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拿浮生乱流年

62 Chapter 24 波澜乍起


若有所思地凝望着还未停止晃动的树丛,陶夭无法安下心来,拣了雕花玉石中的衣服以最快的速度穿上后,就急匆匆地向林外跑去。
    刚跑到小径外口,就和迎面飞奔而来的浅蓝色身影撞个正着,好在两人都有些拳脚,只是小小踉跄了一下,便及时定住了脚。
    来人一把抹去被撞得疼出的眼泪,边喘气便开口结结巴巴地说着:“夭夭姐,快——快——回——”
    “思儿!”陶夭亦揉了揉撞疼的鼻子,惊讶地唤道,这丫头出现在这里,必定是蓝心璃有急事找她了。
    “快走。”思儿不容陶夭多说一句,急得整个人都要跳起来了。陶夭突然很不厚道地想起了跳脚虾,但不等她调侃,小丫头已经绕到了自己的背后,使命地推着自己的后背往前走。
    没有回原来的寝宫,思儿带着陶夭七弯八拐地直接进了某处偏殿。虽然正午的日光毫不吝啬的挥洒下来,可大殿内阴沉沉的,没有一丝生气。陶夭不由得心里一颤,只觉得丝丝寒气渗入心肺,有种不祥的预感。
    稳了稳心神,陶夭跨过高得有些不正常的门槛,向里走去。内殿比方才的外殿要明亮许多,但空气中依然充斥着压抑的气氛。
    两个熟悉的身影伫立在憧憧灯影之中,在光线的反射下,稍许扭曲变形,有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夭夭,看谁来了?”蓝心璃转过身来,笑盈盈地向陶夭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前去。
    “ 在下——”青衣男子正要俯身作揖,却又被陶夭率先抓住了衣襟。
    “梓轩呢,梓轩在哪里?”陶夭满心满意地想着那个人,眼中燃起狂热的火焰,那是希冀之火。
    “陶,陶姑娘,请先放,放开——”寒陌城心底哭笑不得,这主子怎么会变得如此急躁无礼,为了一个男子,三番四次地抓着他的衣襟害他喘不过气来。
    “呃,失礼了。”陶夭这次倒是及时意识到了自己的动作,放手退后几步,抱歉地苦笑着说。
    “无,咳,无碍。”寒陌城缓了口气,继续说道:“隐墨帝并未与我们同行,只是依旧让在下带了话给姑娘。”
    “什么?”陶夭惊呼出声,不敢置信地瞪着青衣男子,下意识地脱口问道:“为,为什么?”
    “这次被囚之事对隐墨帝打击甚大,他觉得,觉得是自己无能,才会导致如此结果。隐墨帝认为自己愧对姑娘,不能好好保护陶姑娘,让姑娘你受了如此大的委屈,这全是他一个人的错。他——”
    “谁让他保护了?我不需要!”陶夭气得直跳脚,那个白痴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了。
    “那个,不管陶姑娘是如何想的,隐墨帝就是这个意思。所以,他想请陶姑娘再等待一个月的时间,待神功练成,他立刻来蓝曜国与姑娘团聚。”寒陌城无奈地笑了笑,继续传话。
    “神功?”陶夭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个信息,满腹疑惑地反复说了一遍。
    “陶姑娘可知这世上有一种叫做‘眠醉’的神功?一月苦修,神功即成。”寒陌城的语气突然变得悠远起来,带着些许向往的神色,但眼底却又划过一丝遗憾之情。
    “只不过,修炼眠醉之人,首要条件便是自废武功。所以,这对于没有任何武功的隐墨帝来说,倒是意想不到的幸运。更凑巧的是,那本唤作‘眠醉录’的经书恰好在前些日子里落到了瀚文帝手上。”
    “于是那个笨蛋就跟瀚文帝要了经书,独自修炼去了。”陶夭抚着额头,替寒陌城把下面的话补充完。
    “诚如陶姑娘所言。”寒陌城微笑地点了点头,轻轻地舒了口气,“所以,还请姑娘耐心等待,一月后自能相见。”
    “要不然,还能怎么样?”陶夭无奈地耸了耸肩,真被那个笨蛋给气死了。不过听到他一切安好,悬着的心倒也安定了下来,只是不知道要怎么打发这无聊的一个月。
    “那么,在下先行告退了。”寒陌城向蓝心璃与陶夭作揖告辞,只是一晃眼的功夫,便不见了身影。
    “很想见他吧。”蓝心璃轻轻抚着陶夭的鬓发,了然地叹气,“耐心等等吧。”
    “恩。”陶夭乖巧地点了点头,眼前的这个女子,总是让她能莫名地安下心来。
    沉吟半晌,蓝心璃复又开口说:“夭夭,姐姐有件事儿想请你应了。”
    “心璃姐,你尽管说吧。”陶夭咧嘴一笑,爽快地点点头,“我什么都答应。”
    “这样便好,我也是迫不得已才行此下策。”蓝心璃犹豫了一下说:“这段日子,想请你住在这蓝寂宫中,若无紧要之时,最好还是不要出门了。”
    “什么?”陶夭惊叫起来,这殿里阴森森的,她连一秒都不想多呆。住在这里,开什么国际玩笑。
    “姐姐也知道,这很是为难你了,可现在真值多事之秋,再没有其他的方法了。”蓝心璃心疼地看着陶夭,重重地叹了口气。
    “心璃姐,到底是怎么回事?”陶夭蹙起了眉头,压低了声音问道:“他知道我在这里了?”
    “不,这倒没有。”蓝心璃摇头否定,但脸上却流露出无法掩饰的忧心,“枢燃以为是宇文言熠带走了你。所以今日一早便与宇文国决裂,征召将士,只怕这一场战争是一触即发势在必行了。”
    “怎么会?”陶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战争?怎么能有战争?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这也正常。”蓝心璃揉了揉太阳穴,淡淡地解释说:“他们两人早已看不对眼,一山不容二虎,争战是迟早的事情。夭夭你只不过是一个契机,甚至只是一个借口而已。所以,你不必为此而自责。”
    “不是,我只是觉得不可思议。”陶夭使劲摇了摇头,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一直生活在和平年代的自己,即使是在异域空间,也总是觉得战争太过遥远,与现实无关。
    “不管怎么样,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保证你的安全。”蓝心璃将手搭在了陶夭的肩上,面容肃寂地说:“明日宇文言熠便会来蓝曜试探我的态度,所以在此期间,绝对不能让他发现你的存在。本想让你呆在蓝沁苑的,但是下人却意外发现那里的结界已被人动了手脚。”
    “啊,是。”陶夭突然想起了方才在月牙泉看到的那一抹白色的身影,“我好像在那里有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但只是一瞬间就不见了。”
    “是么。”蓝心璃的眼底闪过一抹黯光,语气变得生硬起来,“既如此,夭夭你从此刻起,便住在这里吧,切忌不要出这殿门。我让思儿留下来陪你。”
    “好吧。”陶夭无可奈何地向上翻了个白眼,极不情愿地应承了下来。
    蓝寂宫中,暗无天日。陶夭只觉得自己置身于时间的无垠荒漠中。很难想象,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半月有余。更难置信地是,自己居然真的乖乖地呆在殿内,从未踏出门槛一步。
    若不是确信蓝心璃的为人,陶夭一定笃定自己是被人囚禁了。从未如此规律地生活,每天唯一的乐趣,便是听思儿讲述关于蓝心璃的故事。
    陶夭当然明白能够成为女帝的人,必定有不同于常人的传奇人生,只是她从没有想到对方的传奇竟会如此曲折坎坷。扼腕叹气之余,陶夭会试着猜想,如果故事的主角是自己,结局又会变得如何?
    这一日,思儿说完女帝十七岁出嫁和亲的经历之后,便出门去偏殿准备午膳。陶夭闲着无聊,就随手取了架子上的书来看。正看得昏昏欲睡之际,殿门突然被打开了。
    “思儿,今天怎么这么快?”陶夭揉着迷糊的眼睛,摇摇晃晃地向大殿走去。
    背光处的身影颀长且削瘦,分明是个男子的身形。陶夭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过来,双眼紧紧盯着门口那人,心中确信,这个人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埋在阴影里的男子终于走进殿内,衣袖轻轻一甩,身后的大门便砰的一声,紧紧关上。
    “是你!”陶夭脱口惊呼,踉跄地向后倒退了几步。
    “哼,原来是躲在这里了。”男子不屑地冷笑出声,“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你想怎样?”陶夭狠狠地瞪着对方,竭力保持镇定。
    “还能怎样?当然是把你带回我们宇文国咯。”白衣男子轻笑出声,似乎是在嘲笑陶夭问了个极蠢的问题,“朕可是找你很久了。”
    “为什么?”话一出口,陶夭就已后悔了,她自己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有多么地愚蠢。
    “因为你是即墨枢燃唯一在乎的人,只要拿了你当筹码与他谈判,还怕他不答应么。”宇文言熠难得好心地解释说。
    “你,你堂堂宇文帝国的皇帝,居然使这么下三滥的手段,你就不怕被后人耻笑么?”陶夭模糊记得他们这些皇帝应该是最怕后世诟病之类的,所以便尝试着拿这些话激他。
    “图霸业者,不拘小节。为得天下,朕当然可以不择手段。”宇文言熠轻蔑一笑,理所当然地说道:“更何况,与亡国之辱相比,略施小计又何伤大雅?”
    “你无耻!”陶夭破口大骂,睚眦欲裂。眼前这个男人,比自己想象中要可怕千倍万倍。光是这样与他面对面,陶夭便已生了怯意。
    “朕若真的无耻,在月牙泉那会儿,就已将你掳去,何苦等到现在。”宇文言熠淡然地看着早已失态的陶夭,眼里满是戏谑,嘴角挂着一抹轻浮的笑容。
    “你——你——”陶夭伸手指着白衣男子,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你,乖乖跟朕走吧。”话音未落,男子掠身上前,正待擒手却被突如其来的内力震开。
    方回神之际,两个身着黑衣的蒙面男子已双双向他攻来。宇文言熠巧妙一闪,似浮光掠影向旁退去。蒙面男子紧追不放,长剑如虹,凌厉杀气直击面门。
    刀光剑影,百转千回。陶夭瞠目结舌,一时之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忽而一阵清香扑鼻,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首先入眼的居然是那张最为熟悉的面容。
    “梓轩!”陶夭万分激动,紧紧抓住了男子抚着自己面孔的那只手。
    “我是枢燃。”对方骤然蹙起眉头,嘴角的笑意渐渐地淡去了。“即墨梓轩,他还呆在月神殿的地牢里呢。”
    “什么?”陶夭惊得瞪大了眼睛,挣扎着要坐起来,这才察觉到自己浑身无力,正被男子紧紧地箍在他怀里,而他们正处在颠簸的马车上。“什么意思?你又抓了他?”
    “什么叫做又抓了他?”即墨枢燃邪魅一笑,带些自得地说:“他可是从未离开过地牢。”
    “骗人!寒——”陶夭意识到自己的失语,及时住了口,但还是不放心地撇了对方一眼。
    “你想说寒陌城是么?”即墨枢燃了然地轻笑起来,狡黠地眨一眨眼,一字一顿地说:“他,是,我,的,人。”
    什么,陶夭在心底悲叹,却再也无力出声。望着正对着自己笑得灿烂的大祭司,一种无力感沉沉地笼罩了全身。似乎一切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不管自己怎么折腾,都逃不出他的算计与控制。
    对了,心璃姐!她还不知道寒陌城是即墨枢燃的人吧。居然连朋友的要暗算,这世上还真有如此阴险恶毒之人。
    仿佛是看透了陶夭的心思,白衣祭司冷冷地哼了一声,继而又若有所思地看着陶夭。陶夭被他直看得心里发毛,很不适宜地将头低了下去。
    即墨枢燃似乎很不满意她对自己的忽视,沉吟半晌,俯身贴着她的耳垂小声说:“你真的以为一个暗杀了自己丈夫和父兄的女人会真心实意地帮你?”
    陶夭猛得打了一个寒颤。就像寒冬腊月里,突然被人当头淋了一大桶冰水。好冷,真的好冷。
    “那个女人,不相信任何人。”即墨枢燃将陶夭抱得更紧了,但还是继续在她耳边说道:“她不过是个没有感情的活死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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