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倏影独自站在窗前,三十几层的酒店江景大套房,暖气十足。
凌晨时分,窗外,整个城市的绮丽夜景尽收眼底。电视塔是橘红色的,远远看去,宛如一棵巨大的圣诞雪松,缀满了闪闪烁烁的走马灯。
头痛欲裂,却毫无睡意,他觉得自己似乎和这座不夜城一样,仿佛丧失了睡眠能力,已经是凌晨三点,再过几个小时,就要天亮。
立春之后,天亮的一日比一日要早。夜晚缩短,白昼变长,往往是埋头连续工作几个小时,几杯咖啡下肚,发一会儿呆,一晃神,东方就开始泛白。速溶咖啡的盒子在办公室的玻璃柜里越积越多,他把那些空盒子垒起来,就像小孩子搭积木那样垒得高高的。
一直都有收集容器的习惯,喜欢各式各样的瓶子,杯子,罐子,盒子。偶尔出差去国外,总是忍不住带回许多饮料罐子,有时他甚至会把一整个系列的商品买下,只是为了收集全套的容器。他习惯把喝空的速溶咖啡盒整整齐齐地排在书架上,虽然,往往最后的命运,还是被遗弃,可徐倏影依然喜欢这样的感觉。
小时候,家里并不富裕,他用一个生锈的糖果铁盒积攒硬币,每天一点的累积,最后攒了满满一盒,却舍不得花掉。
他一直都是一个心里累积太多,却无从宣泄的可怜男人。
男孩躺在床上,已经累得睡着了,微微地打着轻鼾。白皙的肩头从被子里露出来,锁骨处青紫淤痕一片。他睡得极不安稳,恍恍惚惚间不断地呢喃着什么,似乎在呼唤着谁的名字。
徐倏影帮他拉上被子,男孩顺势向床里滚去,半边被单滑落,袒露出精瘦优美的腰线,上面触目惊心的重叠着掐痕和齿印。他蜷缩在墙角,在诡异的黑暗中,隐忍着无法言说的狰狞与伤痕。
皱了皱眉头,徐倏影突然觉得困惑,这些伤口,全部,都是我弄出来的么?
果然是用钞票买来的性,可以任意被践踏折辱而毫无怨言,就像玩具,根本不消花费半点精力去呵护或者怜惜。
嫖客同鸭子,他们互相没有渴望和需要,除却身体,也无一丝丝藉以取暖的感情。
男孩背对着徐倏影躺着,肩膀伴随着浊重的呼吸一起一伏。他的背影看上去有点像赵英宁,或许是两人同龄的原因。
除夕夜分开后,徐倏影已经很久都没有再联系那个表面明媚内里乖张的少年。
不清楚是因为害怕?因为某人?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果然,还是银货两讫的关系比较适合自己。
把藤椅搬到阳台上坐下来。隔着地面三十几层的距离,依然嗅得到江水特有的咸湿味道。却听不见涛声。
Ray曾经玩笑似的对徐倏影说过————
你是个标准的双子座,外表无懈可击,且禁欲感十足,私底下,却是头彻头彻尾的禽兽。
当时听到这句话,他只当作少年轻佻的玩笑而不置可否,现在想来,只觉得一针见血而脊背发凉,可能,他说的是真的吧。
郁放的那条语音信息还存在手机里,左耳贴近扬声器,反反复复听了许多许多遍。
看来他活得很好,在徐倏影不知道的时候,他就生活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有了新的生活,新的朋友。他们之间,甚至因为赵英宁而再次有了交集。
“郁放,你说,我要怎么办呢?”
无所适从的陌生感觉击倒了一向自诩坚韧无情的徐大律师,他发现自己在工作时间走神的瞬间越来越频繁,捏着手机准备拨号的冲动也越来越强烈。
他根本无法自控,于是故意把时间排得很满很满,满到不许有任何空隙。
今晚的饭局很是无聊,可徐倏影还是强迫自己参加了,席间同一群商界政界的二世祖老狐狸觥筹交错虚与委蛇,从七点一直喧嚣鼎沸到十一点。
离席之前,他借故去了趟洗手间,镜子里的男人有刀削般凌厉的唇线。
他清楚地瞥见自己眼底无法抑制的狂躁,低头沉默地用冷水拍打脸颊,不断地用洗手液冲洗双手。
最后,他扬起双唇,在镜子里,印出一枚灿烂如撕裂朝阳般的微笑。
因为害怕被灌醉,所以出门时没有开车,结束后,和同事在十字路口分别,徐倏影站在路边,被冷风吹了好久,才拦到一辆的士坐上去,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夜晚粗暴的出租车司机,他们的车在空旷的马路上一旦疾驰,就有一种飞翔的速度。似乎想要把平日生活里压抑的愤懑与无奈,一股脑通过速度的方式释放出来。
开车的男人并不像别的夜班司机那么聒噪,他很安静,打开电台,一个频道一个频道换过去,在噪杂呼啸的电波声中,DJ正在朗诵战争、瘟疫、政治、娱乐、经济包罗万象的各种新闻。这个日新月异的花花世界,却仿佛和车里的两个人,没有半点关系。
徐倏影斜斜地歪倒在后座的椅背上,他把半边因为酒精烧灼的脸颊贴上玻璃窗,冰凉的触觉,却浇不熄此刻心底驿动难安的灵魂,拉下半边窗,感觉冷空气从耳边穿过。
一把听起来有些复古味道的醇厚男声在午夜电台里唱着悲伤的情歌,
等明年我剩一个人坐在堤防
该唱首什么歌来纪念爱的伤
不知道最后一个字究竟是“伤”还是“傻”。
阖上眼睛,感觉非常疲惫,可又能清晰地听见,心脏在激烈搏动的声音。
拿出手机,调出俱乐部的电话号码,只要付出一点点钞票,他们便会为你准备一切,舒适的酒店房间,一流的客房服务,还有漂亮精致的伴侣。
Money Makes the World Go Round.
钱真是好东西,它可以买得到梦想,买得到地位,甚至还能换得短暂的温情。
这些对徐倏影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贪心的人,他需要的,总是那么少,那么少,所以,很容易得到。
到达酒店已经过了午夜零点,坐着电梯飞速上升,失重的感觉令人厌恶。
透明的窗户外,地面的霓虹越来越远。
刷卡打开房门,男孩坐在床上,有些瑟缩羞怯的样子,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薰衣草芬芳,看来他已经自行沐浴过。知道自己一向有洁癖,确实服务周到。
徐倏影没有开灯,也没有跟他打招呼,沉默地从柜子里拿了睡衣去洗澡。
酒店房间外的景观射灯闪烁着,奶白色的墙壁上浮动着明灭的光影。
再次走出浴室的时候,发现男孩依然垂头坐在床边,听到徐倏影的脚步声,他立时惊惧得跳起,两个人身高相若,男孩直直地望着徐倏影的脸,嘴唇翕动,肩膀不住颤抖,
“先生,我是......”
“我知道,别紧张。”
徐倏影一把托起男孩的下巴,淡淡的茸毛,没有胡渣。Perfect!
他很瘦且单薄,眉眼五官灵动,面目似曾相识。
徐倏影慢慢剥掉他的浴袍,把他狠狠地推倒在床上,用手指和嘴唇,一寸一寸启动少年瘦弱的身体。
光影游动到少年的背上,反射出粼粼白光,肩胛上一对挺立的锁骨,瘦的,拘谨的。
徐倏影瞥见男孩左肩膀后一块鲜艳的纹身,皮肤微肿,大概刚刚纹上不久。
四叶的三叶草,对幸福渴望和追寻的象征。好像,曾经在Ray的身体上也见过类似的图案。
“很漂亮。”
“你还记得么?”
少年一边咬牙忍住□□,一边奋力挣扎着想翻过身来询问。
“嗯。”
模糊的呢喃,舌尖带着微微的湿热,徐倏影埋头在那片三叶草上舔舐。
听不清男孩究竟在说些什么,情潮涌动,他只是想把自己埋进对方的身体里,不留缝隙的,深深地埋进去,狠狠地捅进去。
“啊!不。”
牙齿深深陷进了肌肉,那片色彩艳丽的叶片被褶皱扭曲,血的腥味渗进口腔,带着一点点铁锈似的甜味。男孩吃痛终于□□出声,却被徐倏影捂住嘴唇。
窒息的感觉,天花板在旋转,床板起伏不定,眼前一片模糊。
“你还,记得,Ray么?”
想要说出口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肩胛处留下的齿痕,犹如两枚被蛀虫腐蚀的洞穴,丑陋而羞耻。鲜血,淌过青碧的叶子,好像殷红的泪珠。
徐倏影在朦胧中再次见到郁放的脸,少年的郁放的脸。
光阴的深处,清澈的眉眼,汗味道的笑,干净利落的短发,气质温和却又带着某种兽类的凌厉。他是众人的焦点,他的每一次跳跃,每一次带球上篮都引来阵阵欢呼。
你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
会不会变得我再也认不出了呢?
午夜的酒店三十层套房,徐倏影和陌生的少年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像野兽一样纠缠,进入对方难以忘却自己的存在。赤裎的皮肤在空气里激烈地燃烧。
男孩扬起头盯着天花板,欲望,如同汹涌的潮水,淹没他,吞噬他,令他无法呼吸。
这一次,男人居然任何措施都没有做就这样直接刺探进来。
他也许是认出我来了吧?
少年闭上眼睛,自欺欺人地想。泪水控制不住地从眼角轻轻滑落,这是深刻而无法替代的抚慰。
他听到自己发出的□□,甜美的,快乐的□□,犹如水泡,轻轻从灵魂深处释放出来。
隔着一张皮肉与二十四根肋骨,男人的心脏正在胸腔有力地跳动。此刻几近窒息的拥抱,正无限地接近的对方的灵魂。
“我是陆晓,你要记得!”
“嗯。我记得。”
“真的吗?”
“怎么会忘呢?”
身体如此贴近,可灵魂却离得那么远。
在欲望的缱绻纠缠中,两个人断断续续地对话,却不过是徒劳的自说自话罢了。
少年的几绺额发粘在颊上,挑染成亚麻色泽的发丝异常柔软,发根被汗水浸湿了,蒸腾出一种幼兽和孩童混合的气息,带着粗野的天真。
徐倏影在一种迷离的恍惚中俯下身来亲吻陆晓的眼睛,闪动着泪水,仿佛星光的眼睛。
好像郁放的眼睛,是他从来不敢奢望去碰触,也不敢接近的眼睛。
俯仰喘息的间歇,突然想起那首悲伤而矫情的电台情歌————
该唱首什么歌来纪念爱的伤
究竟是“伤”,还是“傻”呢?
还是“伤”好一点点吧。
贫乏的生之现实,爱情是多么奢侈的东西,也是唯一用金钱也换不来的东西。求而不得的渴望让时间因此被灼伤,散发出热量和粘稠的腥味,翻来覆去,浑浊不清......
是该做点什么了吧?
是该做点什么了吧!
我还在等待什么呢?
离开的时候,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男孩俯趴在床上睡得很沉。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微笑。徐倏影照例在床头柜留下足够的现金。
洗了个冷水澡,冰凉的水柱狠狠地打在皮肤上,毛孔急剧收缩,身体控制不住地战栗不止。
一阵恶心的几欲呕吐的感觉冲上喉咙,趴在抽水马桶上干呕了许久,除了酒精,什么都吐不出来。
走出酒店,抬头仰望方才入住的套房,后退一步再后退一步几乎要走到马路上,三十层的窗口没有灯火,一片黑暗。
景观射灯早已关闭,天上没有云朵,也没有星星,什么也看不见。一阵又一阵晕眩,欢爱和呕吐催发了酒精在全身的流窜。徐倏影想自己或许是醉了。
沉郁和凄凉在仅存的意识中肆意滋生。这个夜晚,无数霓虹点亮了孤城。道行树的叶子不断随风簌簌落下,他看着它们,突然觉得做人真辛苦,花草树木都能按照其天性生长,人们却因为重重欲望,不敢从黑暗中走出来。
门僮帮忙叫了出租车,踩着浑浑噩噩类似酒鬼的步子迈进车里,司机沉默地踩下油门,汽车在沿江路飞速疾驰。
徐倏影摸出电话,接着酒精的力量,按下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长长的“嘟————嘟————嘟————”声,耐心的等待,在他正准备放弃时,一把满含着睡意,情绪暴躁的低沉男声传了过来,
“谁啊,三更半夜的,神经病!靠!”
“是我。”
心脏在胸口扑扑地跳动,激越的速度让徐倏影错觉它几乎要跃腔而出。握住手机的右手关节,用力到失血煞白。
“你丫谁啊,老子不认识你,变态!”
提高了音调的不满咒骂,随后干脆利落的挂断。
“嘟嘟嘟嘟————”
通话时间,20秒。
闭上眼睛,右手无力地垂下,徐倏影横躺在后座上,终于精疲力竭地睡了过去。
“谁啊?”
靳朗翻个身推了推再次陷入酣眠的男人。
“靠,谁知道,神经病。”
郁放一把揽住身边人,口齿不清地嘟囔。
那声“是我”听起来醉意朦胧。许是某个拨错了号码的醉鬼吧。他曾经在半夜接过许多次编辑的催稿电话,这年头,扰人清梦似乎变成了很时髦的事情。
“睡吧,明天你还得去上班呢。”
“嗯。”
靳朗把脸埋进枕头里,被褥散发着阳光的味道。是回到家后男人专门为自己晒好的,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房子被楼上漏水弄得一片狼藉,他现在躺着的地方,估计还是冰冷的床铺吧。
果然两个人的地方,要好过孤单一个人。
“晚安。”
他小心地凑过去,吻上郁放的侧脸。
“安。”
再次回到这个城市,再次回到工作了三个多月的写字楼,阳光是斑驳的,多云的天气,寒风依然凛冽。
很幸运,居然没有被开除,一早做好的心理建设,也就全然没了意义。
穿上制服,他还是那个默默无闻忙忙碌碌的小保安。
交班的同事看见靳朗回来上班非常高兴,拍拍他的肩膀,关切地询问老家还有什么困难,需不需要帮忙,这么久没见他同事们都有些担心云云。
大家都是挣扎在这个城市下层的贫民,营营役役,庸庸碌碌,人和人之间,自有一份惺惺相惜的温情。
面对同事们毫不掩饰的关心与热络,靳朗微笑着道谢,他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受欢迎。
终于,监控室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他坐下来,倒了一杯热水暖手。走之前,郁放还躺着被子里睡得四仰八叉,似乎正在做着什么美梦,心满意足地咂咂嘴巴的样子,显得格外天真无邪。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郁放,靳朗总觉得心里有些禁忌。
在爱情的世界里,他自认不是一个可以放心堆积感情,值得交付的男人。郁放的好,他无法拒绝,更不想拒绝,因为早已无从找到慰藉。
现在,平淡的生活里,突然多出来一个人,不是邻居,不是朋友,而是以伴侣的身份进驻的男人。因为郁放,靳朗发现自己,正渐渐学会突兀地疼惜自身及身边的人,习惯被安慰和依赖所束缚。
一个人太久,高墙之后的那几年以暴制暴压抑的日子他早已过够。慢慢地不懂得和人怎么好好相处。
现在身边有了郁放,一个具备太多情感的人,靳朗无法确定将来,人生有太多的不可预见。这个世界太复杂,所以只得学会把一些交付时间。
“嗨,你回来了?”
突然悬浮在头顶的暗哑男声把靳朗从混乱的思绪中拉回来。仰起头,徐倏影依然穿着那件驼色大衣,笑容可掬。
“啊,徐先生。”
靳朗连忙起身站起,椅腿被突兀地拖动,发出刺耳的噪音。
“没几天不见,又变得客气了?”
男人的笑容凝在唇角,他没有戴眼镜,依然是无懈可击的精悍外表,只是眼眶下青黑色的阴影显露了深深的疲惫。
“没,您怎么来了?”
徐倏影眯起眼睛,男人略微拘谨地站在身边,无数的电视屏幕惨白的光线映照在他的脸颊上,却夺不去他微笑的灿烂。靳朗还是那个谦和友善的靳朗。
“听前台说你回来了,我就来看看。”
“嗯,家里有些事情。”
“现在,处理好了么?我还真怕你不来了。”
“怎么会?”
闲聊了几句,徐倏影就摆手告辞,临走之前,他意味深长地对靳朗说,
“没有你的夜班,真是没劲。”
淡淡的喟叹语气。
靳朗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他看到工作台上有一样东西正闪动着清冷的光,拿起来,温温的,那是一罐久违的三点一刻奶茶。
男人的背影看上去修长而挺拔,可还是看得出,他估计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安稳的睡眠了,那么深那么深的疲惫,从他挺拔的背后缓缓释放出来。
徐倏影什么都有,金钱,事业,家世,如此富足丰饶,他还会脆弱么?
手机震动,郁放的短信,短短四个字:
我想你了。
靳朗迟疑了一秒,也给他发去了回复,只有三个字:
我也是。
人究竟是多么复杂的动物呢,为什么可以在同一个时间段,对不同的人产生感情?
徐倏影坐在洗手间里思考这个问题,久久想不出答案。银色的手机擎在掌中不住把玩,开盖再阖上,如此循环往复多次。
最后,他按下赵英宁的电话,男孩的声音溢满了困意,懒懒洋洋,几乎不难想象,此刻他躺在被子里被铃声弄得歇斯底里几欲抓狂的样子。
“找死啊!”
把听筒拿开,离鼓膜一丈远,不出所料,少年高分贝的咆哮几乎穿云裂帛。
“是我。”
“大律师你知道现在是几点么?”
强忍怒意的质问,咬牙切齿刻意压低的鼻音。
“中午一起午饭可好?”
“免谈!”
“来我公司吧。你知道在哪里。”
“我说了免谈你聋了是吧!”
“中午12点,不见不散!”
收线的瞬间,徐倏影的灰□□绪,终于成功地被赵小猫的郁怒一扫而光。
走出隔间,洗手的时候,仔细瞅了瞅镜子里的脸,除了眼底的阴影,宿醉和纵欲的痕迹早已消失无迹。
白昼之下,徐大律师需要这一层光鲜的面具。
徐倏影,你真是越来越会伪装了,甚至连自己都看不出破绽。
郁放破天荒地,在上午十点起了床,其实他九点就清醒了,之后的近一个小时,一直捧着手机盯住屏幕,靳朗的那条“我也是”,在床上滚来滚去发花痴。
立春的城市正缓缓被雨水侵袭,听见频频叩响在窗户的雨声,郁放终于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我得给他去送伞。”
为了消磨时间,他夹着伞先坐公车进了市区,然后换乘地铁2号线,在靳朗公司的前一站下车。在地铁站买了大杯咖啡,一边啜饮一边去悠闲地逛无印良品,这是靳朗喜欢的日本杂牌生活品牌。简单朴实,却价值不菲。他们负担不起,却总是流连忘返。
出了地铁站,干脆去书城逛逛,最新一期的都市报上没有左耳的专栏,事实上他已经连续开了两周的天窗,把编辑弄得怒发冲冠。
好像,那家伙还不知道我是干什么吧?
郁放无法想象,靳朗阅读自己胡编乱造的言情小说的样子。
不行!得坚决杜绝此类情况出现。
郁放站在书架前用力摇头,想一想这场景都觉得羞愧,更别说,实际上出现了。
他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爱上了靳朗这个人,还是爱上了和他共处的时光。
只是靳朗,为什么,你总是那么沉默呢?
爱,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情,肉体被时光冲散,在人流中擦肩时,灵魂所感到的,不仅仅是似曾相识,而是,非你不可。
郁放,非,靳朗不可。
有时候不清楚心存的洁净是否还足够纯粹,走了太久,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人,是时候停留,且自我反省,承接命运了。
赵英宁打来电话的时候,郁放正坐在KFC里看落地窗上的一条条雨水发呆,男孩快活明媚的声音响在耳边,恍如隔世。
“哟,私奔回来了?”
“呵呵,这次是我赢了。”
“切,你是近水楼台。这次是老子让你的。”
“哈,是吗?”
“当然,不然你以为咧?有些老男银啊,不要总是自我意识过剩!”
单手把可乐的塑料盖子揭下,细小的气泡浮上水面破裂,发出细碎的嗤嗤声,郁放撕开半袋番茄酱挤进盖子里,然后拈起几根薯条蘸着吃,酸酸甜甜的垃圾食品,终于填饱了空虚的胃。
“呵呵,你的忠告,我心领了!”
“这么吵,你在哪儿呢?”
“肯德基,你朗哥公司对面。”
“恬不知耻,又来献媚?”
“滚,我是来送伞的!”
“啊,郁官人,辛苦了。”
“去死吧你!”
郁放噎着满嘴薯条一时间发作不得,正咬牙切齿,听见赵小猫在对面居然还哼哼上了,
“西湖美景三月天哪,春雨如酒柳如烟哪......”
“赵!英!宁!”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你等一会,我马上就到!”
男孩充满笑意的声线仿佛一串风铃活泼而无邪,让郁放感觉到自己真是回来了,从最近那些悲伤沉郁中活过来了。
“你过来干嘛?”
“一个自我感觉不错的白领老男人对我有意思,刚巧就在朗哥他们那栋楼里工作,我来找你做挡箭牌啊,看能不能给吓退了。”
“我看自我感觉良好的人是你才对吧。”
“真没品!你原地不动,二十分钟,不见不散!”
“喂喂......”
话筒那端,一片嘈杂,伴随着雨水和刹车声,想必刚上了公车。
赵英宁不由分说切断通话,郁放无奈地耸耸肩膀,热闹一点也好,有赵小猫在,靳朗,应该会开心一点吧。
窗外,倾盆大雨席迅速卷了这个城市,天空突然张皇失措地暗下去,瞬间,恍如末日黑夜,无数铅色的云从四面八方涌来,拼成一张绝望狰狞的脸。
郁放坐在KFC明亮宽敞的店堂里,墙上挂着山得士上校微笑的画像。
他悠闲地翻动着报纸消磨时间,期待着接下来和靳朗的会面,全然没意识到,室外,正落着,扯天扯地的大雨。
小说推荐
- 像星星一样亮晶晶
- 像星星一样亮晶晶作者[韩]池秀贤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如果星星眨眼时能发出声音,我会立刻用录音机把声音录下来送给你听!因为,我想把这世间最美妙的声音,送给最爱的你—仁旭写给筠曦 序—急诊室:夜空惊雷 当仁旭接到电话,心急火燎赶往医院急诊室时,差点儿没认出躺在病床上的人就是妻子筠曦!妻子原本瘦削俊俏的脸庞
- 都市言情未知连载中
- 最新章:第48章
- 小鬼亮晶晶
- 席绢作品作集之《小鬼亮晶晶“妈咪”楚楚可怜的哀怨小女童声,似个小迷糊。啦啦啦…听不到听不到,她、什么也没听到“妈”酷酷小绅士,活像啥大企业二世主。当当当…看不到看不到!嗯,今天天气不错,适合饱餐一顿“老妈”淘气小子,没一刻静得下来“老妈老妈老妈”停—噢!可不可以别再叫她妈呀?人家可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哩
- 都市言情未知连载中
- 学霸亮晶晶
- 超级学霸说起来,很多人的印象都是带着一对厚厚的镜片,看起来傻傻的书呆子形象,这位萌妹子可谓是打破了大家的传统观念了。不仅可爱萌,而且还会做家务,那些家政活随意就搞定了,所以这种妹子真的千千万万不可错过哟。言情,近代现代,爱情原名:逗比快到我碗里来她是面瘫,但她不是路痴,为什么走着走着就去了另外一个时
- 都市言情未知连载中
- 最新章:第79章
- 金闪闪的王之水晶宫
- 身处这样的世界,是个妹子最后都会沦陷,谁又能想到自己的明天竟然可以如此的幸福,当然故事中产生的诸多元素陡然你感受到自己的幸福和明天是那样的脆弱那样的不堪一击,最后也会发现自己一直追求的不过是幸福的一部分而已,没有拥有的斗争和阶级,只会有永久的利益和明天!身为王。身为最伟大的王。我怎么可以比不过那些凡
- 网游小说未知连载中
- 最新章:第81章
- 年轻的我们闪闪发亮
- ‘00后’高中生南北受到父母离婚的打击赌气从年级重点班转入文科普通班,并且选择跟着经济条件较差的母亲南燕生活 性格古怪的‘校草’顾锡东成为南北的新同桌,两人之间摩擦不断,冲突渐渐升级;年逾不惑的南燕求职艰难,意外到来的二胎一下子把她逼到崩溃的边缘;因‘出轨’被离婚的陈家齐陷入中年危机,事业失败处处碰
- 都市言情舞清影连载中
- 最新章:第二百五十五章 尾声(二)
- 药女晶晶
- 女药师重生普通人家的女儿,肤白秀美,机敏伶俐,身怀药府空间,突如一夜华丽变身为开国侯府唯一的嫡孙女 幼年时与爹娘居住田园,医治乡野农人;少女时随爷爷到京都,妙手回春医救治达官贵人;成亲后跟着夫君迁居边城,起死回生救活军队将士 神秘的爷爷,纯善的奶奶,憨朴的爹,懦弱的小叔,身世凄惨的娘,英勇的大哥,爱
- 穿越架空忆冷香完本
- 最新章:君心不悔青春作证 大结局下 已出版
- 反面诸葛亮 诸葛亮必败
- 中国伪智慧的宿命:诸葛亮必败作者:剑歌中国经济出版社出版《诸葛亮必败》编辑推荐 我们总盼望能遇到一个“三顾茅庐”的主子,结果等到老,也没有“刘备”光临《三国演义》使我们成了幻想主义者,我们的主动性和创造力却在等待中逐渐丧失了 我们总想做只动口而不动手的点子大王,所以特别羡慕那个“运筹帷幄”的军师,实
- 历史军事未知连载中
- 最新章:第25章
- 天外之月也闪亮
- 《天外之月也闪亮》TXT下载(完结)_作者:赫秀容一场车祸,引出一段过去,造就一段未来!c美的若音,怎么在他们下走下去 作者:所写的《天外之月也闪亮》无弹窗免费全文阅读为转载作品,章节由网友发布
- 穿越架空未知连载中
- 最新章:第33章
- 帝少放肆宠:天价闪亮小萌妻
- “老公,我要“你要?还要?老婆,我们越来越有默契了,我一定满足你“我要跟你离婚…满足我吧 一夜缠绵,一场精心算计,她落入狼口,惹上尊贵的商界帝王 谁知这权势滔天、性情无常的男人竟宠她入骨,宛如开启了作弊器 帮忙写论文,费心找工作,连生孩子他都恨不得代劳 不过…代价太大 每天清晨她揉着酸疼的腰,愤恨的
- 都市言情云紫漠完本
- 最新章:第1958章 永远幸福《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