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抹微云

第26章


  
  而李微云在朱五公子与范汾阳面前,也不便再询问乔五花四姑此行收获,只浅浅笑着,并不多言。
  
  朱七七既有情人在身边,又有家人一起,一时间妙语连珠,当真是再欢快不过。她不曾炸了炮竹,其余几人也是交杯换盏,一顿饭吃下来便也安稳无事。
  
  朱五公子舀了一勺砂锅豆腐羹给李微云,微微侧首,温和地笑道:“我见你喜欢豆腐,不如尝尝这道,三姐夫这北方酒楼里难得有如此正宗的苏菜。”
  
  李微云闻言一愣,没想到一席菜的功夫,朱五公子竟已瞧出了她的口味喜好。
  
  她不由微微动容,随即也低声笑道:“你果然疼爱朱七七。”
  
  朱五公子俯首对着她的眼睛,轻声说道:“你本也无心掺和,我这样做岂不是两全其美。”他一双眸子缭绕着几抹雾气,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两人这番耳语的姿态在外人看来委实亲密,但对话的内容却是锋机暗含。
  
  李微云一笑,不再出声,低头吃起嫩滑爽口的豆腐。
  
  “好姐姐,你竟都不等我一等。”
  
  半带忿忿的声音令李微云险些喷出嘴里的豆腐。
  
  王怜花从容不迫地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到李微云身边,一双勾魂的眼定定望着她,似乎是在责备她不等自己就径自与别人开席。
  
  只见他朱唇玉面,水墨春衫与朱五公子竟并无二致,睥睨的眸光将周围张望的视线一一扫过,隐隐凝住了空气的流动。
  
  这下连李微云也摸不透他的心思了。
  
  王怜花居然没有易容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了上来。
  
  连对他恨之入骨的朱七七都没料到他竟如此大方从容,一时呆在了凳子上。
  
  他似是对自己的影响十分满意,勾唇道:“好姐姐,你莫不是高兴的忘记我了?”他瞥了瞥坐的满当的八仙桌,眼含戏谑。
  
  他又瞧了瞧李微云碗中白玉一般的豆腐,不经意地将手搭在她肩上,俯首在她耳边道:“还是……姐姐你已醉了?”
  
  初时被他镇住的朱七七此刻也反应过来,猛地跳了起来,冲王怜花喊道:“你这恶贼,快把我的金子还来!”想到有沈浪和朱五公子在她身边,她不由得意地笑开。在她看来,王怜花这送上门的奸贼这回是断断跑不掉了。
  
  王怜花却是展颜笑道:“朱姑娘,你还是莫要冤枉我的好。姐姐可以替我作证,我们这几天一刻也不曾分离,我怎会有空去拿你说的什么金子?”他拉住李微云一只手,便将她自凳子上带起,“何况我王怜花虽不如朱百万富甲天下,但也不至于对区区七十万两黄金就动了心思。”
  
  座位中顿时静默。
  
  一刻也不曾分离?岂不是吃饭睡觉都在一起?
  
  这下连朱七七都不好意思去质问李微云了。
  
  李微云嘴角抽搐,你王怜花惹得烂摊子,却要我来收拾,这是个什么道理?
  
  世界上不吃饭的女人或许会有几个,而不吃醋的女人却没有一个。
  
  其实这话放在男人身上,岂非也有趣的很?
  
  沈浪此时却像与王怜花从无隔阂一般,仍是微笑抱拳,说道:“兄台数日不见,风采一如往昔,想必诸事顺利。不知此刻还有空与小弟把盏对酌否?”
  
  王怜花微笑道:“沈兄高义,小弟深感于内。不过小弟此番同丐帮左长老一道而来,我寻到姐姐便要下楼与他会合,待他日定与兄台不醉不休。”
  
  丐帮古训,不备车马,不入酒楼。众人顺着窗户往下看去,果然有一群乞丐聚在街上,三三两两地交谈。
  
  这些看似松散的乞丐中间,隐隐拥着一个满面红光,两鬓已斑,年已五十出头的乞丐,他颏下一部花白长髯,不住随风飘拂。
  
  看他身上衣袂,既无丝毫特异之处,身形也不比别人高大,但站在群丐之间,却当真有如鹤立鸡群一般。只因他虽然站立不动,但那神情,那气概,已和别人迥然而异,正如鱼目中的一粒珍珠一般。
  
  这样的龙虎气概,再加上王怜花的话,众人知道这必是丐帮三老之一的左公龙了。
  
  朱七七见王怜花与李微云就要并肩下楼,忍不住跳脚道:“沈浪,你怎能放他走?”
  
  沈浪微微一笑,道:“我不放他走,莫非还有和他打上一架不成。你莫要忘了,此地是丐帮的地盘。”
  
  朱七七也不是不明白利害关系,但仍是有些急:“他若没偷我那金子,怎么能说出那七十万两的数目?这不是铁证如山?丐帮难道还会帮他不成!”
  
  沈浪叹了一声道:“他若说是方才听到你姐夫的话,你又怎么办?”
  
  其实座中都清楚王怜花的话实是漏洞百出。但一个人越是空门大敞任你攻击,你却反而会产生无从下手的感觉。说到底,找不回这数十万两金银,揪住王怜花不放也是无用。
  
  而王怜花又如何不清楚这点,李微云方才对沈浪摇头便是示意王怜花自己也不知这笔钱财的去向。
  
  试想如果他自己要让自己这条线索断掉,其他人岂不更是无从下手?沈浪固能随机应变,每于危难中行不可能之事,王怜花则更擅长料敌先机,筹谋千里。二人的智慧虽然都在一个势字,但却大有不同。
  
  未兆易谋,其安易持。这本是人所共知的道理,但能像王怜花这样千般谋划,一招落子满盘俱定的,世间想必也寻不出第二个。只因他连自己都可当作棋子,而落手无悔。
  
  朱五公子却看着离去两人的背影若有所思。王怜花从头到尾都不曾看过他,但隐隐的敌意便是傻子也觉出来了。
  
  下行的楼梯上,王怜花正对着李微云耳朵说话,那唇角几乎要咬上她的耳垂。
  
  但他口中的话却是正经的很:
  
  “好姐姐,左公龙既已来了,单弓和欧阳轮想必是来不了了。”
  
  
抽丝剥茧
  
  王怜花的指尖敲击着桌面。这并不意味着他的不耐烦,相反的,这说明他心情此刻正好。
  
  的确,所以事情都掌握在手中,心情又怎会不好?
  
  他唯一的烦恼是李微云。
  
  李微云此刻就坐在他身边,直勾勾地望着他。
  
  她似乎认定王怜花脑子里就藏着情报。
  
  两人沉默僵持之际,门扉的轻叩声响起,外面传来低沉的男声:
  
  “公子,属下前来复命。”
  
  王怜花竟像松了口气,直接起身将门拉开,将两个属下让了进来。
  
  这两人似乎有些摸不着头脑,见王怜花如此更是小心翼翼,其中一人低声禀道:“今日猎物不在,消息已传了出来,请公子过目。”
  
  另一个属下立刻将手中一只锦囊双手捧上。
  
  锦囊中只有一块绢布,上面用炭笔书写的字迹十分娟秀轻盈,想必出自女子之手。
  
  王怜花合掌笑道:“不错,你们此番任务办的很好。你二人可去柜上各提五十两银子,好好乐上一阵,仍是去洛阳候命。”
  
  其中一人喜道:“多谢公子。”
  
  但他身后那个奉上锦囊的年轻人却有些欲言又止,只偷偷抬眼观察着王怜花脸色。
  
  王怜花道:“你还有何事?”
  
  领头那人似乎知道年轻人的想法,赶紧将他拦在身后,更是恭顺地道:“启禀公子,崔滉只不过连日谨慎,此刻心弦乍松,又听了公子赏赐,想必是高兴的傻了。”
  
  他说完又连连冲着崔滉使眼色。
  
  王怜花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两人的小动作,并没有立时出言责怪。
  
  既然有人愿意遮掩,不管话里真假,那叫崔滉的年轻人正该顺坡下驴才是。
  
  但他却咬了咬牙,豁出去一般闷头直声道:“公子,那厮不男不女,燕姑娘在他手里……”
  
  领头那人见他这般不管不顾,忍不住喝了一声:“小崔……”
  
  你还要命不要?!冲到嘴边的话却是被他生生咽回肚里。
  
  王怜花却并未发怒,相反他还笑的十分温柔,他悠然道:“哦?或者你有更好的法子要教我?”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立刻将崔滉头上的汗涔涔逼出,偌大的压力令他连擦都不敢去擦。
  
  崔滉结结巴巴道:“属下……属下以为,情报、情报既已取得……”
  
  王怜花微微笑道:“你怎不说下去?你认为,情报既已取得,我就该将她召回来,是也不是?”
  
  崔滉哆嗦着嘴唇,却被一直旁观的李微云抢先开口:“你总该先将情报给我看一看才是。”她自然明白王怜花这笑意背后的危险,若让崔滉把个“是”字说出了口,只怕小命顷刻就要不保。
  
  这两人带来的情报想必对她大有用处,她也不愿看着他们丧命眼前。
  
  王怜花将绢布递给李微云,轻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他随即便出了房间,惴惴不安的两个属下自然也跟了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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