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神传

  
  我们去看了几个房间，都非常的普通，就是一些床榻锅碗橱柜什么的，这些个东西哪个人家没有，不过因着这些都是当年洛神用过的罢了就都被供奉了起来，故此每每当我走出一间屋堂我的态度就傲慢几分，什么嘛，不就是些普通衣物？
  
  墨池像是看出我所思所想，呵呵笑了几声，“你可知这都是些何时的衣物？”我摇摇头不知他要和我说些什么。墨池高深一笑抬步走了出去，只留几个音调“三万年前！”
  
  三、三万年前？娘诶。
  
  最后去的一个地方非常奇怪，是一个小小的岩洞，洞中的气温很适宜而且不时会有阵阵清风拂过，一点都不闷人的慌，墨池在前面带路时不时的提醒我几句，我跟着他的脚步，每走一步都会唏嘘一阵，究竟来这种地方时作甚？
  
  但是很快，那一山洞的壁画堪堪解开了我心中的疑惑。
  
  山洞的视线非常开阔，原本昏暗的山洞却因着山洞中央最上方那一颗硕大的夜明珠而变得宽敞明亮。四周墙壁上雕刻出来的壁画也被映衬的相当清晰。
  
  我一步步踱了过去，在离墙壁半臂之遥停了下来，这个角度非常好，将将可以看见上面凿出的印记，我转头，对着墨池乐呵呵一笑，“墨池，这是最近才凿出来的吧，上面刻痕都很清楚呢！”墨池皱了皱眉头，什么都没说快步走了过来，看见上面的刻痕点点头道“是很清楚，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么清楚！”
  
  我伸手轻轻抚了抚上面的刻痕，抬眼道“有多少年了？”墨池没有看我，而是简单回了我句；“三万多年了吧。”
  
  三万多年？！
  
  墙上刻的人我大体看了看，大约也就一个半。
  
  为何是这一个半？
  
  那是因为这墙壁上刻的人，一个栩栩如生美仑美奂，一看便是精雕细琢出来的，一个却是雕刻的相当粗鄙不堪，似是雕刻的人每当雕刻到此人都会极没有耐性，草草刻上一笔算是了事，完全辨认不出他是否是刚刚壁画中的那个人。可是，我却将将没有认错，他的的确确就是刚刚那个人，为何？只因着那些个错漏几笔的画中人再是粗陋，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性，那就是他们额前都有几笔细致的刻痕，我略略看了看，不大明白，问了墨池才知道，那刻痕大抵是神仙的标记。
  
  我们在洞中呆了大抵一个时辰，这期间我似看连环画一样看了近一个时辰，可是这壁画相当难懂晦涩，我举一反三的边看边消化也就将最后那几幅看的将将懂了些。
  
  大抵，讲的就是一个绝色的女子收了一个人做徒弟，后来不知何等缘故这个徒弟最后竟生生将一把剑刺进了他师父的胸膛。
  
  这么个过程我也就看明白了收徒弟和杀师傅这么个情况，其他的，一概不明白。
  
  我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最后甚是悲催的想，这都是个什么世道，人家收了你做徒弟，将自己会的都教给了你，你倒好，生生一把剑斩断了师徒情谊不说还杀了人家，哎，这真是一个可叹可悲让人失望的世界啊！
  
  绕着壁画最后又走了两圈，将这壁画大抵又看了一遍，我抬眼看去墨池的方向，他正盯着最后徒弟杀师傅那幅画看的眉头都皱了起来，哎，想必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徒弟为何要杀师傅吧？
  
  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是老陈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墨池原本锁着的眉头却很快舒展开来，他眼角一勾，邪乎的冲我一笑，“桃儿！”
  
  “呃？”我抬头，对上他戏谑的眸子。
  
  “你……”
  
  我？
  
  “你，看明白了吗？”
  
  啊呀呀，气死我了，这个墨池！
  
  确然我看得不甚明白，但你也不能这么挤兑人呐？！
  
  出了山洞天已是大暗，我心里却好像被一块大石头堵着非常难受，等到快走至前殿是我才了悟过来，我心里那一块大石头其实不是旁的，就是那山洞中的壁画，而那壁画究竟讲的是谁的故事？
  
  我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墨池低头看了我一眼，眼珠子略略一转，声音低沉的回道“洛神！”
  
  我如吃了鞭炮一般浑身都炸了开来，什么？竟是洛神？他，他怎么会杀自己的师傅？
  
  墨池拧着着眉毛似是很纠结的站在那里，最后在我惊讶的目光中舒展开了眉头，眼中又是一丝戏谑“你可知他为何要杀他师傅？”
  
  我警惕的摇摇头，“不、不知道。”
  
  墨池却转了幽深的眸子望向远处的繁星，眼中闪烁着我不明白的东西，淡淡的开口道，“不杀就是灰飞烟灭，杀就是死。”
  
  以我这比木鱼略略聪明一点的脑袋瓜看来，墨池说的这一番话大抵是不容易消化的，不杀就会灰飞烟灭，杀就会死，可是不死又如何灰飞烟灭？不杀又如何死呢？如今想来，这确然是个非常值得思考的问题，究竟杀还是不杀？然，这个问题已经不用我过多去思考了，洛神已经给了我最好的答案。
  
  前殿的人已经非常少了，想是大家都已经祭拜瞻仰过洛神了遂都移至东吴河放生去了。
  
  我百无聊赖的走过去，慢悠悠跪了下来，轻轻磕了三个头。原先在花柳居的异常兴奋，现如今早已被那石洞中的壁画冲刷了个干净。但是好歹都已经来了，不瞻仰瞻仰似是也对不起我大老远的走过来。
  
  我本打算就这样站起来，可谁知我跪直了身体抬头准备瞻仰洛神时，我却如五雷轰顶般被炸了个肉沫子都不剩。
  
  这这这，我的娘哎。
  
  细细想一遭，我原先在乞巧果的摊位上愣神时想到的那双眼睛，现在竟好端端被镶在了洛神的眼框子里，不不不，是洛神雕塑的眼眶中里！！
  
  我惊的瘫坐在垫子上，腿软到像煮熟了的虾子连骨头都不剩了，墨池却以为我只是还没有求签所以才不站起来。
  
  他将求签的筒子递给了我，我瞪着眼睛看着洛神那蓝色镶着金边的眸子，无意识的摇了摇手中的筒子。
  
  “啪嗒”有什么东西应声落地。
  
  我惊的低头，却看见地上一只横躺着的签。
  
  我抖着手将那躺在地上极有可能预示着我以后姻缘状况的签捡了起来，拿在手上一看，咦？没字？这是个什么状况，翻转下标签，还是没有，我跪在那里抖着的手更加抖了，这这这，难道真真是因着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就连着姻缘也没有么？
  
  我抬头看了眼墨池，那家伙正饶有兴致的眯着一双眼盯着站立在供奉台子上的洛神，一脸琢磨之色。
  
  我咽了口吐沫，抬手拉拉他垂于我旁边的袖口，墨池回神来，见我手中拿着签赶忙弯下了腰去。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脸上，让我有一丝心慌，固然这些年我们着实走的近了些，但是像现下这种距离还是让我慌乱了一把。我红着一张脸斜过头去，但不知这厮是故意的还是怎么着，硬是往我的方向又移了移。
  
  所以，现下这种姿势让我狠狠惊叹了一把我那还算纤细的腰肢。
  
  墨池拿着签前后翻了翻亦是非常惊叹，他摸了摸光洁的下巴道，“我竟不知这洛神庙的姻缘签是没有字的，可叹可叹！”
  
  我抬眼望了望洛神正殿的红漆大房梁，这有个什么可叹的？
  
  那厢里一个女子惊叫之声却在这宽敞的洛神正殿里荡漾开来。
  
  “这这这，怎的会如此，我还望着明年能个好人家呢！”
  
  我与墨池寻着声音望去，只见一穿着白纱裙的富态女子抖着手里的帕子掩着面哆哆嗦嗦着，似是一副哭泣的神态。
  
  旁边一个穿着小绿裙状似丫鬟的女子扶着她，跺了跺脚，貌似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那富态女子便掩着面提腿往门口走去。
  
  小丫鬟很护着自家小姐，用一副凶神恶煞相看了一眼那解签的道士，狠狠在台子上砸了一定闪亮的银锭子，随即甩甩帕子跟着自家小姐走出了洛神正殿。
  
  我与墨池两两对看一眼，随即我锤锤麻掉的双腿站了起来。
  
  那道士长得确实是个道士样，方方的国字脸，下巴下是软软的山羊胡须，正眯着双眼睛将我与墨池盯着。
  
  说那解签的道士是个道士样，是有个缘由的。
  
  就拿刚刚在洛神庙后门给我们开门那小道士来说，他长着一副眉清目秀之状，就与戏文里说的那些个道士的山羊胡国字脸的形象极度不服，乍一看上去，知道的这是来了洛神庙，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走错了门，到了与花柳居隔着一条河的绿水居呢！
  
  要说这绿水居，嘿嘿，自然是与花柳居干着同样的行当，只不过吗，这性别恰恰得颠个个儿。
  
  不知为何，我觉着那道士紧眯的眼皮后面一双锃亮锃亮的眼珠子正将我与墨池紧紧望着，似是在想些什么非同寻常的事情。
  
  我突的一惊，赶紧甩甩脑袋，敲了敲脑门子。
  
  我这是怎么了，难道真因为进了那山洞，将自己给魔障住了吗？