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无风雨也无晴

  承毓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第二天下午，林毅前来长青殿向承朴禀告疏影阁的一应事务。
  他说完之后，又顺便提起自己调查京郊狼群事件的进展，“……我到现在只查到狼群的确是有人故意引下平原的，目标应该就是谨王殿下。不过我暂时还查不出谁会是幕后指使者。”
  承朴想了想，面容平静地说道，“林毅你可以不用再查下去了。”
  林毅抬眼看了看承朴，问道，“公子您已经知道是谁的主意了吗？”
  承朴笑笑，“多半是太子殿下手下的什么人自作主张干出来的吧？你就当它是个意外，不要再理会了。”
  
  林毅有些诧异，问道，“我原来猜过可能是太子殿下的人干的，可是想到太子殿下正是要用公子的时候，应当不会现在下手，所以也就没有深究。公子您怎会如此肯定？可是发现了什么证据？”
  “那倒没有。”承朴说道，“不过太子殿下昨晚谈起此事时面露愧色，我便随意试探了他一句，说这件事说不定是我的主意，他大为意外，一口否决。若不是他知道内情，又怎会对我完全不加怀疑？”
  林毅闻言踌躇半晌，还是问道，“公子您真的不想知道是太子殿下的哪个手下做的？”
  “知道了又有什么用，难道我能真除掉那人吗？那样太子殿下岂不更要对我猜疑防范了？”承朴若无其事地说道，“林毅你与其费心在这种无用的事上，倒不如多花些心思注意监视我前些时日跟你说过的那些人。”
  林毅点头应了。
第三十七章  爱慕之意
  林毅走后没多久，承礼接踵而至。
  承朴正在卧房里换衣服，听见孙启在廊下高声通报承礼的到来。
  紧接着，承礼已敲响了房门。他在门外朗声笑道，“三皇兄，你准备好了没有？可以走了吗？”
  承朴隔着房门高声应道，“承礼，你来早了一点，我还没换好衣服呢。不如你在书房等我一等，我换好衣服就过去找你。”
  承礼大声说道，“三皇兄，你开门让我进去好了。这轻甲你自己一个人不容易穿好，我来帮你会快得多呢。”
  承朴闻言打开房门。他温和地笑道，“好多年都没穿过轻甲，我还真有点手生了呢。承礼你来帮帮我也好。”
  
  承礼正眼望去，只见午后的阳光映得承朴面色如玉，身上的轻甲只系好了一半，隐约露出下面的浅青色锦袍，倒是不觉凌乱，反而显得承朴容易亲近了许多。
  承礼心里一软，柔声说道，“三皇兄，下次你叫人帮你穿甲吧，用不着自己一个人穿。就算三皇兄你不喜与人亲近，也用不着连这些小事都自己动手啊。现放着那么些专为侍候你的内侍、侍卫不用，这又何必呢？”
  承朴一手拉了承礼入房，漫声笑道，“好了好了，承礼你就不要教训我了。你不是说要帮我穿的？那你还等些什么，还不赶紧动手，穿好了我好跟你去上林苑游猎啊。”
  承礼无奈地摇摇头，动起手来。
  
  他俯身替承朴系甲之时，离承朴极近，呼吸间却没有察觉承朴身上衣间有任何的香气存在，只有淡淡的清爽气息。他忍不住问道，“三皇兄你还是不喜欢熏香吗？”
  承朴略有讶色，低头看了他一眼，随口嗯了一声，“清淡些不好吗？我也没有出汗啊，应该没有什么汗气吧？”
  “那倒没有。不过三皇兄你就算出了汗也挺好闻的。”承礼笑着抬起头说道，“我不过是觉得三皇兄你不大像锦衣玉食的皇室中人，倒像道家清修之士，太没有人间烟火气了。”
  
  承朴听着承礼的话，一时之间辨不出到底有哪里不大对劲，只是应道，“我修道多年，本来就该如此。虽说我现在放弃了，性子大概也不会改变了吧？”
  承礼讶然道，“三皇兄你不修道了？为什么？”
  承朴笑容淡得几乎看不出来，“我现在做的这些事，有哪一样是合于道的？所以我是再也不想了。”
  他看了神色有些黯然的承礼一眼，安慰道，“这也没什么不好。我本性其实太过偏激刚烈，修习了这么多年，只有心性修炼得稍微柔和了些，离大道是越来越远了，没有一样看得开，做起事来束手束脚，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索性死了这个心，倒也罢了。”
  
  承礼听了心里难免有些难过，不过还是笑着岔开话题，“三皇兄不修道了更好。我本来就想带三皇兄去多享受一下世俗的欢乐，不过总也没敢打搅你清修，这下我可用不着再顾忌什么，可以带你出去好好玩玩了。”
  承朴微笑道，“那我可要敬谢不敏。我可不是没听说过你跟承毓玩得有多放得开。别人可能会羡慕不已，我可是受不了那些。”
  承礼毫不在意地笑道，“人不风流枉少年啊，三皇兄。三皇兄你什么都好，就是太洁身自好了。你看有哪个皇子不是及时行乐的？你又何必非得勉强自己清静无为呢？”
  “我没有勉强啊。”承朴淡然笑道，“要像你们那样，那才是真勉强自己了呢。你跟承毓好好去玩好了，可别硬拉上我。”
  
  承礼看看承朴，想了想，慨然说道，“三皇兄你可是觉得我们玩得太过了？我听三皇兄的，今后不玩了就是。至于承毓，我有机会也会劝他少玩些的。”
  承朴哑然失笑道，“承礼你说什么呢？我不想去是因为我自己不喜好那些，可没有不赞同你和承毓所作所为的意思。父皇当年不也是风流倜傥的一代君主？父皇的风度手腕，我们这些皇子耳濡目染这么多年，多多少少都学到些。你和承毓更是年轻英俊，风采不亚于父皇当年，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收心养性，岂不是浪费了大好的天赋？”
  
  承礼这时已经帮承朴系好轻甲，听了这话，他哭笑不得，索性就势抱住承朴，将承朴推倒在地。他将承朴压在地上，半开玩笑地说道，“三皇兄你敢取笑我。我可不是好惹的。你道歉不道歉？你不道歉我可不放你起来。”
  承朴也没加反抗，抬眼看着承礼，笑容很是轻松愉快。“我没说错什么啊，为什么要道歉？承礼你连好话坏话都分不出来了么？我这可是在赞扬你啊。你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承礼半是恼怒，半是好笑，说道，“三皇兄你越说越不像话了，我非得罚罚你不行。”
  他一时间想不出该将承朴处置如何是好，低头看了承朴一眼。只见承朴笑容里带着一丝顽皮，看起来分外可爱。他不禁俯下身去，吻上了承朴那淡粉色的柔软唇瓣。
  
  承朴的眼睛蓦地睁大，脸上满是意外之色。他待要把承礼推开，奈何先前玩笑间他没做认真抵抗，以致现下身子被承礼制住，动弹不得。他挣扎着想要转开脸，反被承礼用手扶定了头，吻得更加深入。
  承朴被吻得呼吸渐渐困难起来。
  他心里有些茫然，有些寒意，到最后，都化作一声暗叹。
  他不再思想，也不再挣扎，只是轻轻阖上了双眼。
  
  承礼一时意乱情迷，此时方才清醒过来。他觉察到怀中的承朴脸色苍白、气息微弱，急忙松开承朴，将承朴扶起身坐好。他匆匆解开承朴身上的轻甲，一边抚摸着承朴的后背为承朴顺气，一边连声道歉自责。
  承朴渐渐缓过气来，耳边不断隐约传来承礼慌乱的话语声，待到听真切了，他本来已经硬起来的心又慢慢回软，终于对承礼不再心存疑虑。
  他睁开疲惫的双眼，无力地笑道，“好了承礼。不过是兄弟间一时玩笑开过了头，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就别再自责了。”
  承礼见了，长出了一口气，将承朴扶到椅子上坐定，又连忙端了茶过来给承朴润喉。
  
  承朴休息片刻，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松开的轻甲，笑道，“承礼，时候不早了，你帮我赶紧再系好甲，我们好出发去上林苑。去得太晚，可就没时间打大的猎物了。我倒是无所谓，不过到时候你这堂堂的皇朝第一神射手只能拎着两只野兔回来充数的话，怕是要被承毓笑话你呢。”
  承礼深吸了一口气，毅然说道，“三皇兄，我们一起去打猎是没问题，可是这轻甲还是你自己系吧。”
  承朴哦了一声，脸上的笑容消失无踪。他深深看了承礼一眼，果真自己动手系起甲来。他看过承礼的动作，大致已回忆起系甲的方法，这时自己再做起来，动作倒也不慢。
  
  承朴装束已毕，站起身来，也不看承礼，只是淡淡地说道，“承礼你放心，刚才的事我不会告诉承毓。今后我也不会刻意避开你，省得让承毓生疑，到时你们俩起冲突，有伤兄弟和气。”
  承礼抬起头坦然说道，“三皇兄，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喜欢你。本来我以为可以隐藏得住自己的感情，不会让你看得出来。谁知刚才我竟然会控制不住，冒犯了你。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以后我会很小心，尽量不靠近你身边三尺之内，这样就不会再冲撞到你了。三皇兄你对我若是始终只有兄弟之情的话，我也不会向你要求更多，更不会再向你表达爱慕之意，让你不安困扰。至于承毓那里，三皇兄你也无需刻意隐瞒，他一早就已经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了，而且他还鼓励我对你坦白说明呢。若是三皇兄你也喜欢我，真的肯接受我的话，承毓他也不会反对的。”
  
  承朴闻言沉吟半晌，脸上现出一丝冷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