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萨克考察队的惊险遭遇

第4章


  威廉·费尔赖离开巴克斯顿勋爵的城堡之后,下落不明。他以后怎么样了,勋爵也不知道。
  幸好,继子给巴克斯顿勋爵带来的烦恼,由他自己的三个孩子给他的慰藉所补偿了。长子乔治继承父辈的事业,在阿斯哥特的军事学校毕业后,为了冒险和猎奇,参加了殖民军。遗憾的是第二个儿子路易斯对军事生活不感兴趣,不过,在其他各方面,他是很讨父亲喜欢的。这是个品行端正,作风严肃,生活很有条理的小伙子。
  年轻人的生活自有其内容。路易斯想在商业方面求上进,他进了中央银行,银行对他的评价很高,甚至有人预言,他将成为这个庞大金融机构的首脑。与此同时,乔治随着殖民军东征西讨,在某种程度上成了一个英雄,用战功赢得了军衔。
  巴克斯顿勋爵以为他的厄运从此结束了,却没有料到还有更大的、迄今为止他还未曾遭遇过的不幸在等待他。这一回格列诺尔家庭显赫的声誉简直是永远扫地以尽了。
  他的长子乔治·巴克斯顿,因为有一段时间没有正式编制,便临时到一个勘探队里服务。据说他在这个勘探队招募起来的半正规的部队里当了两年指挥官,到过许多豪莎人居住的地方。可是突然传来消息:勋爵的儿子是一伙强盗的头目。消息不胫而走,报纸详尽地报导了乔治大尉及其一伙亡命之徒的罪行,和他们应得的报应。这伙强盗在当地奸淫掳掠、敲诈勒索、无所不为、无恶不作。他们遭到政府军的追剿,四处逃窜。乔治大尉和他的残部逃到了法国的属地,最后被赶到霍姆波里山下一个名叫库坡的小村旁,乔治在这里被第一阵排枪击毙。
  这伙亡命之徒的冒险事件,使全英国人都感到震惊。但是,随着时光的流逝,大家也逐渐把它置于脑后。死者们被遗忘的帷幕遮盖起来了。
  不过,有一个家庭对死者之一的记忆是永远不会泯灭的,这就是勋爵巴克斯顿一家。
  此时巴克斯顿勋爵已经七十五岁了。这个老水兵酷爱自己的儿子,却更爱自己的荣誉。当得到关于儿子的消息时,他的震惊程度是可想而知的,那苍白的脸色可以说明他的痛苦之情,但他并未在这个打击下屈服。虽然,这事使他无法忍受,但他连一个字也不提,同时却变得孤傲自恃,保持高傲的沉默。
  从那一天起,他再也不外出散步了,把自己关在屋里,甚至与最知心的朋友也断绝了往来。过着幽禁式的生活,孤苦伶仃,成了一个哑巴。
  要说孤零零也不尽然,因为还有三个人留在他的身边。这三个人出于对他的尊敬和热爱之情,才鼓足勇气和他生活在一起,尽管他把自己禁锢在永远的沉默之中,俨然如一座塑像或一个还保持一点活人气息的幽灵。
  首先,是他的次子路易斯·罗伯尔特·巴克斯顿。他在中央银行的公务之余,每个星期有一天是和父亲在一起度过的。
  其次是他的外孙阿任诺尔·德·逊伯林。他期望以自己善意的笑容给这像修道院一样阴沉的城堡带来一点欢乐。逊伯林是一位极好的人,他殷勤、忠厚、老实、富于同情心,坚贞不二,他还有三个与众不同的特点:粗心大意,酷爱钓鱼,厌恶女性。
  他从已故的父母亲那里继承了一笔数目可观的遗产。当外祖父家里不幸的消息传来时,他立刻告别了法国,在格列诺尔城堡旁边的一所讲究的别墅里住了下来。别墅旁边有一条小河流过,逊伯林在这里找到了垂钓的好地方,他在这方面的热忱对别人来说,简直是无法理解的。
  确实,即使世界上所有的鱼都来上钓,而他却总是心不在焉,有时甚至连浮子也不注意看的。他为什么要把全部精力放到这上面来呢?令人无法解释的是:倘使有一条小似鲌或小(鱼句)鱼①执拗地来自动上钩,好心的阿任诺尔也会毫不犹豫地把它放回水中去。
  ①似鲌、(鱼句)——均为鲤科小鱼,分布广,我国亦有。
  这是一个大好人,前已交代。但他对妇女为什么却有那么大的成见呢?他把人类所有的过失和恶习都归咎到她们身上。欺骗、奸诈、伪善、浪费——这就是他常对妇女们的评价。但是他这种对妇女的敌视态度也有一个例外,这个被优待的女性就是冉娜·巴克斯顿,勋爵的小女儿,也就是他的姨母。这个在年龄上比他将近小二十岁的姨母,在很小的时候就和他生活在一起了,是他教会她走路的。在不幸的勋爵开始过孤独生活后,他又成了她的保护人。他对她怀着慈父般的深情,她对他也是十分依恋。他是一位先生,但却是唯学生之命是从的先生。他们一起徒步或骑马,在树林里游玩或打猎,一起在小河里划船,一起从事各种各样的体育运动。以致这位先生在谈起由他教养出来的年轻姨母时,总是赞不绝口:“你们看吧,她将来肯定会成为一个大丈夫!”
  冉娜·巴克斯顿是精心照料老勋爵的第三个人。她几乎是以母爱般的温情来慰抚老父亲悲惨的晚年生活的。只要能见到父亲脸上的笑容,她愿意献出自己的生命。她时刻想着:要是能给父亲受到创伤的心灵找回哪怕是一点点幸福那该多么好啊!这几乎是她整个思想和言行的唯一目的。当长兄死去的那场悲剧发生时,她发现,父亲之所以哭泣,与其说是为了那罪有应得的儿子的可怜下场,倒不如说是因为痛感自己已声名狼藉。
  冉娜·巴克斯顿却相反,她不哭。但这并不是说,她对失去亲爱的兄长和给家里带来的耻辱无动于衷。事实上,她在悲痛中感到愤慨。怎么搞的?路易斯和父亲怎么会这样轻易地相信了关于乔治犯罪的传说呢?那些从遥远的海外传来的消息怎么能够不加思索地都当成事实呢?这些未经查实的街谈巷议能说明什么问题呢?在冉娜的头脑中产生了一个坚信她兄长无罪的信念。当人们的记忆中逐渐抛弃这个可怜的死者的形象时,冉娜却在怀念他,而且关于他无罪的信念从未离开过她的头脑。
  时光的流逝,仅仅是加深了冉娜·巴克斯顿脑海中最初形成的概念而已。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尽管她自己也找不到什么证据,但她坚信哥哥无罪的信念却变得更加不可动摇。巴克斯顿全家人都遵守一个默契:从来不谈关于库坡发生的悲剧。这种绝对的沉默,终于在事件发生几年后的某一天,被冉娜第一次鼓足勇气打破了。
  “舅舅!”她向阿任诺尔·德·逊伯林叫道。
  阿任诺尔通常称冉娜做外甥女的,因为她给了他“舅舅”的“封号”。
  然而也有例外。要是这位“舅舅”责备他的“外甥女”,或者想违背她的意志而干什么,“外甥女”便立即要恢复她按亲族关系应得的称号,而且还教训她的外甥,说他“应该尊敬长辈”。外甥看到事情不好办,只得妥协,赶快去安慰他尊敬的姨母。
  “舅舅!”冉娜在这一天向逊伯林叫道。
  “干什么呀,亲爱的?”逊伯林应道。这时他正在忘乎所以地阅读一本大部头的《钓鱼指南》。
  “我想和您谈一谈关于乔治的事。”
  阿任诺尔惊奇地把书放下。
  “乔治?”他窘迫地重复道,“哪一个乔治?”
  “我的哥哥乔治。”她平静地回答道。
  阿任诺尔脸色惨白。
  “可是你知道,”他用颤抖的声音答道,“这方面的事是禁止谈的,在这里不能够谈到他的名字。”
  冉娜摇摇头,表示不以为然。
  “没有关系。”她平静地说道,“舅舅,我们谈一谈关于乔治的事吧!”
  “谈什么呢?”
  “谈事件的全部经过。”
  “这绝对不行!”
  冉娜皱起了眉头。
  “外甥!”她威严地喊起来。
  这一着非常奏效。
  “行啦!行啦!”阿任诺尔嗫嚅着表示妥协,并且开始讲述那有关乔治的悲剧。
  冉娜默默地听着,当他讲完后,她也不提任何问题,阿任诺尔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他轻松地舒了一口气。
  然而他错了。几天之后,冉娜又提出了老问题。
  “舅舅,”她又叫起来。
  “什么事呀,亲爱的?”阿任诺尔问道。
  “要是乔治终归没有犯罪呢?”
  阿任诺尔以为他听错了。
  “没有罪?”他又重复了一句,“算了吧!可怜的孩子,这个问题是无庸置疑的,可怜的乔治叛了国,而且已经死了。这是既成的历史事实,这方面的证据是很多的。”
  “有哪些证据?”冉娜问道。
  阿任诺尔重又谈起了那个故事。他列举了报纸上的文章和一些官方的正式文件,说谁也没有否认这些事实。最后他说,反正乔治已不在人世了,这是最有力的证据。
  “就算他已经死了吧,”冉娜说,“可是有什么能够证明他的背叛吗?”
  “一个前因,二个后果。”阿任诺尔答道,他被这样的固执弄得有点难堪起来。
  然而少女比他所想象的还要固执。
  从这一天起,她经常用这方面的问题来纠缠阿任诺尔。从她所提问题的实质看,可以很容易地得出结论:她坚信她的兄长是无罪的。
  在外甥和姨母之间经过多次争论之后,关于乔治无罪的说法,被他们找到了一些证据来证明了,阿任诺尔也没有勇气来进行反驳。不仅如此,冉娜坚信哥哥无罪的信念,不可能对阿任诺尔的情绪没有影响。如果说他现在不是完全地确认叛逆的乔治大尉无罪,至少是原来认为他有罪的想法在动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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