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泣血

第240章


荆钗依旧是淡然的语气,因她知晓,这些毒虫的寿命一定会比人的长。
    “嗯……”
    得到伯阳的肯定回答,忽而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在她的心头掠过。
    “有多久?”半晌,荆钗方是如此开口问道。
    “很久、很久……”伯阳眼眸中的神色,竟是有些许的飘渺:
    “数百年……或者,千年……”
    荆钗忽而笑了,半真半假揶揄:
    “那岂非是妖精了?”
    “嗯……”伯阳的回答并非是玩笑:
    “不会长生不老,但……会活很久、很久……”
    如此,竟是连他的声音都有些飘渺,荆钗翻身,双肘颐支起身子,仔细瞧着他眸中的神色,是担忧,是愧疚:
    “丫头……”
    “嗯?”
    “……”
    沉默。
    少许,他方是缓缓道:
    “我……对不起你……”
    “……”有些懵懂,荆钗不知晓他此话何意,然,他的心意,她竟是能觉察到些许,仿似他在歉疚自作主张与她植蛊,她淡然一晒:
    “若是换做我,我一样会做如此选择的……”
    荆钗捧起他的面,迫使他看着她的双眸:
    “没有什么比保住性命更重要了,不是吗?”
    伯阳却是勉强扯扯嘴角,他眼底的隐忧仍旧落在了荆钗的眸中:
    “是怕我活得比你长吗?”
    “……”似是被道中了心思,伯阳眼眸中是一闪即逝的明亮。
    “放心,我不会丢下你的,”荆钗真假难辨道:
    “若是你走了,我也不要独活……”
    忙将她的嘴掩上,伯阳艰难翻身,侧卧,牢牢锁定她的双眸,希望她真的只是玩笑。
    然,实事却是,她看似有些满不在乎的眼眸中,是认真,是实实在在的信誓。
    “……”
    想说你要活着,伯阳却是没有勇气,反倒是被捂住唇的荆钗,闷声说与他听:
    “若是换做我先离开了人世,你会独活吗?”
    一个问题,将他难倒。
    他,会吗?
    自然是不会,他要随她去……
    缓缓拨下他的手,荆钗一声轻叹:
    “相公,何必呢?”
    是呵,何必?
    答案早就在此,他们,早就是一体的了,生则同寝,死亦同穴。
    荆钗忽而想起石仲月之前对待涉书的态度,他那般的决绝,将自己的心深深封锁,不给任何人靠近的机会,想来,不单单是年少的阴影,定是与他的毒蛊有牵扯的。
    寻常人,活个百年,便已是难得了,这可预知的寿命,能带来恋人间有限厮守的同时,还能带来不久后的携手黄泉路。
    然,有了毒蛊的他们,于此,似是也成为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奢求……
    涉书不能陪伴他走完百年之后的路途,若是他将心交与了她,那剩下的漫漫人生路,冗长而苦寒……岂非要他一人孤独面对?
    原本,不知尽头便已是一种孤独,却是又加上心内再根深蒂固地思恋着一个人,那……将不是孤独可以言表的……
    思量至此,忽又发觉,她的相公,当真是这般的傻,在此之前,他宁愿自己承受,亦是不愿她分担、甚至是知晓一丝一毫关于这毒蛊延寿之事。
    他毫不畏惧,将心给了她,她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勇气,可以面对这一份无止境的苦寂。
    若是换做她呢?
    她不能!
    她绝不!
    猛然间抬眸,她心惊:
    “我不要承受……”
    “……”伯阳哑口,她的眼眸中是决绝,他开始怀疑,甚至是后悔,他不该与她植蛊……
    她先走,他可以承受,他会学着承受,他亦是会学会承受。
    即使那是痛苦、是苦寂……
    然,他先走,她却是不能。
    她明明白白告知他,她不要,她不能。
    “所以,我不要独活!”荆钗几乎是有些霸道地宣布,微微眯起的丹凤眼将眸底的痛楚与无奈掩饰殆尽,反倒是精光一闪:
    “无论谁先走在前,后面的一定要跟上!”
    “……”
    荆钗欺身而上,不管他的伤势,将他压在身下,无赖一般宣布:
    “不许独活!”
第一百七十章 棘手的刘廉卿
    今日夏至,本该是夜凉爽快的,然,赏画感觉到的确是冷,尤其是医圣谷的夏夜。
    无意识往嘴里送酸梅子,赏画似是有些百无聊赖,呆呆望着波澜不兴的圣水池,忽而想起来心内那个挥之不去的面孔。
    傻愣而憨厚,一笑,两排整齐而雪白的牙齿,不了解的人,还以为他当真是一个忠厚老实的人呢。
    实则,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他不单单是油嘴滑舌能形容的。
    禁不住吃吃一笑,赏画一口咬在了梅子上,酸酸而略带涩味的汁液刺激了她的舌尖。
    幡然,她自嘲一笑,想他又能如何?
    离开巴辛已经很久了,久到她已经记不住日子了……
    因为她想念他,钻心噬骨的想念,她甚至连夜晚都怕闭上眼,她不想梦里见到他……
    若是梦里他对她太好,梦醒后,她会更怕……
    若是梦里他对她不好,她宁愿不要有这个梦……
    是以,即使这会儿是子时将尽,她亦是不敢去睡……
    她怕……
    可,不睡,她又会想到他,她想念他……发疯一般的……
    他呢?
    会想念她吗?
    会?
    不会?
    若是会,又为何不来找她?
    原来他不想念她……
    转念一想,他又为何要想念她?
    她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他想念她?
    “少主与丫头身子不便,不能亲自来送王子……”小莲子的声音引得赏画下意识眺目望去,圣水池的对面,是玛娜搀扶着憔悴几多的迪鸾,小莲子还在与他吩咐:
    “唉……年轻人,就是这样,身子骨硬朗的时候,不知道疼自己,待到到了我这把年纪啊,可就是啥样的毛病都出来了……”
    “莲伯伯教训的是,”玛娜甜甜一笑,回眸嗔怪迪鸾:
    “看样子,某人似是尚未搞清楚状况,他身体康健与否,可不是他一个人的事儿,而是整个族部的……”
    “……”迪鸾虚弱一笑,不以为忤。
    “教训不敢,只是希望王子好,”小莲子回话玛娜,而后将手中的药包递与玛娜:
    “这里是几副配置好的特效草药,对王子的病情有奇效,公主且先带去与王子服用,少主有言,府中下人但凭公主差遣,王子、公主莫要见外。”
    “放心吧,有我看着他呢!”玛娜笑与小莲子,却是白一眼迪鸾:
    “走吧……”
    语罢,搀扶迪鸾往谷外行去,小莲子忙喊谷口跟着来的下人与迪鸾撑灯笼。
    待到迪鸾与玛娜上了马车,赏画才从青莲居的浮桥上现身,着急问小莲子:
    “莲伯伯,他这是怎么了?”
    “劳累过度,操持过盛,加之不习惯锦州城的盛夏,便是如此了……”
    “怎么会的?”赏画不信,眸中尽是焦急:
    “就算锦州城的盛夏不如族部的高原那般凉爽,但……但也不至于如此的啊,何况他也不是第一次来锦州……”
    “这么心疼,为何不自己去问他……自己去照顾他?”小莲子笑得有些狡猾,看着赏画的欲言又止,他呵呵一笑:
    “夫妻啊,就是这般的,吵吵闹闹是应该的,但,不是永不相见……”
    “……”赏画不语,亦是不知道该如何说。
    心疼……
    是的,她是心疼。
    可,她有这个资格吗?
    她还有立场吗?
    “他这是急火攻心,”小莲子似是在提醒,又似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你与他大婚后,他有太多的事儿需要操持、需要打点,不单单是族部的,还有与锦州城的、与石家的……唉……”
    摇摇头,小莲子不语,因为他知道,即使他不说,赏画亦是该清楚目前巴辛部的状况的。
    这一次,迪鸾来锦州城,就是为了夏日族部粮草的事宜,本就不够春日食用的粮草,再加之上一次巴巴拉的入侵,如今几乎是断粮了。
    三日前,伯阳应允,予巴辛部粮草供给,昨日,迪鸾以探亲为借口前来运粮。
    然,却是刘廉卿监视甚严,如今的锦州城四面城门皆是由刘廉卿的属下把守着,粮草出城几乎成了最困难的,迪鸾着急之下,便病倒了。
    竹屋内,荆钗下意识咬着伯阳的手指,亦是在思虑,如何让这粮草顺利出城。
    反手抚上她无双的面容,伯阳宠溺一笑:
    “不早了,该歇息了……”
    荆钗回神,恬淡一笑,乖乖自小榻上起身,与他互相搀扶着往里屋行去。
    “相公啊,明明严严实实的计划,怎会让人知晓的?”荆钗很是有些不甘心:
    “这件事儿,你知、我知,再者就是迪鸾知晓了,却是谁将这事儿泄露出去的……”
    “不是泄露,是被人家猜测到了……”伯阳似是有些吃力,坐到床上,荆钗搀扶他躺下: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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