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更陌

92 回宫


虽然水长长不是皇上的女儿,但毕竟是南楚郡主,加上皇上对她确实用心良苦,于情于理,都得回“娘家”省亲。
    离宫不到一个月,再回去,却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不是因为华丽的衰败,更不是因为沧海桑田,而是阴谋与危机、绝望与背叛、凄怨与哀愁将庄严的宫墙镀上一层厚厚的灰色,就连那湛蓝的苍穹也显得暗淡无光。灰色,压得人喘不过气。
    皇上的身体一点起色也没有,除了早朝,几乎都是在塌上度过的。听高全说,他最近的食欲也开始下降,有时候甚至只能喝下一碗粥,夜里多梦,经常吓到一身冷汗,然后就再也无法入睡。
    水长长见到皇上时,竟有种想哭的冲动。昔日意气风发、威严伟岸的君王,今日居然沦落到要在塌上批阅奏则。
    皇上瘦了很多,脸颊明显凹陷,握笔的手居然能清楚地看见骨骼的轮廓。他的精神很不好,双目无神,眼下有几圈青紫的痕迹,鬓角也已经花白。
    来之前水长长就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将严君陌的师父供出,但最后她还是没有这么做。原因很简单,且不论身边有樱晓一直在监视,就算水长长找到机会跟他说,遭殃的只会是严君陌,那个时候,他的师父早就逃之夭夭了。所以,现在水长长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劝严君陌站到自己这边,到时候戴罪立功,就不会受到牵连。
    看完皇上,水长长还去了趟朝霞宫,路上一直有听闻宫人的窃窃私语,但她不肯相信,守了这么久,她不信会是这样的结局。
    水长长刚到凤禧园门口,就看到园门紧闭,园外跪着一个高大健硕、古铜色肌肤的男子,背影,竟和重霄有点相似。
    看门的太监眼尖,见水长长从远处走来,一脸谄媚地小跑上前,郡主长郡主短,弄得水长长不甚烦心。
    水长长给樱晓一个眼神,樱晓会意,掏出一锭银子给那个太监。
    太监笑得更乐了,欲开口再拍马屁,却被水长长打断了。
    “行了,我想知道,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跪在这里?”水长长压低声音问。
    “他是战王,皇后娘娘的亲生儿子,因为,因为那事,娘娘气得不轻,不肯见他呢!”太监的表情像极了八卦新闻的狗仔。
    原来刚才听到的是真的,那皇室岂不真成为人们茶前饭后的笑柄。
    水长长进屋时,皇后正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宫女在替她按摩肩膀。
    这是个通透的宫女,知道什么时候该自作主张,她见水长长来了,停止按摩,俯身对皇后说:“娘娘,郡主来了。”
    皇后睁开眼,让宫女泡了壶茶,对水长长说:“赤瓦的红台叶,味道还不错。”
    水长长不客气地喝了一口,果然芳香醇厚,回味无穷。
    “焰儿的事你听说了吧!”皇后说得很肯定,看来知道事情已经传开了。
    水长长不好说假,越到这种时候,欺骗和隐瞒越是不可饶恕。
    “刚在宫里听到几个宫女在说,不过听得不是很清楚。”
    皇后自嘲地笑了笑,问:“严将军没跟你说。”
    “没有,他不是那种爱嚼舌根子的人,况且,前段日子我一直在养伤。”严君陌是那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除了自己和她,别的人和事他才不会去关心留意。
    “看来你比佟加幸运,最起码你挑对了人。”皇后起身,自己倒了杯红台叶,却不喝,静静地看着杯中的茶叶沉浮,仿佛是虔诚的教徒在对自己罪孽的忏悔。
    水长长不赞同皇后的话,她不是挑对人,是根本没得挑,阴谋让她不得不嫁给严君陌。白佟加未必不幸,在古代,同样身份、同样处境中的她,有了熙远,已经比很多人好太多。
    水长长没有多说,学着皇后的样子观看杯中的茶水。她的这杯与皇后那杯有所不同,茶水茶叶已经分开,茶叶完全沉入杯底,棕红色的茶水倒映出水长长纤细的脸。突然间,水长长觉得自己很可恶,身为一个拥有现代思想的女人,怎么可以赞同严重焰的做法,怎么能认为白佟加是幸运的。她不爱严君陌,但是她也不能容忍他有别的女人。
    猛地移开茶杯,茶水因剧烈晃动溢出杯外,尽数洒在水长长手上。
    “夫人!”樱晓急忙用手帕将茶水擦干。水温不是很高,但手上已经出现一片红色。
    皇后的心神被这阵动静牵了回来,看见水长长被烫伤,命宫女速速拿来烫伤药替她敷上。
    皇后长叹一口气,嗔怪说:“你瞧你,都是成家的人了,还这么不小心!”
    水长长抬着手,任由宫女替她敷药,刚才不觉得,现在手上火辣辣地疼。
    就在这时,一个太监战战兢兢地在门外说道:“皇后娘娘,外面下雨了。”
    皇后的神色顿时紧张起来,严抿嘴唇,眉头深锁,放在扶手上的手不停抓弄,仿佛她才是那个犯错的孩子,忐忑不安地等待母亲的惩罚。
    水长长让宫女停手,起身走到窗边,外面果然下起大雨。她伸出双手,特意将窗户开到最大,转身对皇后说:“娘娘,在大雨里跪着,铁打的身子也是吃不消的。”
    皇后挺直上身看了看窗外,又把头转向别处,内心似乎在激烈挣扎。
    刚才替皇后按摩的宫女见状,对皇后说:“娘娘,早上王爷跪着的时候,奴婢路过他身边,发现王爷在咳嗽。”水长长在心里暗笑,她果然没看错,这个宫女不简单。
    皇后听后,眉头皱得更紧了,说:“迟露,你快带王爷去换身衣服,就说,就说本宫不生气了。”
    “是。”迟露领命,抬头见,正好对上水长长探究的眼神。
    水长长有些尴尬,虽是宫女,但这么看着太没礼貌了。迟露到不以为意,自然地朝她露了个笑脸,便匆匆往门外走去。
    “唉!孽子!”皇后望着窗外已是倾盆之势的大雨感慨道。
    水长长也暗自叹一口气,上前劝慰说:“皇后娘娘,到底是自己的孩子,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呢?”
    皇后摆摆手,说:“要是他娶的是清白人家,不论贫穷,本宫即使再偏心佟加,也不会反对,可是,他现在要娶一个风尘女子,还是做侧妃,事关皇室脸面和血统,本宫就万万不能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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