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繁华一顾

前些天又新聘了两个精算师，她的工作就更是少之又少，天天在三十五到三十七楼间晃悠着，简直就像个无业游民。
  
  她向凌宇昊抗议过，结果抗议无效。现在她坐在办公室里每天苦读经济法，决定拿下CPA也随便找个上市公司挂牌去。凌宇昊虽然笑她，但也算是默许了。
  
  半年前CBD扩建，如今那座高耸入云的金融大厦已然完工，从沈阳阳办公室的玻璃窗向外看去，目光正好可以碰触大楼楼身反射的屡屡阳光。整幢大楼被清一色的玻璃窗覆盖，听说统统是从意大利运来的。那样高的金融中心，总能让她想到台北101，虽然她从未亲眼见过101究竟是什么样子，不过在她想象中，那一定是幢很高，很宏伟的建筑。
  
  办公室的门被人轻轻叩响，还没等她说请进门就被推开了，许睿抱了几叠文件放在办公桌上：“投资部的财务状况，你核算下毛利。”
  
  “咦？”沈阳阳有些诧异，毕竟财务部有那么多精英在，她很少接触到这一类的工作。
  
  “最近有几桩大业务，那边人手有些紧张，又不能叫那些只挂牌的人披挂上阵，这种小case当然要交给你了。”许睿靠在桌边，耸了耸肩。
  
  “又接了什么大业务？”沈阳阳探着身子，伸出手指捅了捅许睿纤细的肋骨。
  
  “干什么？”许睿敏感地弹起身，啪一巴掌掴在沈阳阳还未来得及缩回的手背上，直疼得她龇牙咧嘴，好一阵唏嘘。
  
  沈阳阳拧着眉毛，在手背上轻轻吹着气，拽过桌面上的文件夹：“等我统计完再给你送去。”
  
  “你最好快着点，老爷子还等着看呢！”
  
  “老爷子？”
  
  “是啊，他也算是东释的最大股东了，虽然现在凌总掌权，可老爷子的话还是有分量的，你可不知道，自从他回来东释，各个部门从上到下都快被他训遍了，今儿早上还抓了安歆言的一个失误借题发挥了一阵。这平时凌总怜香惜玉，老爷子一回来，我们天天都提心吊胆的，还真有点让人吃不消。”
  
  “难怪歆言今天早上失魂落魄的。”沈阳阳闻言吐了吐舌头，猛抚了几下胸口：“还好我是无门派人士。”
  
  沈阳阳忽然想起前几天凌宇昊打电话叫她马上回公寓的情景，整个东释集团包括凌宇昊在内竟然都对这个老爷子如此敬惧，让她心底不由得涌起一阵好奇。她记得凌宇昊说过老爷子极其崇拜毛主席，如果在见他的时候胸口别一枚毛主席头像的小徽章会不会好些？她想着不觉嗤笑出声。
  
  “你傻笑什么？”许睿站直了身子，垂着眼眸俯视她。
  
  “没什么，就是我突然有点想见识一下这位凌老爷子。”
  
  “疯了吧你？”许睿瞪着眼睛，“你要是真想，一会儿做好了报表你送过去给老爷子过目好了。”
  
  沈阳阳依旧抿着嘴笑，心里想着要是以一句“为人民服务，请您过目”开场会是什么效果。不过想归想，她终究还是不敢的，没多久便收敛了笑容，正色道：“别，我还是先送去给你过目吧。”
  
  到底是财务专业出身，沈阳阳很快便核算出了结果，又工工整整地做了份balance sheet送去给许睿。然后一上午也没见到她人。
  
  星期五下午照例是员工放假，沈阳阳在东释大楼门口见到许睿和安歆言的时候只觉得两个人跟霜打的茄子一般，统统无精打采的。
  
  笔直的道路两侧，细嫩的柳枝随风摇曳，阳光很足，已经带着几分夏天的味道了。
  
  已经过了饭时，西餐厅里的人并不多。角落里被镂空雕花的红木隔板分出一片独立的空间，宁静而恬淡。轻扬的乐音在耳侧缭绕着。桌面上一小碟芒果慕斯被小巧的塑料刀横七竖八地切成了几小块，正上方那颗樱桃被划破了皮溢出几滴粉红色的汁液。
  
  安歆言握着刀使命地切割着盘中那块可怜的牛扒，直到将它肢解得乱七八糟，才捏着叉子一块块送到嘴里：“凌晨三点！”她吞下一口牛肉，一手比划出三的数字，“我还做着梦呢，就被电话吵醒了！”
  
  坐在对面的沈阳阳正用小叉子托着那颗樱桃在眼前晃动着，目光也随之左右的摇摆，听到安歆言的抱怨不由停了动作：“三点？吵你起来干嘛？”
  
  “还能干吗？”她指尖点着盘边，皱着眉，“我意识还没清醒呢，就从床上连滚带爬地下去开电脑看股票，我当时眼睛肯定绿了，那叫一个惨啊！”她一脸的悲催，“我一个投资经理，我容易吗？三年啊，我天天半夜对着那台速度慢的塞蜗牛的破烂笔记本看着那些红红绿绿的曲线跌跌涨涨的，我连白天睡觉都会做恶梦！”
  
  “结果今天早上还被老爷子给训了！”一旁许睿接口道。
  
  “就是就是，昨天一夜没睡好，今天回了办公室，就那么直直地坐在靠椅上，脑袋竟然就那样砸到桌子上去了！”安歆言看着沈阳阳不停地点头，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沈阳阳吐了吐舌头：“那还要怪我撞洒了你的咖啡咯。”
  
  “是啊，所以，你得补偿我。”
  
  “切，又来敲我竹杠。”沈阳阳咬着吸管，撇了撇嘴。
  
  “你算好的了，怎么说也是你自己的失误造成的损失。我不过是写错了一只股票的名称，竟然也被老爷子发现了，还被批评了工作态度不严谨！真搞不懂是平时凌总太惯着我们了，还是老爷子太严厉了。”
  
  “凌宇昊那个老色鬼，见到女的就心旗摇曳，他要是能像他老子那样批评你们，指不定太阳得从哪边升起来呢！”沈阳阳咕嘟咽下一口果汁，圆圆地瞪着双眼，竟有些愤然地说道。只是话音刚落她便后悔了，可是已经晚了，两张好奇的面孔已不约而同地向她逼近。
  
  “我说阳阳，你似乎对凌总有点意见啊？”许睿仰着下巴笑。
  
  “那不还是你跟我八卦的嘛，什么CEO，什么大明星的，我说他色也是有根据的。”慕斯上的塑料小叉子被她咬在齿间，咯咯直响。
  
  “话是不错，不过，你以前不是欧延泽的女朋友吗？难不成欧延泽和凌总的关系好到这份上了，连女朋友都共享了？”许睿笑得更坏了。
  
  “哪有，不过就是工作嘛，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沈阳阳向后靠去，话说的也有点心虚。
  
  “什么？你以前是欧延泽的女朋友啊？”安歆言像发现新大陆一般尖叫，好在餐厅此时没什么人，不然一定又要引起轰动了，“这，这，这也不对啊，凌总和欧延泽的关系，东释和华亚……”她一会儿看看许睿，一会儿又看向沈阳阳，“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
  
  许睿一脸闲适地靠回到座椅上：“歆言，你要是大学和她一间宿舍，天天听她躲在被窝里甜蜜的想笑又不敢笑出声，你也早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有小筒子提出了，这里就解释一下，安歆言是负责境外投资，主要针对美股市场，那么两地有十三小时时差，所以这边半夜的时间那边并未停盘。
延续的旅程（4）
  看着许睿笑的时候，沈阳阳忽然心悸了一下。大学里，她害羞，不好意思公开她和欧延泽的关系。一次宿舍没有人，她才大着胆子地让欧延泽进去，又担心着舍友会突然回来，没多久的功夫就赶着他回去了。结果回到宿舍，刚刚买的几个蛋挞都不翼而飞，第二天，消息便传的整个宿舍人尽皆知。最后，她才知道，原来当时许睿就躲在上铺睡觉，明明已经醒了却故意的不出声。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就在那种情况下曝光了。
  
  沈阳阳眨了眨眼睛，不知是天太热还是空调的风调得太小，后背似乎渗出了虚汗，那头碎发在脸侧贴着，也是痒痒的难受。她紧紧咬着吸管，牙齿硌得生疼。
  
  她和许睿虽然无话不说，但对于欧延泽，已然成为了她的禁忌话题，她不问，她也从不主动提及。在公司，她与凌宇昊之间的距离一直保持得恰到好处。而凌宇昊又一向喜欢沾花惹草，偶尔举止亲密些大家也早都见惯不怪了。
  
  餐厅里放着极其清淡的外文歌曲，每一个单词都像一颗棱角分明的石子，颗颗打在心上：“I have your arms around me warm like fire。But when I open my eyes，you’re gone。Why did it have to happen，why did it all have to end？”再温暖美好的过去毕竟人已不再，又何必执着，她要的，不过是现在的幸福。
  
  突然的沉默让许睿和安歆言不免纳罕。安歆言禁不住抬手推了推发呆的沈阳阳：“喂，怎么，害羞啦？”
  
  她猛地抬起头，将自己从记忆中抽离，嘴角勉强牵起一个僵硬的弧线，佯装俏皮地说道：“想知道吗？我就不告诉你！”
  
  “不说？不说就代表一定有秘密，阳阳，你还是坦白从宽吧，不然被我们抓到了小辫子，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