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扰纤柔

第三十章 除夕之夜


莫椟盈盈拂袖推开书房大门一角委身而入,生怕冷风灌入,室内书籍高叠,桌案上摆着笔墨纸砚,袅袅药香中夹杂着浓浓的书卷气,淡淡的烛火跳跃,照得瞌睡的男子身上忽明忽暗。软榻宽敞可容三四人,脱掉身上厚厚的狐皮袄盖在其身上,自己则侧身而卧。
    手指触及子然的大掌竟有刺骨的凉意,柳眉一皱,原来他也会冷,以前握着他的手传来的都是阵阵暖意,也许夜月说的是对的,他把最完美最坚强最皎洁的一面展现给自己,却把孤独无奈伤口留给自己舔舐,那么这次便让我来温暖你。也许是深邃不可探究的双眸紧阖的缘故,莫椟可以似无亟待打量着他,以不争锋相对的姿态面对,没有窘迫躲闪,没有焦躁不安。这般安详,沉静的睡容还是第一次见,完美的不染半点尘埃,虽已是夫妻,但子然为人谨慎便是睡梦之中已是提防,而此时受了重伤便无力支撑那点提防。
    书房里时光仿佛凝固,披着狐皮袄的男子安然入睡,启门的那下他是感知的,只是那清雅的气息太熟悉太安宁了,以至于装睡便成了真睡。素衣女子痴痴略带复杂的凝视,一动不动却思绪万千,白皙的手指轻抚着软榻上绽开的黑色墨莲,自己与他又何其的相似,多年的后宫隐忍滚打,这是属于皇室的悲哀,陷害,投毒,暗杀,冷嘲,热讽……世间最邪恶最混乱的地方便是这堪比阿修罗道场的红墙宫殿,看似华美富贵却又最冷血无情,手足相残每日都在争相上演。
    十多年前一场人为策划的意外在红墙之内华丽上演,狩猎所用的几条狗犬挣脱绳索闯进景华殿,恰巧看护的太监侍卫酒醉未及时发现,恰巧景华殿的宫婢被皇后娘娘‘借’去调教新进的宫女,又恰巧子然的生母——景妃娘娘与子然在庭院中玩耍赏花,天时地利人和之下,景妃娘娘为拖住几条猎犬不让儿子受伤害最终被活活被撕咬至死,而子然在母妃的呵护下虽受了点小伤却从此留下了阴影,多年来不断壮大自己的势力,隐忍不发,最终在七年前将凶手家族一夜消逝人间。
    所有人说他性格温润如玉,所有人都说他优雅高贵,所有人都想有个如此完美的孩儿或者夫君,却忽视了完美面具下的阴郁与嗜血,莫椟不由扯出一抹苦笑,这样的他如自己多像啊,有人说自己胆小懦弱,有人说自己为国远嫁,有人说自己是保家卫国的女英雄,其实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通向复仇的工具,这一切的一切只是自己自私行为的借口。
    以往的冷冽无畏化作蹡蹡春水,柔润而甜美,猛然睁开的双眸对上如水平波的丹凤眼顿时心头一荡,这样的她还真是少见,比之洞房之夜的妩媚更柔和不少,该不会是吃错什么药了吧,难不成中了蛊毒?清了清嗓子,打破自己刚才那一下的尴尬,“女人……”绵绵如水,饱含深情的蕴含在两字之间。
    莫椟猛然跳下软榻,头一撇背对子然,不让他看到自己的窘相,“喂,你在府上,本王妃便唤不动你那些宝贝夜影,你去跟他们说说把府内的宠物畜生都给本王妃送出去,都看的腻死了,还不如你送的兔妹来的好看。”
    子然思绪百转,眉头一皱,瞬间明朗,定是夜月那多嘴的奴才,但依旧佯装无奈道:“哎,这样那府中不就孤寂死了,无奈啊无奈。”
    “无妨,本王妃抓几只小鸡小鸭回来养,反正王爷小伤小病,每日扫扫鸡鸭便便,喂喂青菜小叶,待长大便让小阳大厨做烤鸡烤鸭吃。”莫椟眉头一挑,狡黠道。
    “什么。”子然一脸惊愕,管不及身上的伤口坐起身来,一脸的不可思议,堂堂玥国太子竟要亲自养小鸡小鸭,要本王如何出门见人,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白影衣衫,欺身而来,将子然逼回软榻,玉脸凑近,朱唇相迎,吻如雨点、青羽般落下,丁香清雅之气袭来,软软绵绵,丝滑柔润,甜甜略带药香的药丸在口齿之间化开,谨慎如子然不想其他吞入腹中,丝毫不在意这药丸是否有毒,香玉已远,只是舌尖依旧摩挲着嘴瓣所残留的清雅露水,如没吃够糖的孩子一般呢喃道:“娘子,还要,娘子,相公还要。”黑眸微瞌,脑袋向前一扬,好似等候着什么。
    “这药丸吃多了不好,刚解了你身上的毒,需女子的唾沫为药引,所以……所以本王妃犹豫再三,看在你可怜的份上所以那个……就这样吧。”莫椟越说越羞愧,脸颊绯红,在烛火的映照下更显得娇柔异常,手臂一下没一下的甩着,好似要甩掉那层尴尬。
    扯住那只随意甩动的玉臂,一拉,白衣女子惯性的摔在他的怀中,紧紧的拢抱纤细的腰肢,贪婪的吸吮着她身上的清雅气息,好似要将其揉进自己的血肉中,此生此世不再分离,轻轻的略带蛊惑的磁音在莫椟耳边响起:“其实我们需要一个能让我们紧紧联系的纽带,以前我以为一段婚姻一夜洞房便可以,现在我变得贪婪无厌,这一切已是不够,偌大的王府却是空空荡荡,我想当个好丈夫,也……也想当个好父亲。”
    怀中的女子亦是僵硬,手指微微颤抖,果然一切都瞒不了他,一直沉溺于往后玥莫两国的未来,便认为在铁骑踏足的那一日便是两人分离之时,不想有孩子牵绊两人,本想好聚好散,晚上欢愉之后皆食用避孕的药物。也是,这王府乃是他的地盘,自己再是小心亦是不敌四周的夜影,一双眼睛一对耳朵怎比得上无数的耳朵无数的眼睛。他知道却不明说,他知道却不怪罪,得此夫此生足以,此生从未为自己好好活上一回,便让自己沉沦在玥莫战前的片刻欢愉吧,我莫椟愿以余下的时光来追忆往昔,此生不悔。思绪回转,娇羞回首,微笑颔首,如若此后离开,还有我们的麟儿陪伴,你便不会孤单,正如母妃那般离去却留下椟儿陪父皇走完最后的时候,想来父皇亦是欢愉的吧。
    便是这一点头,这几日便是苦了莫椟,“娘子,让本王摸摸肚子,看有了没?”子然猴急道。
    白眼抛出,“哪有这么快?”
    “这样啊,那今晚本王再接再厉。”
    “娘子有了没啊。”
    “没有。”
    “那就好,有了,本王便又要做太监了,今晚再接再厉。”
    “还没动静吗?再接再厉……”
    ……
    过年时分,玥皇考虑这新年气氛便将暗杀八王爷,大皇子逼宫事件押后至年后,有人说是玥皇有心偏袒大皇子,好抹去点罪证;有人说大皇子必死无疑,玥皇想与其过最后一个大年;有人说八王爷民间地位太高,想借此压制其势力,至于册封太子乃是掩人耳目,毕竟册封大典也省了去,只是公告天下而已。
    北风呼呼,黑幕沉沉之中天降白茫,曼妙而下,随风飘摇,虽无满月助兴,冰雪亦可。喜庆之日,子然莫椟两人皆向为自己为未来的孩子添点喜气皆红色锦衣妆点,袭妍如火的罗衣衬上那如雪的肌肤更添女子几分妩媚,艳光撩动;子然一袭嫣红棉袍,长长的墨发以玉冠束之,一手挽着身侧纤细的柔夷,原本的清雅高贵多添了三分妩媚。
    大殿之内唯有莫椟子然还有和清夏生四人,其余的下人不是被遣回家过年便是赏赐一番让他们自行寻乐,便是夜影也乐得逍遥,本来每年和清皆会千赶万赶前往秦安陪伴苡陌身侧,只是经过秦苡陌欲待其为祖父后便想割断自己的妄念,至于夏生王府的美味众多自己怎可落下便仗着王妃之师的面子赖着不走。至于子然待有了府邸便甚少进宫,过年亦是不回。
    圆桌之上美味佳肴娇艳如花,碧绿如玉,色泽芳菲,香怡如梦,和清与夏生两人,修长高个的直身前倾蓄势待发,矮个娇小顽童站在红木椅上提筷预备。待莫椟子然入坐,和清一跃而上,扑向紫玉鸡,激动道:“哈哈哈,这个是本少的。”
    “尊老知道不。”夏生白眼一瞥,手中的玉筷在和清脑袋上一拍,手腕撩动,玉筷一抵,一撑,顿时玉盘滑至自己身前。
    莫椟不敢落后,红袖一卷一扯一拉,和清眼疾手快,玉指顺手捏来,夏生玉筷撑船,顷刻之间桌上的菜肴分为三堆,唯有一盆碧玉丝还是圆桌正中想是留与子然的吧。
    子然嘴角一阵抽搐,堂堂王爷心中也有席卷之意,但天下第一公子的高帽子戴着如何也下不了手,放下手中的玉筷,优雅道:“你们三人分点给本王如何。”
    和清摆袖覆住菜肴,道:“不要,要不是射你那箭较轻,你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哪会这般逍遥。”
    “多吃吃蔬菜好,你是伤者,而且要不是本王妃派和清去,你现在还得在营中受苦受难。”莫椟将碧绿丝推到子然面前。
    “要不是本少教出这么好的徒儿,你便不能在战场上遇到这般好姻缘,而且你们的喜酒本少没喝着,这佳肴便当补的。”夏生蹲在椅子上咬下一大块鸡腿肉,丝毫不顾忌子然变黑的脸,嘴角挤出几字:“本王才是主人,你们这是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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