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之殇

那泪水多的溢了出来，顺着她的脸往下流。
  “妈……你别哭啊！到底怎么了？”我擦着她脸上如泉水般永不停息的泪水，心里一阵慌张。
  “你爸爸是因为我离开这个家的……”
  “因为……我的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他既然不是全心全意的……那么我也不想再牵绊他……我跟他说我们离婚吧……你去找你想要找到的生活去吧……既然我给不了你……”
  “他求了我很久……我还是铁了心……我说你不知道我是个追求完美的人吗……既然不能完美，那么不如没有……”
  妈妈的话时断时续，我也听得糊里糊涂。
  “妈——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从她这么异乎寻常的情绪中我也好像感觉到了什么。
  “不是你爸爸抛弃我们的……是我坚决的要求他离开……”妈妈哭倒在我的怀里。
  我却也瞬间少了什么力气，支撑不住她。
  妈妈终于在哭累了的时候睡着了。
  我拖着脚步回到我的房间，脑子好像不能运转。
  那个人，他是我的爸爸。妈妈说，他一直没有断了和她的联络。可是，她异常狠心的拒绝了一切来自他的消息。
  自从他走了以后，二叔一家人也完全断了和我们的来往。他们一家曾是我们在这里最亲密的朋友。
  妈妈说，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妈妈，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也许，不知道对我来说更好……
  从我的柜子深处，拿出那本落了灰的相册，翻开来，一张照片掉在桌子上，那有些发黄的背面写着：如卿八岁生日摄于家。那是他的字。苍劲而潇洒。
  我用微微颤抖的手拾起来，这张老照片居然还在呵……
  翻过来，看到了我们一家三口和二叔一家三口的合影。
  我抚摩着那张古老的彩色照片。哪个个子高高的长相帅气的男人——他是我爸爸。他的右边，被他紧紧搂着的女人，那是我的妈妈。
  现在才发现，他脸上分明洋溢着笑容，那是由内而外的可以感染人的笑容……
  左边挨着他的是二叔，和二婶，在我的记忆里，早就已经没有他们的影子了。二叔长相也很标志，当年和父亲在一起应该是很引人注目吧？
  中间两个小孩子，扎着羊角辫的是我，那个比我矮半头的家伙是二叔的宝贝儿子，不记得叫什么了。那时候总是仗着身高欺负他，让他叫我姐姐。我就叫他二弟。
  他说将来要当运动员，我还笑话了他。
  爸爸很喜欢他。我一直认为那是因为爸爸没能一举得男所以很懊恼——爸爸是爷爷家所谓的三代单传……
  他们去爬山的时候，曾经带他去过，却从来不带我。我愤愤不平的认为是重男轻女。
  所以，我那是很讨厌这个什么都占尽了的二弟。
  两家大人有一次吃饭的时候 ，说要给我们俩定娃娃亲，我当是就难过得哇哇大哭，虽然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心里非常委屈。
  自从八岁以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面了。现在他也不知道长高了没有。
  看着看着，突然间觉得他很像一个人……高高的眉骨，挺直的鼻子，嘴唇的线条，还有那双眼睛……
  尽管那是一张幼年时代的照片，我们的脸庞都是稚气十足……
  “小时候和父亲爬山，后来……”想起那天他说的话。
  第二天早上，我和妈妈，同样是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妈，你还记得那个二叔么？他——姓什么？”在公车上，我握着妈妈的手。
  她看着车窗外，半晌回我说：“姓楚。”
  傲然再次见到我的时候，看着我递过去的社团部工作计划，很久不说话。
  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突然说：“任如卿！你——居然还能若无其事的来交这个……看来，我对你的认识太肤浅了！”
  我有点茫然的看着他，他走到我面前。
  他都知道了么？
  傲然，不要在这个时候，再说出什么伤害我的话了吧！
  然而，他眼中渐渐燃起愤怒的火焰——
  “你的这种性格，是遗传自你母亲么？都是那么刚愎自用，冷血无情？！明知道别人爱的是自己，还要做出那么残忍的事情！在你父亲去世的时候，你还能泰然自若的写你的计划书！任如卿——我今天才算是真正认识你了！”
  傲然……
  我的腿像是被束缚住了，定在那里不能动弹，大脑也不能思考，耳边他的声音，也仿佛越来越模糊。
  “小时候那个万事都要比我强的任如卿哪里去了？现在的你，从来没有勇气去争取任何事情！连竞选部长也要尹湛推荐！你说话啊！从来都不会在嘴上输给我的任如卿！”
  他果真都知道了！
  傲然的语速显示出他情绪的激动，而我耳边的响声越来越重，嗡嗡的汇成一片，屋里的光线也越来越暗，腿微微颤抖着，好像踩在棉花上 ……
  “躲雨那次，你给我讲的故事，是暗示我什么——你的母亲不能接受有瑕疵的男人？那么为什么要对我说！我为了那件事……”
  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我就那样软绵绵的倒下去，不省人事了。
  走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腿好累好累，酸胀的想要裂开，看到前面有一张长椅，费了很大的劲才走过去，坐下的一瞬间，腿顿时舒服了很多。
  “你是任如卿吗？”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个小男孩儿。模样似曾熟悉。
  我诧异的点点头。
  “你骗人，你不是。我等的人才是！”小男孩儿说话的样子很像青青。
  “青青，你怎么在这儿？你爸爸会担心的！快！姐姐送你回家！”拉着他的手，我就要站起身来，可是，想走却走不动。
  “如卿——”
  突然一个梦中出现了千百次的声音响起。我抬起头，看到了爸爸。
  “你们俩不要在外面玩太久……六点之前一定要回家，不然妈妈会担心！我和二叔走了！”
  我突然好难受好难受，发现自己变得很小，和身边的孩子一样小。
  我不顾一切的抓住爸爸的手：“爸——你不要去！咱们回家——”
  “如卿，你又胡闹了，看看傲然多乖！傲然，你要保护好妹妹啊？”
  傲然？我一转身看身边的青青，我拉着的手，不只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大，目不转睛看着我的人，已经变成了傲然！
  “如卿——我一直在等你。”他的声音是那么清晰。
  可是，我却在这个时候想到父亲，他不能去啊！我要阻止这一切。
  回过头去，发现父亲已经走出了很远。
  我害怕的喊道：“爸爸——爸爸——会出事的——不要去——”
  但是，他的背影突然消失了……
  我一急，突然间天旋地转，等我再睁开眼睛，发现旁边还是傲然。
  可是，地方不一样了——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他正像梦中一样，目不转睛的盯着我。在被子里的左手，使劲的捏了大腿一下，反射弧的建立，确定我不是在做着梦中梦。
  他看见我醒过来，眼睛露出喜悦的神色。站起身突然出去了。
  我想动一动，突然觉得搁在胸前的右手一阵麻木，看看上面，原来扎着输液针。那液体还在源源不断地输进我的体内。
  “如卿，你醒啦？感觉怎么样？”一个中年女医生进来问。傲然也跟着进来了，我知道他还在担心地看着我。
  我说：“没事了。”还是第一次这样晕倒，还在他面前……那么，是他送我来医院的？
  “请问，现在几点了？”我问。
  “五点四十。”傲然迅速地看了一下表说。
  看看外面已经完全黑了的天，我挣扎着要起来，必须要回家去，否则，妈妈会着急的。
  “如卿——你不要起来，玉秋在我的值班室休息呢！她最近的身体状况也不太好……你们母女俩怎么都是这么倔啊！”
  我惊讶的看着那个医生，她怎么认识我妈妈的？
  她用慈祥的目光看着我，摘下口罩，“这么多年了，还认识我吗？”
  如果不是前两天刚刚看过他们的照片，我可能真的认不出来了。
  “二婶——”
  她的眼睛里一下子噙满了泪花。“傻孩子啊——怎么这么不注意身体啊！”她走近我的跟前，拍着我的肩膀说。
  “好几天没合眼了吧？也没吃东西，都脱水了！你知道吗？”
  她还是像我们小时候一样，这两天，记忆回来的太多了，我的脑子快要盛不过来。
  慢慢的尝试运行好象生了锈大脑。
  “我没事了。妈妈她还好么？我们——可以回家吗？”我扫了一眼还有半瓶的液体，小心翼翼的看着她问。
  “任如卿！等天完全亮了再走也不迟！”傲然在旁边有点怒气地说。
  天亮了？我看看窗外，刚才漆黑的天，现在却朦朦的青白色。原来是清晨。
  那么——
  “我睡了这么久？”我看着二婶惊讶的问。
  “你昏睡了十四个小时。”她说。
  病房里，只剩我和傲然两个人。阿姨去接诊新病人去了。
  我拿起枕边的手机，无奈它已经没电了。百无聊赖的摆弄了一会儿，空气很是一种要僵住的感觉。
  放下手机，闭上眼睛，想着要是再睡过去就好了。
  “慕容昨天给你来过电话。”他突然说。
  “是吗！那她现在……”她不知道我一夜没回去的原因不会疯了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