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之殇

  “任部长，到时还希望你们话剧社也来捧场，以班为单位也可以。这两天海报就会挂出去的。”那个女孩儿终于在我要转身的时候对我说。
  “好的。”我简单的回答。她给了我一个甜美的笑容。
  她的名字叫梁筝。
  人如其名，古筝表演世家出身，具备古典美人的一切神韵，也具有现代女孩儿的干练。她弹奏古筝的时候，据说连天上的飞鸟都会落在枝头上倾听。
  当然，这些都是她的那些男生粉丝们说的。我自己并没有亲眼见到。
  有一天在班上，我听到寇迪、阿让他们缠着中文追问：“听说她和傲然合奏了《梁祝》？真有那回事么？”
  “咳！这可真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啊！那天，我们乐队在排练，她就来了，还夸我们唱得好，歌也写得好。她也想来练筝来着，人家看傲然会弹琴，就说要合奏一首呗！谁知道，两个人这么合拍啊！”
  “哎呀，库房那架旧钢琴搁在那儿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弹过了，可是咱们傲然一弹，那真是非同凡响，哎！那个郎才女貌啊——我当时真恨不得用架子鼓伴奏！”
  中文津津乐道的说着，完全没注意到半个班的女同学都没有了动静。
  “你现在会说话了，就紧忙着练嘴皮子啊？少说点话能憋死你？”甄蓁看到思琪渐渐沉下去的脸站起来指着霍中文的鼻子说。
  中文马上掩面坐回座位上。
  我和旁边的舞都不约而同的翻了一页书。
  阿让还是不依不饶：“中文，你接着说啊？他们是不是有什么发展啊？那我不是没希望了？”中文不再答话。
  他们就自己议论起来：“那个女孩儿，真是不错，长得漂亮又有才华，关键是人还好啊！性格也好……”
  “李让！你再说一句，我把你嘴撕了！”思琪恐吓道。
  “你看你看，咱们班这都是难伺候的主儿！要么就是冷冰冰硬邦邦的，要么就是泼辣辣血淋淋的，动不动就要撕人家的嘴……”
  他突然间不说话了。
  不抬头也知道，思琪一定是又用她能杀人的眼光封住了阿让的嘴。
  又翻回之前那一页，盯着题目看了半天——《关于贾宝玉的情感归属》这本《红楼狂想》果真是一部痴人说梦的幻想故事。
  难道贾不应该是专情于林的么？尽管他对女孩子们的态度有些暧昧，容易让人误会……
  周五下午的训练结束后，回到宿舍发现慕容还没走。
  “你有道具库房的钥匙吧？”她看着我收拾东西的背影突然问。
  我回过头：“是啊！怎么了？”
  “我想去看看。你能陪我去么？”她的眼神里有一点点祈求的味道。
  “好的。没问题。”我不假思索地说。
  打开库房的门，门口凌乱的堆了一些五颜六色的服装。旁边的墙上靠着很多彩旗。
  从尹湛那里拿到钥匙以后，我还是第一次来。外面的太阳已经暗了，我按开了灯。
  这个房间还是很大的，三面墙都是大柜子。里面都是各种的演出道具。
  中间的空地上有一些大件的乐器。架子鼓，电子琴，贝斯，混响音箱，都杂乱的摆在地上，靠窗的那面，一架已经看不出是什么颜色的钢琴，静静的呆在那里。
  看得出它前不久刚被擦过，只是表面的喷漆已经被磨损得差不多了。上面的盖子也不知哪里去了。
  好像事先约定好了似的，我和慕容都朝它走过去。突然间意识到，我走过去干什么呢？我根本就不会弹啊！
  于是，和那琴一样静静的站在旁边。
  然而，那琴却在她修长十指的抚摸下流出一串美妙的音符。
  “钢琴的音质还没有变。稍加调试会好一些。”她说着在琴键和那裸露的内部之间做着我看不懂的调整工作，我什么忙也帮不上。
  大约有一刻钟的工夫，她拍了拍手满意的说，
  “好了！现在每个键都很准了！那么，如卿小姐，就让我为你弹奏一曲如何？”她捋了一下掉下来的头发笑着对我说。
  “好啊！那我可以点歌吧？”我靠在窗台上说。
  “当然！”
  “那么，就那首《over the rainbow》吧！”
  “《over the rainbow》献给今晚最独特的女孩儿，善良美丽的如卿小姐！”她一本正经的整了整自己的衬衫。我笑着轻轻打了她一下。
  那个熟悉的调子宛若流水缓缓涌出。迎着夕阳的余晖，我仿佛看到了那道折射出来的彩虹，斑斓绚丽耀眼夺目……
  然而，门没有预兆的突然被打开。
  我转头一看，思琪站在门口。
  而身旁的舞，也许过于陶醉了，没有觉察一样，继续旁若无人的弹奏着，直到这首曲子结束。
  思琪走了进来。看看我又看看她，然后将目光锁定在舞的身上。
  “慕容舞，别人都说你是个无法看透的人，都怕你。但是我不怕。今天，我只想问你一句话。子朗和傲然，你喜欢哪一个？”
  思琪站在钢琴的旁边看着她的侧脸。舞并没有看她。
  “思琪，你这是做什么？”我在正对着她的这一侧，能明显看出她脸上难平的嫉恨之色。
  “哼！她就是这样！总是摆出一种清高的样子！告诉你，慕容舞！我可不像如卿，脾气那么好！我已经忍你到了极限。”
  “要是真有魄力，就今天给我个答案，别一天到晚的猜哑谜！”她的话越来越步步紧逼。
  “够了！思琪！”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不！她今天一定要回答！否则，子朗也不会好过的！”我痛苦的看着她，她仍旧不管不顾的继续说着。
  “梁筝……她根本喜欢的是子朗！已经很久了！”
  舞的手下，有一个琴键轻轻呻吟了一声。
  第十九章（上）
  “每次他们的排练，她都会来听！只是为了听子朗的演唱……要不是因为她是我高中时的好友，我可能也会误会了！”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子朗喜欢你，所以她只能以这种方式喜欢子朗！慕容，可是同时，你在干什么？来弹这架傲然刚刚弹奏过的钢琴？你这又是什么意思？不要告诉我，你喜欢的是傲然吧！”思琪狠狠地盯着舞。
  那一刻，我突然也想亲耳听到她的回答。虽然我明知道她心里的答案……
  “思琪，对不起。这两个人，我谁也不喜欢。”我们中间沉静的她终于说话了。
  “我只是喜欢琴。在这样一个角落孤零零的被埋没了的琴……它很可怜。救了它，也当是还了傲然一个人情。那件事情以后，我一直没有机会报答。我……只是为了报答。”
  “对子朗，我很抱歉，差点耽误了他们的缘分……如果可能的话，我会当面和他说清楚。”
  慕容说完这句话，转身拿起她的背包就走了。
  思琪愣在那里，半天才小声嘟囔着：“她这是唬我呢吧？两个都不喜欢？那喜欢谁啊！”
  “思琪，我相信这世界上还是有一些女子，是不为情所动的，因为她们有更多其他的事情要做。如果你不走，我可要回家了，麻烦你把门锁好。”看着她还在冥思苦想的样子，我也拎上我的包踏上了回家的路。
  如果我知道这天晚上会得到那个消息的话，我一定会让我的脚步轻快一些，好给自己多蓄集一点勇气，或者我会少废一些脑细胞，去想我们之间发生的这些林林总总的事情。
  可是，命运总是不给我任何喘息的机会。
  我本以为，他的生老病死以后不会与我们有任何关联，甚至想象不出我们再次相见的时候，会说些什么。
  现在果真不用想象了。
  就如同他离开我和妈妈时一样。他回来的消息同样让我难以接受。
  尽管回来的并不是他的人。而是，一张死亡通知单。
  妈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沉默着。我总觉得眼前的一切有点像是做梦。可是，当冰冷的洗澡水冲在身上时，一切又是那么清醒。
  “妈！你怎么了？别这样好么？那个人已经和我们早就没关系了！”当发现妈妈还是以那个姿势楞在沙发上，我坐在她的身边抱着她。
  有好一会儿，我们都不说话。
  这个感觉真的很奇怪。
  为什么会将死亡通知单发到我们家来呢？法律上，妈妈和他没什么关系了不是么？为什么快递上面指名道姓的写着妈妈的名字？
  即使是爷爷奶奶早已不在人世，他又是家中的独子……
  看到上面的英文，意思是攀岩过程中坠崖而亡，地址——美国阿肯色州……
  他一直没有放弃攀岩么？这么大岁数了，还上去干什么……我的心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
  再看看妈妈，她仍旧是令我担心的茫然的看着什么，眼珠一动也不动。
  “妈！你别这么没出息好不好！是他把咱们给……他这是报应！”我也不知道哪里找到的这么狠毒的语言，用在了我的生身父亲身上。
  会遭到天打雷劈么？我不怕呵！这么多年的每一天，想想我和母亲的生活，我就没有任何可怕的。
  “如卿……他死了……”妈妈终于说话了，她的眼神毫无生气地看着我。
  “妈——你这样会让我害怕的！妈——你到底怎么了？”如果我真有什么害怕的事情，那就是妈妈出什么事情……
  “如卿……你能原谅他吗？也……原谅妈妈。”妈妈的眼里在这么久以后，突然间涌上来很多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