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肩在一起

第28章


  记得酒吧里很多人都盯着他看。有什么好看的,真是,没看过来喝酒买醉的男人吗?“小朋友,”哈,那个看来很上路的酒吧老板居然不把他当个男人,“我们这里不允许未成年人进来。”
  未成年?笑话,居然敢嘲笑我未成年。光仔很气愤得回想着那个老板的嘴脸,想不起来了,但一定很恶毒。
  “给我来杯烈性的酒,”光仔记得自己是这么拽地冲着老板喊叫,还摔出一张信用卡,“我有得是钱。”呵呵,自己当时一定很酷,光仔想着,得意地想勾个更酷的微笑,脸却僵硬得象个冰块。
  “烈性酒我有得是,”当时店老板的脸想必也是硬邦邦的,“不过先给我看看身份证,未满十八岁,我是不会卖酒给你的。”
  十八岁?天知道自己还有多久才过十八岁生日。可恶,这样就没得酒喝了?可是我必须喝,我必须要醉,不然,不然……不然怎么样?光仔想得头痛,算了,不要去想原因了。
  “老板,”酒吧里的一个客人大叫道,“就卖给小家伙一杯酒吧,你看他快要哭出来了。”
  “哈哈,就是,就是,”又有人跟着起哄,“小朋友一定是被小情人给甩了,跑来借酒浇愁的。”
  哈哈哈哈,这是什么声音,笑得好刺耳,就象现在耳旁的风声一样,尖利地呼啸着。光仔抱着头,缩进两膝间,可那刺耳的声音却如影随形,一直在耳际回响。
  “不可能,小伙子这么帅,疼还疼不过来呢,哪个小妹妹舍得让他难过。”
  “那也不一定哦,现在的小姑娘都不喜欢小白脸了,这个帅哥一定是失恋了。”
  酒吧的客人似乎找到了新乐子,你一言我一语,好开心啊。
  “砰――”一杯橙黄色的液体放在了柜台上,随即是老板冰凉的声音,“你一定还未满十八岁吧,来,这杯果汁算大叔请你的。”
  果汁?要命,果汁能派什么用场,哄幼儿园的小奶娃吧。光仔哭笑不得。却听那个大叔继续说道:
  “你还年轻,不要学成年人借酒消愁,酒是伤身体的。年轻人的感情虽然热烈,但不持久,不必为了浅薄的情感搞坏自己的身子。喝吧,把这杯果汁喝下去,擦干眼泪,回家睡一觉,明天就什么都忘记了。”
  这个自以为是的大叔,他以为他是谁,巫师吗?他以为他给我的果汁是什么,忘情水吗?
  等等,为什么每个人都在说我的情感,为什么每个人都说我是来借酒消愁的?我来消什么愁啊?老板让我擦干眼泪,我哭了吗?
  恍惚地回忆着,光仔真的伸出冰冷僵直的手掌,摸了摸脸,也是冰冷的,湿漉漉的。湿漉漉的?看看沾着水滴的手掌,难得我真的在哭?看看灰暗的天空,光仔想,不是的吧,是下雨了吧。
  可为什么心里真的有种难以言喻的痛楚,象在撕裂我的心脏,让它鲜血淋淋,痛苦地呻吟。
  “亮,已经快七点了,你别再站在门口了。”夏子急促地催着眼前焦急地,不停地向外张望的小亮。
  “对不起,我这就来。”小亮带着歉意地对夏子说,眼睛却忍不住一个劲望向大厅外,外面已是万家灯火,今晚台风提前登陆,街上显得冷清。
  “你可是答应过我的,不许反悔。”池冢夏子绷着一张脸,略带不满地说,“快了,不然客人来了我们到缺席,可就不礼貌了。”
  “好好,”小亮忙不跌地答应着,脚虽跟着夏子往里走,却又忧心忡忡回头看了看门口,问道,“你说……”
  “没什么好说的,你可是答应了的,再要是拖拖拉拉,我可真生气了。”夏子怒气冲冲,“今天来了很多贵宾,搞砸了,我可不依。”
  “放心,砸不了。”小亮微笑着看着夏子气鼓鼓的小脸,“夏子生气的样子虽然也很漂亮,可是会吓走客人的。”
  “哼,讨厌,不理你了。”夏子羞红了脸娇嗔道。
  小姐,塔矢君,”一个工作人员匆匆赶来,“董事长让你们快点了,客人都到齐了。”
  “告诉爸爸,我们就来。”夏子笑着让他放心。“亮,我们走吧。”
  小亮无奈地再回头看了看,叹了口气,和夏子走向里面。
  拒绝再想下去,光仔猛地摇了摇头,原想驱走不快的回忆,却招来另人作呕的眩晕。他倒吸一口冷气,不敢轻举妄动。
  地上还有几罐啤酒,光仔拿起一瓶,颤抖的手指企图打开拉环,几次试了试,最终无力地垂下手臂。
  我到底喝了多少罐啤酒?十瓶,二十瓶?便利店的收银员还以为他家要请客呢。
  可是还不够啊,我还需要多喝些,这样才可以长睡不醒了,我不想醒过来,不想面对伤心的世界。
  水,冰冷的,一滴一滴落在脸上。光仔摸了摸,哭了?下雨了?老天爷也在伤心吗?你在伤心什么?你爱的人也离你而去了吗?
  狂风夹着暴雨,撕裂了天幕一样倾泻而下,一瞬间天地变色……
  冰凉刺骨的雨水没头没脑地浇在光仔的身上,浸湿了头发,浸湿了衣衫,身体在颤抖,浑身的肌肉都在抽搐,光仔觉得自己落进了冰窟,身子冷得不象自己的。
  可是没关系,光仔到觉得心里平衡了不少,不然单是一颗心冰冷着,那可怎么行。
  “哇,真的很漂亮啊!”“真是一对金童玉女!”“服装简直完美到了极点。”
  到处都是赞美的声音。
  夏子身穿洁白的婚纱,妩媚中蕴含羞涩,高贵里透出温柔,她将手臂轻轻地搁在亮的臂弯,依偎在他身旁。
  小亮穿着剪裁精致,质地上乘的西服,身材修长,俊秀挺拔。他微笑着温柔地挽着身边的女孩,配合着她的步伐走向人群间。眉眼间不经意流露出的些许焦虑和淡淡忧伤,却更为他平添了几分摄人魂魄的魅力。
  “哼,真是受不了。”时尾健坐在席间,愤愤地咬着点心,极不爽地看着那一对风光无限的人。
  “阿健,你别光顾着吃啊。”时尾太太小声地对儿子说,“你看今天夏子姐姐多漂亮啊。”
  “哼。”阿健极酷地冷哼了一声。
  “儿子,”时尾先生自豪地问阿健,“你看爸爸给夏子姐姐设计的礼服怎么样?”
  “要听真话?”“当然。”“哼哼,我看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什么?你说老爸的设计是牛粪?”“牛粪是指那个女人。”“你这孩子……”
  冰冷的雨水让光的头脑清醒了一点,他眯缝着眼,透过漫天的雨幕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到底是哪里?为什么感觉很熟悉的样子。
  努力地辨认着,光仔忽然扯了个无奈的微笑,“呵,”他仰头一任冰凉的雨水泼洒在脸上,“原来是棋院旁边的地铁站啊。”
  难怪如此熟悉,从自己12、3岁起,就不知道在这里来来回回过多少次。从这个地铁站出来去棋院,再由这个地铁站下去回家,这样一来一去竟不知不觉过了五年之久。
  五年了,弹指一挥他也从少不更事的懵懂顽童成长为棋坛叱咤风云的青年棋士。
  而这日本棋院,这条街道,这个地铁站,也成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另一个站点,深深地烙印在身体里,流淌在血液里。以至于自己在喝醉了酒,恍恍惚惚间也会选择倒在这里。
  想起来,围棋是他摆脱蒙昧的开始,是他真正快乐的开始,却也是他脱离单纯的开始,体会痛苦的开始。
  进藤是热爱围棋的,十九路棋盘的精密纹路,黑白棋子撞击的声音,无不鼓动着他每一条跳动的经络。他将用生命热爱着围棋,他要把未来奉献给围棋。
  可是为什么,此时此刻,想起围棋来竟会有一种心碎的感觉,痛到让他感到窒息,只想要逃避。
  ……
  雨无休无止地下着,光仔浑身湿透,冻得全身僵直,肌肤青紫。可是他只是呆滞地看着那银针般的雨,似乎感觉不到寒冷,因为内心的痛楚已压到一切。
  ……
  光知道自己是个莽撞而不拘小节的人,从小做事说话就颇为糊涂,象是比旁人少了根筋。爸妈也不止一次批评他丢三落四。可是与围棋有关的记忆却清晰的如根根发丝。
  他可以记得从小到大下过的每一盘棋,每一个对手的面容。甚至连多年前第一次迈进棋院时 情景也历历在目。
  第一次来日本棋院的那天好象也下了雨,那雨是否和现在的雨一样大,一样冷呢?
  还记得那天透过雨幕,可以看到有双明亮的眼睛,如此耀眼,如此夺目。它的主人是谁?它似乎在愤怒,象是要喷出火来。为什么?因为我吗?我又做错了什么?
  瘫坐在地上的光仔下意识地想要将手伸向雨幕,想要捕捉那份耀眼,却只是无力地垂下。只有刷刷的雨声,象是在哭泣。
  好象一直有这样的回忆,就在这个地铁站口,有一个人曾经对年少的我愤怒的叫喊,他有着平直的头发,明亮的双眸。他是谁?我想看清他的脸。
  ……
  光仔觉得自己的身体好象不存在了,他飞了起来,穿越雨幕,回到了五年前,依稀又看到了哪个场景。
  一个男孩子对着另一个男孩子捏紧了拳头,愤怒的喊着,说着。“随便拿几个头衔?”“你这话侮辱了所有棋士!”“既然我立志要成为棋神,又怎可以在此输给你!”
  “他在训斥他么?为什么我会觉得心慌?仿佛被教训的人是我。”光仔象是看话剧一样注视着他们,内心却随着剧情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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