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抹微云

第15章


  
  她说完不再多言,径直离去了。
  
  王怜花挑着唇角,轻声接道:“我若知道原因,又怎会夺它回来……”
  
  夜并不长,但人都已入睡。
  
  欧阳喜在花园中用斑竹搭景是为了风雅逸事,但客房屋顶都是用密密的瓦片盖住,一丝冷风也吹不不进来。青石瓦片层层叠叠,错落有致,笼着淡淡的夜色,一片静谧。
  
  李微云正在暖和的被窝里做着梦,一只手臂搭在床沿,细细的柳叶眉勾着,却不知道她又梦到了谁?
  
  小小的院落中只听到清风刮过竹叶的声音,虫鸣鸟语都已歇息。
  
  一道黑衣人影轻盈地踏在屋脊上,落足无声,兜帽下一双深薮的眼睛迸出凌厉的杀机。
  
  轻擦之声,一块青石瓦已被挪开。下方黑蒙蒙一片,头顶月色渐渐暗淡,交织在后半夜的熟睡中。
  
  黑衣人手尚未伸出,一声单调低沉的斑鸠鸣叫响起,听在他耳里不啻一声雷鸣轰然!
  
  只见他一个凌空侧翻,滚过数米,警惕地抬头望去时,一下竟愣在了原地。
  
  噙着微笑的人,正踏在一角飞檐之上,一双眼眸亮如星子,此刻其中充满着理解、宽容、诚恳,温暖如斯,让人不得不膺服低头。
  
  两人目光对视,似乎无声地对峙着。
  
  黑衣人终于放弃,暗暗叹息一声,冲那人一拱手,便翻身离去。他一来一去轻如风烟,竟连半点声响也未曾惊起。那人也并不阻拦,唇角的笑意却微微加深。
  
  微笑的人冲另一侧飞檐阴影处抱了抱拳,一纵身也消失在茫茫月色当中。
  
  飞檐如勾,月如钩。
  
  绯衣公子直起身子,放松了自己的呼吸,接着却轻轻地翻身躺在密密的瓦片上,似乎是怕发出声响惊动了屋中人的好梦。
  
  他揉了揉鼻梁,对着悬月,挑起的唇角不知是嘲讽还是兴奋,也许两者或多或少存在着。而沾了月色的眸子,却流光般变化莫测。
  
  
金石无亏
  
  大号铜盆、全新剪刀、锋利小刀、炭炉四只、铜壶四只、上好煤炭……一样样东西被流水地搬进密封的屋子。
  
  炉火亦已燃起,铜壶中也满注清水并已煮得将要沸腾。
  
  欧阳喜与熊猫儿得知不能入内,满面俱是失望之色。金无望却不多言,冷“哼”一声,便转身退出。李微云笑盈盈地看了一眼站在屋子里神态各异的两个男人,似乎饶有兴味地期待着他们之间的碰撞。
  
  “还请姐姐等好消息便是。”出乎意料的,王怜花竟对李微云也下了逐客令。
  
  李微云看他一眼,并没有琢磨出其中的用意,耸了耸肩也抬脚离去。
  
  四人离开后,王怜花将门房紧紧掩起,又将四面帘幔俱都放下。帘幔重重,密室中光线立时黯了下来,四下角落里,似乎突然漫出了一种神秘之意。而那闪动的炉火,使这种神秘之意更加浓重。
  
  沈浪静静地站着,静静地望着他,火炉上水已渐渐沸腾,蒸气涌出,发出了一阵阵“丝丝”的声响。
  
  王怜花取起一件白布长袍,送到沈浪面前,笑道:“便相烦沈兄穿起这件长袍,为小弟作个助手如何?”
  
  沈浪道:“自当从命……”
  
  他想要宽外衣自然要将腰带解下,腰带中别着的两块玉佩也被他似不经意地搁在了桌上。
  
  玉佩两块,乍一看纹路相似,更都在外侧簪了一圈同样的云纹。
  
  第一块正是熊猫儿还给沈浪,朱七七在上面刻着名字的一块,用的是山水流玉,虽然也比较珍贵,但与另一块以羊脂白玉雕刻而成比起来,便立时显得暗淡无光起来。
  
  第二块玉佩洁白细腻,滋润无暇,仿佛少女的肌肤一般吹弹可破,在昏暗的房间中散发着诱惑的味道。但这莹透纯净、凝脂一般的玉佩中心却有一柄剑,出鞘的利剑以阳刻手法突出轮廓,更是显得直欲破璧而出。细察之下,便可看到在极窄的剑身上还爬着四个篆文小字:金石无亏。
  
  显然,朱七七的玉佩是模仿沈浪这块制成的。
  
  王怜花眼睛一亮,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语速的急促:“兄台这玉佩可否给小弟一观?”
  
  沈浪含笑点头后,他便急切地拿来,径自翻到背面,令人失望的是,反面除了萦绕的云纹之外再无他物。
  
  一直在观察他表情的沈浪这时才微笑问道:“这玉佩有什么不对么?”
  
  王怜花这才想起身旁还有一个心思莫测的沈浪,他深吸一口气,恢复了一贯的从容潇洒,笑道:“小弟见这羊脂玉佩不是凡品,一时忍不住见猎心喜,倒叫兄台笑话了。”
  
  沈浪微微一笑,他心里自是不会相信王怜花这番解释,但面上却不露声色。
  
  等待的时间永远是难熬的。
  
  熊猫儿与欧阳喜在门外逡巡徘徊,走个不停,满面俱是焦急之色,那心情真的和枯守在产房外,等着看自己妻子头胎婴儿降生的父亲有些相似,金无望虽能坐着不动,但目光也已有些失去平静。
  
  惟有李微云,在低头思索着什么。她对于王怜花的易容手段大概是所有人中最了解的一个,自然不会望穿秋水。但王怜花在得知朱七七身份后竟能按兵不动,倒叫她意外了。又或者,那人在酝酿着什么更大的计划?
  
  只听房中传出一阵拨动炭火声,嗤嗤水沸声,注水入盆声,刀剪响动声,还似乎有些洗澡之声。
  
  熊猫儿忽然笑道:“听这声音,他两人竞似在里面杀猪宰羊一般,那两位姑娘,不知要被他们如何摆布……”
  
  欧阳喜苦笑道:“他若肯让我进去瞧瞧,要我叩三个头,我都心甘情愿。”
  
  熊猫儿点头叹道:“谁说不是,只可惜……”
  
  但王怜花将门关的很紧,留给外面四个人的除了这些声响,便是一片安静,沈浪与王怜花说话的声音,门外并无所闻。
  
  这下连李微云也有些好奇,难道这两人竟真是波澜不惊?
  
  日头高照直到夕阳西下,厅前早已上了晚饭,但几人显然都没有心思去用。
  
  欧阳喜喃喃道:“出了事了,必定是出了事了……”
  
  他斜眼瞧了瞧熊猫儿:“怎样?还要呆等下去。”
  
  熊猫儿沉吟道:“再等片刻……再等片刻。”
  
  金无望突然冷冷道:“再等片刻若是出了事,这责任可是你来承担。”
  
  熊猫儿道:“我来承担?……为何要我来承担……”
  
  金无望冷笑道:”你既不敢承担,我此刻便要闯进去。“
  
  他突然站起身子,但熊猫儿却又挡住了门户。
  
  金无望怒道:“你还要怎样?”
  
  熊猫儿还未再开口,沈浪的惊呼便已传来。
  
  金无望再也忍不住了,身形一闪,掠过门前,一掌震开了门户,飞身而入。
  
  熊猫儿要想拦阻,亦已不及,当下随着窜了进去,窜到榻前,一瞧见朱七七那直欲喷出火来的眼睛,他也不禁惊呼出来。
  
  沈浪呐呐道:“朱七七……怎会是你……”
  
  熊猫儿亦是呆若本鸡,亦自呐呐道:“是你……原来是你……”
  
  这两人委实谁也未曾想到,自己踏破铁鞋无处寻觅的朱七七,竟早已就在自己身旁了。
  
  就在这时,朱七七突然翻身掠起,双掌齐出,出手如风,分向王怜花右肩“肩井”、左胸“玄机”两处大穴点了过去。
  
  最后进屋的李微云笑着擒住她的胳膊,看似轻松却是力道巧妙,她轻声道:“七姑娘,原来是你。”
  
  朱七七双腕被绞在身后,哪里还挣的脱,空自急得满面通红,双足乱踢,嘶声道:“放手!你抓住我做什么?还不快快放手,让我去剥下这恶贼的皮来。”她嗓音恢复不久就这般大喊大叫,此刻沙哑的厉害。
  
  李微云却笑道:“我若放手让你去剥他的皮,倒是无妨的。不过沈兄和熊兄想必也不会让你如此乱来,你想说什么,不如安安静静地讲出来才是。”
  
  王怜花微笑不语,连被人袭击呼作“恶贼”脸色也没有变上一变,他此刻正好像被人冤枉也不曾气恼的翩翩君子,更衬的焦急之下表达不清的朱七七状如疯魔。
  
  沈浪赔笑道:“这只怕是因她神智还未清醒,是以……”
  
  朱七七听了这话,立时转了炮口,对着沈浪顿足大骂道:“放屁,你懂个屁,我神智从未比此刻更清醒了,你……你……你才是神智不清的笨猪。”她又扭头冲制住她的李微云急着叫嚷,“李姐姐,你莫要被这恶魔骗了!他先前不知被易容的是我,才这般大意让我逮住机会揭破他的秘密!”
  
  王怜花似乎并不跟她一般见识,只是笑道:“姑娘倒是说说,你我素未平生,能知道我有什么秘密?”
  
  朱七七怒道:“你还装的什么蒜?若不是你,我怎会落到今日这般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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