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一笑见红楼

要不是心里记着清爷的话，对纳兰要保持一贯的态度，不太冷不太热，她实在是想板着脸的，平日里，青萍将门户看得倒牢靠，今儿个怎么别人敲一敲，直接将人都带到屋子外头来了，店堂和住的地方毕竟是不同的，这孩子也太不讲究了。
    眼睛横扫过去，被青萍笑眯眯地接受了，在青萍眼里，纳兰公子可不是别人，至少不是和那些普通客人能够相提并论的，既然人家贵公子一大早来苦等，等不来只好拍门，她再不开门倒显得他们不近人情了。
    “就是那个在店里捣乱的。”纳兰沁羽奇怪地看看米微，“你不会已经忘记那人的长相，我当时就觉得看着有点眼熟，小刘也和我一个想法，我们匆匆走掉不是怕惹事在身，而是觉得回去查一查，应该更有眉目。”
    原本就是你们府上的人，你看着眼熟也不足为奇，米微默然地听他说下去。
    “果然被我查到，那人是我大哥的一个门客，原先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不知怎么会派他过来闹事，大概是为着，为着……”纳兰沁羽摸摸鼻子，与刘立山对视一眼，说不下去了。
    米微轻咳一声，摇头晃脑的看着两位公子爷，怎么不继续往下说了。
    堂堂的纳兰府与万花街一个小小粥铺过不去是为着什么！
    为来为去，是因为一块棺材板。
    米微不怒反笑道：“为着什么？纳兰公子如何不说了。”
    纳兰沁羽来之前与刘立山已经私下商量过，既然是他种下的因，那也只能由得他来化解开，这一次，他可学得乖巧，没有当面同老爷子起冲突，更没有去找他那个长着棺材板似的英俊面容的大哥，他直接找了那个门客。
    应该是大哥看他将工作完成地不错，那门客身边有了点银子，直接孵在饭庄里，挑些好菜，开坛花雕酒，自饮自酌，看着逍遥，纳兰沁羽在他的那张桌子对面先做左了下来。
    门客一见有人来占桌，还待出口训斥，待看清对方的面容，忙不迭地站起身就想溜走，被早已站在他身后的刘立山一把按住，刘立山的手劲不小，直接将他的脑袋按在了热气腾腾的烩虾仁里，腥气扑鼻进来，他暗暗叫一声糟糕。
    纳兰沁羽慢条斯理地说道：“兄台见礼。”
    门客慌乱地想挤出个笑容来：“二公子，你折煞小人了，小人承受不起啊。”
    “这会儿想起我是谁了，那天在万花街趾高气昂，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时，怎么没有喊我二公子。”
    “小人不是在替别人办公事吗，嘿嘿，嘿嘿。”
    “别人有是哪个别人。”纳兰沁羽招招手，让刘立山将人放开，“我想你不会笨到要逃跑的，对不对。”
    门客用力点头：“一定一定不跑。”手往脸上一抹，两只虾仁掉落下来。
    紧接着，是两锭银子放在桌上，门客的视线从银子滑到纳兰沁羽脸上，又滑回到银锭上头，咽一口口水，不做声。
    “我看得出来，你也不是愚人，所以不为难你，只要你将前因后果同我说明白，银子你拿走，我也不会再去那人那里提及你的半点不是，你两头捞得好处，该怎么做，你明白了没有。”
    你人也不笨，当然晓得该怎么做。
    结果是，纳兰沁羽一大早赶到五色养生粥店，看到老大的一张告示贴在门前，他回过头对刘立山皱眉道：“这是谁写的字，这么难看。”
    刘立山憋着笑，直摇手：“肯定不是我写的，我怎么着也比这个写得好。”
    纳兰沁羽侧过头来，又仔细地看看：“也不像是米姑娘的字迹，虽然没见她用毛笔写过字，不过上次用手指头沾水写在桌面的几个字也算娟秀。”
    不管不顾了，纳兰沁羽开始用力拍门，他知道米微三人是住在店后面的屋子里，即便店不开业，想必人总是还在里面的。
    “所以，米姑娘，我们就是想来告诉你一声，那人既然已经寻到，你尽可放心，不用再避讳是其他原因，明天可以将铺子开了。”纳兰沁羽将茶杯放下来，一双眼直看着米微。
    “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米微恢复了平日里那种笑容，清清淡淡的。
    纳兰沁羽在想，还是方才发脾气生恼的样子更好看，双颊有一点点红晕，头发披散着，衬得一张脸，小小的，没有那种能够看穿一切的聪明劲，那样的米微更加令人心动，是的，刚才他的心跳比平时要快一些，当然，这是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
    “关着店门时因为青枫受了点伤，一时也不想找其他帮手的人，我自己也想休息休息。”米微看着紧闭的店门，“不过是七天的时间，何况已经过了两日。”
    “青枫的伤有没有好点。”纳兰沁羽想起来的另一个目的，“我给他带了一点药，内服的我不太懂，没有敢带，这是外敷的，对烫伤应该是极好的，你拿去给他用。”一只不大的瓶子，递过来，“米姑娘，我这样一说，你也该明白，此事因我而起，希望你莫要怨纠于我，铺子里头的损失，自然由我来承担。”
    米微大大方方地将瓶子接过去，轻笑道：“纳兰公子一向大方。”
    “还有件事儿，我要对你说明一下，就是你铺子的那块店招。”纳兰沁羽对着坐在身边的刘立山拼命使眼色。
    刘立山识趣地打个圆场：“米姑娘也听说过风水一说吧。”
80：食色性也
    两个人一搭一档，一唱一和，将那块店招的来历说得绘声绘色。
    青萍站在旁边已经捂着嘴笑，又不敢笑太大声，扔下一句要去给青枫送早点，直往屋后跑。
    米微但笑不语，起床气已经消散不见，他们趁早赶过来，也是为着这家店，为着自己，是那真心拿她当朋友才会这样的真性情。
    或许，这也是一种难能可贵。
    “米姑娘，米姑娘。”纳兰沁羽见米微听得已经走神，连忙将神游之人唤回来，“不知我们又该如何补偿。”
    “没事了，纳兰公子和刘公子的一番好意，我已经尽数收下，那件事儿虽然发生的突兀，但不能算是在意料之外，我看着前头的日子过于太平，自己疏忽了，要论起责任，两位何须承担，怎么算也该是我这个做掌柜的挡在前面，只是可怜了青枫要吃这顿苦头。”米微起身对着两人郑重行礼，以示感谢。
    “米姑娘不必如此。”纳兰沁羽赶紧站起身回礼。
    “纳兰公子一直对我们多有关照，这是理应的。”
    “那我也只能还礼了。”
    刘立山在边上有点看不过去，轻咳一声道：“两位这么拜来拜去的，三回一过就差拜天地了。”
    纳兰沁羽觉得那才平息的心跳，被他这一句提点，又像面小鼓似的，咚咚咚地敲开了，偷眼去看米微，见她神色间也有层别扭，下意识目光躲避着他的，还别说，他倒是害怕她没半点反应，一双眼冷冷静静地看着，那才真叫没戏。
    这会儿的表情，那叫她的心也活泛了，也即是说她对自己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
    “米掌柜，我们出来地早，干得也算是半个体力活，坐下来发觉，这肚中倒是有点饿么，方才那小丫头说灶房有白粥，我想我能不能……”刘立山抓抓头发，故作不好意思的模样。
    “无妨，刘公子过去便是，青萍会料理，要配的小菜也会拿出来的。”米微趁势也想化解开尴尬，转头对另一个说道，“纳兰公子要不要也吃些。”
    “我，我还不太饿。”纳兰沁羽被跳跃过头的话题卡住了，不是才说的拜天地，怎么一转头又问他饿不饿。
    两厢底，联系起来，能不能凑成孔老夫子的那句名言。
    食色性也。
    小刘跑开得真及时，头也没有回，步子轻盈，仿佛带着笑意。
    “米姑娘。”
    “纳兰公子。”
    两个伶牙俐齿的人，单独坐在一起，反而不晓得要说什么才好，互相喊了一声，同时又闭了嘴，不消片刻，一个手背掩嘴轻笑，一个朗朗大笑。
    “米姑娘，以后莫要再这么客气喊我纳兰公子，便同小刘一般喊我沁羽就好。”
    “那你还不是在喊我米姑娘。”米微用眼睛飘他，一下，两下，每次都与他的眼神正好相触，躲也躲不开，索性不躲不避了。
    “那我喊你小微？”某人得寸进尺了，“微儿，哪个更好听些。”
    米微看他那大蛇随棍上的得意神情，明白自己是落了他的套，他前面两句话是个托，就在这里等着她了，不知怎地，眼前人的桃花眼渐渐化开，变成另一个人的眼，里面俱是情深款款，明明知道她不能想怀以报，还是无怨无悔。
    那是萧静的眼。
    每每望着她，总是那样的神情，含着一点点愁苦，想掩藏起来，又总是藏不圆满。
    “还是喊微儿。”她不想因为称呼相同，以后产生更多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