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抹微云

第27章


  
  李微云轻轻叹了口气,便展开绢布细看起来。
  
  王怜花就好像贵公子赏玩一般,在这小小的院落里漫不经心地转着圈子。
  
  他每一个步子都山一般压的身后两人难以呼吸,短短的距离就已汗透肩背。
  
  有一种人,就是能够在懒散随意中也隐隐威慑,而这简直比直言厉斥还要诛心百倍。
  
  王怜花显然打算饶过两人,但他却不会轻易饶过属下。
  
  有些罪名虽大不诛,有些罪名虽小不赦。上位者需要的,就是拿捏二者的平衡。
  
  冷风卷起翩翩公子的春衫,他身后两人却早已汗出如浆。
  
  王怜花本是个懂得享受之人,能让他在晚冬穿起薄薄的春衫,原因绝非在“面子”二字上头。
  
  天下若论脸皮功夫,谁又敢在千面公子前妄称第一?
  
  王怜花是何心思没人看得出,但跟在他身后焦躁不安的两人却感觉周身压力猛然一轻。
  
  王怜花终于开口了,但他的第一句话却不是对崔滉说的:
  
  “严佑,你也同情他的痴心是不是?”
  
  跟崔滉承受了同样压力的严佑顿住脚步,汗涔涔地跪倒在地,却并未出言辩解。
  
  崔滉也是无声地落在地上,他深知在这位公子面前,少说话委实要比多说来的明智。
  
  见两人沉默,王怜花眯起一双眸子,抚掌道:“情深义重,真是好情种、好兄弟!”
  
  他挥了挥手,淡淡道:“崔滉耽于自身,因私废公,严佑知情不报,故意包庇,我已懒得多讲……”
  
  严佑和崔滉两人齐声道:“请公子惩罚。”
  
  王怜花此话一出他们便知道命是保住了。不但严佑松了口气,便连一鼓作气的崔滉也萎靡地摊在地上,喘着粗气。
  
  违抗王怜花,在他心里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唯一依仗的气势也被消去,他自然……不得不放弃。
  
  试问天下间,又有谁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呢?因一时之义激发,因一时之勇鼓动,一旦消解,普通人也许会选择认命,而不凡之人,则要玉石俱焚。
  
  这,岂非正是普通人与英雄的区别。
  
  严佑和崔滉自然算不上英雄,否则他们也不会为王怜花所用。
  
  王怜花也不多话,手腕一翻,两道寒芒激射而出,瞬间穿透了两人大腿,绽出两个血淋漓的窟窿。
  
  地上两人硬生生忍住险些脱口的惨呼,艰难地喘息着,却连回话也说不出来了。
  
  王怜花转过身去,声音淡淡的传来:“五十两银子你们支去瞧伤吧,老实在洛阳呆着,我原谅你们这次,却不会有第二次了……”
  
  李微云倚在门边,见王怜花回来,微微一笑,说道:“你手下的本事当真不小。”她抖了抖手中绢布,眼睛闪着光亮,“燕姑娘,燕冰文?”
  
  听了只言片语,已足够她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王怜花本已探到那色使司徒的密巢,但他却硬是没有打草惊蛇,反而令燕冰文趁机打入了色使身边,顺势勾连出更多秘密。燕冰文信上写的十分清楚,赤元宵一案正是色使与人联手所为。
  
  “朱七七与白飞飞丢了,他若空手而归,自然难以和自己主子交代。”
  
  李微云笑着接口:“所以你叫那姿色绝俗的燕姑娘‘碰巧’和他遇上,那位心急的色使大人自然不会放过这块到嘴的肥肉。”
  
  王怜花道:“我本就不信酒窖之事是他一人所为。山左司徒能开子母三重锁,却跟你的酒窖没什么仇。”
  
  李微云道:“不错。既有财使金无望,又有色使司徒,那么酒使也不甚新奇了。”
  
  王怜花又道:“金无望那时跟在沈浪身边,自然排除在外,赤元宵一案更是和酒脱不开关系。”
  
  李微云点头道:“只是我却不明白,他为何要嫁祸于我?为的又是什么?”
  
  王怜花微微一笑:“他与色使合作,色使得了白飞飞,他毁了赤元宵之名,江湖中一时间人人自危,岂不是一举三得?”
  
  李微云眼睛一亮,说道:“不错,这些日子传闻散播开来,赤元宵名声一落千丈,大多商家是避而不谈,嗯,这岂非比破口大骂还要糟糕。”她恨恨道,“还有那一千六百匹骏马,想必是落到了他主子的口袋里,当真是打的好算盘。”
  
  王怜花悠悠道:“酒使,自然是以搜集美酒为目的,赤元宵,自然也是极品佳酿。但这位仁兄却欲毁之而后快……”
  
  话说到这里,已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两人心照不宣,这酒使自然是认定赤元宵的威胁,或者说是认定李微云酿酒的威胁,他断断不会将之带回去孝敬主子的,更是要把佳酿之名扼住。
  
  他既为人属下,又怎会少得了争权夺利的心思?
  
  想必这赤元宵本就是他不愿提起的好酒,若非名声之大传于快活王的耳朵,他又怎会急急地出此计策?
  
  李微云沉声道:“只是他为了一己之私,害了刘镖头性命,我定不能饶了他们。”
  
  她当然不是滥施善心之人,否则便不会和王怜花在一起。只是石氏三兄弟和龙常病她可以不管,但对于刘镖头的死,她却不得不扛起这份责任。
  
  因为刘镖头本是受她所托,这才丧了性命。
  
  人生在世,最难过的便是自己一关。
  
  若不得二人祭于刘镖头坟前,她于心难安。
  
  王怜花知她心思,笑道:“你猜这三人同时离开,是去了哪里?”
  
  李微云也笑道:“这镇中除了丐帮大会,还有什么能劳动这三位使者大人?”
  
  王怜花道:“左公龙你昨天已见过,姐姐你觉得他可是个病急乱投医的人?”
  
  李微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左公龙既请王怜花倚为臂助,又怎会再将酒使三人拉进计划里?
  
  阴谋诡计,本就要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且不谈无人襄助未尝就不能登位,左公龙也绝不是个任人摆布的人。正相反,他可谓是野心勃勃之人,又岂会不知多一方势力他就多一份桎梏?
  
  所以酒色财三人,绝不是左公龙请来的。
  
  单弓和欧阳轮已被左公龙干掉,丐帮除了左公龙,还有谁能够众望所归,登上帮主之位?
  
  李微云晃了晃头,笑道:“正好我也需捉了那酒色二使,咱们上丐帮去瞧瞧,一切便知分晓。”
  
  
 
作者有话要说:恩,这一章耗费了我本来就不多的脑细胞……总算是把赤元宵的案子揭完了,如果还有什么漏洞或者不清楚的地方,还请告诉我~我再琢磨修改~
P.S.明天额就开学啦~
奸巧诈伪(上)
  
  大街上的乞丐都已走光。
  
  李微云和王怜花赶到东郊时,太阳早已落下,天光彻底暗淡下来。
  
  那丐帮大会之地,本来是一大片稻田,此刻隆冬时分,秋收早过,田上唯有稻草和积雪而已。
  
  北方乡村多产毛竹,丐帮弟子便用碗口般粗细的毛竹子,在这片稻田上搭起了一圈四方竹棚。
  
  竹棚上绑着火把,积雪的稻草上坐满了上百丐帮子弟。
  
  他们此刻群情激奋,应和着场中一人的话声。
  
  慷慨陈词的人,正是左公龙。
  
  李微云屏息趴在南面的棚子顶上,左公龙中气十足的声音便清晰地传入耳中。
  
  “……杀害单长老和欧阳长老的凶徒,用的赫然是昔年云梦仙子的歹毒暗器——天云五花绵!”左公龙面色悲痛,对几个弟子挥手道,“抬上来!”
  
  单弓和欧阳轮果然已死透了。
  
  这两具尸身非但面目全非,而且衣衫不整,显然死前狼狈之极。
  
  丐帮三老之二,虽说武功及不上七大高手,但声名绝对不弱,谁会下如此毒手将他们置于死地?
  
  四面的竹棚里顿时轰然,交头接耳嘈杂不已。丐帮子弟更是个个站起身来,瞪着眼睛,直欲和凶手拼命的架势。
  
  李微云在上方都能感到轻微的颤动,显见众人的激动愤慨。
  
  王怜花就趴在李微云身侧,两人一个转头就能碰上,他一声惊噫自然逃不过李微云的耳朵。
  
  李微云捉住他的耳朵,低声问:“你看出什么?”
  
  王怜花刚要开口,便被北面竹棚中一个宏阔的声音打断。
  
  一个紫膛脸的男子抱拳道:“敢问左长老,这两具尸身面目全非,你如何断定他们就是单弓和欧阳轮?”
  
  李微云眼睛一亮,这急公好义的轩昂汉子不是乔五还有谁?
  
  昔年柴玉关就是利用天云五花绵炮制诈死的假象,李长青已将这些对七大高手分析透彻,无怪乔五此刻要出头质疑。
  
  左公龙也是抱拳沉声道:“乔大侠说的不错,光凭衣饰体形的确无法判定这就是我帮的二位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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