报何时了,此夜庆愬帝失去了最爱的皇妹,最好的良师益友。
    可惜可惜,若不是禁卫拦住庆愬帝脚步,他一定看到这样的情景:子然背上负着莫椟,一纵一跃向崖下落去,一坠数丈,便伸手在崖边一摁,稳住身形,当确定上头不会有人看到自己时才停下来。
    “王八,想不到你置之死地而后生嘛。”莫椟两腿夹在子然的腹部,悠闲道。
    “喂……死女人……别……别乱动……”子然肩头受伤,攀着崖边已是吃力,怎经得起身后女子的瞎胡闹。
    “就知道你这死王八不老实,你在这世上还没玩够、算计够怎舍得去地狱,祸害遗千年……果然如此……要不本宫帮帮你如何?”莫椟突然很想恶作剧一番,舌尖在子然的耳际挑逗嬉戏。
    子然顿时感觉又酥又痒,脸色绯红一片,抓着崖边的手滑动几下,险些坠落,咬牙切齿道:“臭女人……想……想死啊……不给人家射……成……刺……刺猬,倒被……被你……害害死,真是不值。”
    漆黑夜色下,借着微弱的月光向崖下张望,云雾缭绕,深不见底,顿时惧意升起,丝毫没有刚才英勇赴死的气势,吞了吞口水,继续道:“加油,相公,加油,别掉下去,本宫还没看到我可爱的孩子呢。”
    子然眉头微皱,这女人怎废话那么多,恨不得扯下身后的包袱丢下崖去,但想想……却又舍不得。忽闻崖山的马蹄声欲渐远去,顿时深吸一口气,如猿猴般向上攀岩而去。
    庆愬帝自认为子然,莫椟已死,却也不敢将此讯公布出去,反而封杀消息,唯恐玥军借为太子、太子妃报仇的噱头攻入莫冲。只是莫椟曾离玥营之时传令若是她与太子一月未归,玥军便可自发攻入莫冲,庆愬帝当真是左右为难,霍梓祈已死,连个参谋的真心人也未有,看来只得倚重霍家、司马家的两个老匹夫,若是莫国不保,何来铲除奸佞这一说。
    不过这也好了子然、莫椟两人,庆愬帝只当两人已死,未曾派出禁卫军前来堵截,莫椟装扮成老妇人,子然勉为其难扮作小厮驾马,女人可是善变的动物,一上了高崖,莫椟便与子然闹变扭,对子然更是呼来喝去,子然当王爷、太子当得太顺,他人对他皆是千依百顺,何时这般受过罪,不过人家是孕妇,人家是女人,我这个做男人的,做丈夫的让让便是,索性这一路也没闹出什么大矛盾。
    五月初,莫椟、子然两人回至玥营,子然依旧是小厮扮相,莫椟则一袭素衣,兵将纷纷想来相迎,见其身后的男子甚像太子本人,虽是小厮扮相。刚想下跪见礼,却被太子妃莫椟拦住,佯装失落道:“妾身无能,未能迎回太子,是妾身的不是,尔等都下去休息吧,此番唯有拿下莫国才能要回太子了。”
    将士们面面相觑,故意隐瞒太子归来的消息,想来太子、太子妃另有计较便,自己又何必说破,纷纷见礼告退,不过见太子归来,这下可安心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心头顿时舒坦不已。
    “太子妃,奴才给你煎了安胎药了,您乘热喝了吧。”子然此刻已是莫椟的贴身侍卫,而见过子然的皆是副将以上的大官,其他兵士偶尔有过一面之缘、匆匆一瞥也不会将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兵将与幽雅清贵的玥国太子联系在一起,见他深得太子妃信任,且热情清秀,也颇得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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